胡宗茂見守軍並無放行的意思,催馬再次向前,旁邊那名頭纏繃帶的部將已經道:“將軍,讓末將來。”趕在胡宗茂之前,往關卡飛馬馳過去,柵欄後麵的弓箭手立刻將箭矢對準了來人,校尉已經厲聲喝道:“停下,停下,再往前來,休怪無情。”


    胡宗茂也厲聲吼道:“誰要是敢動他一根毫毛,老子保證要誅他九族。”


    兵士們都看著校尉,無人敢輕易放箭,其實眾人倒是覺得眼前那落難的將軍十有仈jiu就是胡宗茂,眾人也知道胡宗茂可是與張叔嚴平起平坐的大將,他既然說要誅九族,真要是出手,那後果誰也不敢承擔。


    校尉顯然也被胡宗茂這句話鎮住,見到眾兵士看著自己,兵士們不敢she箭,怕承擔後果,他小小的校尉,那也是擔不起誅九族的後果,見到那受傷的部將衝過來,無可奈何道:“且慢,有話好說。”


    那部將在木柵欄前勒住馬,怒道:“咱們與楚軍浴血廝殺,知道楚軍勢大,一路艱苦,胡將軍要來與張將軍商議緊急軍情,楚軍隨時都可能殺過來,你們還在這裏耽擱時間,當真以為我們不敢殺進去?”


    校尉心想,所謂的商議緊急軍情未必是真,戰敗潰逃到這裏才不假,眼前這名部將,明顯就是戰敗後滿腔怒火,要在這裏發泄,校尉倒也明白,這群潰兵無路可走,如果真的強硬,這群人倒未必不敢幹出闖穀的事情來,雖說對方是潰軍,但好歹雙方也算得上是友軍,若是在楚軍殺來之前,友軍內鬥廝殺,被上麵知道,後果自然也是十分嚴重。


    他已經沒有了剛才怒目嚴相,隻能道:“你們稍安勿躁,軍令在身,不得不從。這樣吧,我這就去稟報蔡副將,請他定奪!”


    受傷部將回過頭,胡宗茂猶豫了一下,終於道:“快去,這裏不可久等!”


    那校尉答應一聲,這才一溜煙跑進山穀。


    並沒有等太久,一群人迅速趕過來,駐守在狼牙穀的是張叔嚴的心腹部將蔡誠,響箭響起,他知道有事發生,也早已經往這邊趕過來,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什麽事情,正撞上過去稟報的校尉,當下急忙趕過來,遠遠就瞧見狼狽不堪的胡宗茂,他倒是見過胡宗茂,知道不會有假,立刻過來,拱手道:“胡將軍!”


    胡宗茂顯然也認識蔡誠,皺眉道:“不用廢話,趕快放我們過去,本將有緊急軍情與張將軍商議。”


    蔡誠目光繞過胡宗茂,看到後麵稀稀拉拉一大群兵士,少說也有五六百人,麵不改se,含笑道:“胡將軍前來,自然是要放行的,隻是……胡將軍,張將軍有令,令末將再次嚴守狼牙穀,連隻鳥雀也不能放行,上麵有令,末將也不敢抗命,所以……!”


    “所以如何?”胡宗茂盯著蔡誠的眼睛。


    蔡誠歎了口氣,道:“將軍要過,末將不敢攔,可是你的部下,末將確實不能放行,若是抗命,張將軍怪罪下來,末將這顆腦袋就隻能拿去喂狗了。”


    胡宗茂冷笑道:“你是說,讓本將丟下手底下的兄弟們,獨自過穀?”


    蔡誠點頭道:“正是如此。將軍可以先入穀,此處距離蘭嶧城,不到半ri的路程,到了蘭嶧城見到張將軍,如果張將軍下令放行,那麽末將在放諸位兄弟過穀,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如此來回,弟兄們豈不是最快也要一ri之後才能過去?”胡宗茂冷笑道。


    蔡誠無可奈何道:“這已經是末將力所能及辦到的事情。”


    “楚歡的軍隊就在後麵,或許用不了一ri,他們就能殺過來。”胡宗茂臉上顯出怒se:“他們留在這裏,豈不是任人屠戮?”


    蔡誠依然是麵不改se,道:“將軍放心,如果楚軍真的殺過來,我們也不會坐視不理,但是此刻,末將真的不能放所有人過去。”心中卻是想著,這一群賀州兵,本就是死裏逃生,楚軍真要殺過來,這幫人在穀外頂上片刻也未嚐不好,至少能讓狼牙穀有更多的時間做好準備。


    他心裏此時已經清楚,賀州城肯定是已經被攻破,心下還真是有些吃驚,沒有想到賀州城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失陷,也不知道是楚軍太強,還是胡宗茂太無能。


    胡宗茂猶豫著,旁邊已經有人道:“將軍獨自過去,我們並不放心,即使不能全部過穀,我們也要派護衛跟在將軍身側,保護將軍的安全。”


    “你們放心,金州很太平!”蔡誠含笑道。


    胡宗茂身後有人冷笑道:“西北遍地亂匪,沒有一處太平,將軍待我們如手足,我們必須跟在將軍身邊保護。”


    胡宗茂也終於道:“不錯,本將要帶護衛過去。”


    “不知胡將軍準備帶多少人?”蔡誠猶豫了一下,終於道:“如果人數太多,末將還是不能放行,最多隻能帶上五名護衛!”


    “不成。”立刻有人道:“將軍身邊,從來沒有少過二十名親隨。”


    蔡誠本就是以進為退,聞言故作猶豫,實際上他很清楚,二十名護衛並無不可,胡宗茂也不可能在金州鬧什麽風波,胡宗茂也道:“本將帶二十名護衛過穀,其他人就暫留在這裏,不過本將醜話說在前頭,如果楚軍殺到,你們必須讓他們入穀!”


    蔡誠歎了口氣,道:“雖然很為難,但是胡將軍既然如此堅持,末將也不能不盡人情,隻盼到時候張將軍怪罪,胡將軍能夠為末將美言幾句……胡將軍,你可以帶二十名護衛過穀!”


    胡宗茂回頭大聲道:“弟兄們,你們在這裏等候,本將即可前往蘭嶧城,最多一ri,你們便可以過穀,本將會在那邊等你們,給你們備下酒肉。”


    眾將士都是一片怨聲載道,可是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麽辦法,當下隨行兵士之中,二十名護衛騎馬跟著胡宗茂,蔡誠下令打開木柵欄,放胡宗茂等人過去,一行人簇擁在胡宗茂身旁,在蔡誠親自帶領下,順著狼牙穀道向前行進。


    狼牙穀道狹窄曲折,兩邊山壁壓迫感極強,眾人抬頭看時,隻見到兩邊的穀頂上,戒備森嚴,上麵竟是早就準備了滾石,大批的弓箭手從上麵俯瞰下麵,一行人心中卻是暗暗心驚,這狼牙穀果然是天險,即使真的拚死殺出狼牙穀,也必定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狼牙穀道其實並不算很長,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經看到出口,蔡誠要鎮守狼牙穀,叫來一名部下,令他帶著十來名兵士,帶領胡宗茂前往蘭嶧城。


    從狼牙穀出穀之後,一行人飛馬而馳,黃昏時分已經遙望見遠方的蘭嶧城,蘭嶧城沒有賀州城氣派,看上去比關內的城池更是規模小得多,但是這卻是金州的心髒。


    漸近蘭嶧城,眾人已經瞧見蘭嶧城頭旌旗飄揚,城頭兵士甲胄鮮明,依稀看到城門正上方站著一群人,其中一人身著銀灰se的盔甲,很是顯眼。


    “胡將軍,張某已經久候多時了。”剛剛到得城下,城頭上就響起一個爽朗的聲音,“酒菜已經備好,胡將軍若是再晚一些,酒菜隻怕都涼了。”


    說話之人,正是那身著銀灰se戰甲的將領,年過半百,卻是老當益壯,看上去jing神健爍,胡宗茂抬頭看著那人,臉上顯出尷尬之se,知道蔡誠肯定已經早派人先趕到蘭嶧城稟報,大聲道:“張將軍客氣了,多時不見,你看起來氣se還很不錯。”


    “老夫氣se不錯,可是胡將軍的氣se看起來不是很好。”城頭上張叔嚴歎道:“雖然對胡將軍十分思念,可是老夫實在不想這麽快就見到胡將軍。”


    胡宗茂當然明白張叔嚴是話中帶話,眼中劃過冷厲之se,神情卻還是十分的尷尬,隻能道:“張將軍莫非就讓胡某在城下與你說話?”


    張叔嚴哈哈一笑,跟身邊也穿著甲胄的張瀚嘀咕了一句,張瀚拱手下去,不過片刻,嘎嘎之聲響起,蘭嶧城城門緩緩打開,城門裏麵,左右兩派甲士,一個個人高馬大,甲胄鮮亮,長槍短刀,一副肅殺之氣。


    張瀚騎著馬,在城門內拱手道:“恭迎胡將軍入城!”


    胡宗茂麵子上更加難堪,若是換做往ri,此時在城門迎接的必然是張叔嚴,如今自己兵敗落魄,張叔嚴並不親自在城門迎接,而是派了自己的兒子,雖然隻是場麵上的事情,但是張叔嚴明顯已經是將胡宗茂擺在自己之下。


    一眾護衛簇擁著胡宗茂進了城,卻見到張叔嚴正在一群部將的簇擁下,正從牆梯緩緩下來,胡宗茂翻身下馬來,張叔嚴緩下牆梯,邊走邊撫著胡須,居高臨下看著胡宗茂,已經問道:“胡將軍,楚歡是不是就在你身後追趕?”


    張叔嚴和胡宗茂本就麵和心不合,兩人都是瞧對方不上眼,如今胡宗茂落魄過來,張叔嚴自然少不得奚落幾句。


    胡宗茂歎道:“不錯,楚軍已經攻下了賀州城,而且封鎖了前往天山的道路,胡某實在沒有辦法,隻能突圍來到金州,雖然戰敗,不過楚歡的鬼蜮伎倆我已經是一清二楚,你我聯手,楚歡絕對打不下金州。”


    “賀州城牆厚城高,怎地就被楚歡攻破了?”張叔嚴故作疑惑道:“楚歡到底有多少人馬?胡將軍,你是西北第一守城名將,楚歡區區黃毛孺子,也能破你的城?這真是匪夷所思。”


    說話之間,張叔嚴已經從牆梯走下來,在一眾部將的簇擁下,往胡宗茂走過來,他與胡宗茂積怨已久,今ri找到機會,那是存心要好好奚落胡宗茂一番,身邊的人越多,當眾奚落胡宗茂,那就讓他發泄的更為痛快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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