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陽光明媚,灑下金光萬道,四野蒼山都被籠罩在金燦燦的光芒之下,北山道信州西北角,三山而立,亦是籠罩在春日的光芒之下。


    信州下轄五縣,西北角阜寧縣緊鄰玉田縣,相比起玉田縣,阜寧縣算是荒山僻野之所,但是卻又偏偏是地處三州交界之所。


    它南處信州,西接天山肅州,北連西關越州,山巒高聳,崇山峻嶺,西部鬆山將其與肅州相隔,與越州之間,則是不可攀越的壟山。


    鬆山和壟山形成一個半月形,其間又有信州境內的阜山,三山脈絡相連,合稱阜寧山脈。


    山高路險,莫說是車馬,便是普通人想要攀越阜寧山脈,那也是極其困難,而壟山更是險峻挺拔,山林密麻,古樹老藤,其中多有虎豹蛇狼,盛夏之時,其中更彌漫著瘴氣,若是身在山林之中,遮天蔽日的密林將天空完全覆蓋,抬頭看不到青天。


    深林之中,有一條人跡罕至的狹窄道路,早先這條通道布滿了荊棘藤條,若不清除,也很難看出這裏會有如此狹窄的一條通道,它就如同天神用快刀在這山巒中間斬了一刀,形成了這條隱秘的狹窄通道,除了極少數在山中狩獵的老獵人,很少人知道這條通道的存在,多少年過去,這條通道無人問津,因此狹窄道路內布滿這荊棘藤條,難以穿行。


    羅定西意外得知有這樣一條通道存在,那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隻是當初並沒有在意,此番卻派上了大用場。


    他先派人在深山之中找到了這條通道,在這崇山峻嶺之中找到這樣一條通道,並不是容易的事情,打探出這條通道所在的位置之後,羅定西秘密調派了數百人,日夜趕工,將這條通道內的荊棘藤條全都清除幹淨,為了保密,不能用火,所以隻能靠數百人用刀斧將道中障礙清除幹淨。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便有人在這裏麵被毒蛇所傷,更有兩人是被滾落的石頭生生砸死,好不容易打通這條二十多裏長的通道,卻也付出了幾條性命為代價。


    肖煥章的喪事還在停靈之間,羅定西卻是以此掩人耳目,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壟山,領著數名親信,進入到山內,來到了這條已經打通的鷹巢澗。


    雖然障礙已經清除,但是鷹巢澗內的道路卻是凹凸不平,通道異常狹窄,堪堪能夠穿過一騎,辭修騎馬在前麵領路,羅定西則是騎馬跟在後麵,順著鷹巢澗走出數裏路,羅定西終是勒住馬,其他人也都停下來。


    “辭修,附近是否已經安排人戒備?”羅定西想要下馬,可是這裏麵實在太過狹窄,一匹馬進來之後,想要轉身回頭都是十分困難,隻能坐在馬背上問話。


    在前領路的辭修也無法調轉馬頭,隻能一個翻身,倒坐在馬背上,“大人,附近都已經安排人執守,這裏本來就人跡罕至,就算有人在附近出沒,我們的人也不會讓他們靠近過來。”


    “那就好。”羅定西抬頭向上麵看去,兩側是堅硬的山壁,身處這其中,甚至讓人有一種胸口發悶的擠壓感,想到什麽,抬手向上麵指道,“回頭派人在上麵瞧一瞧,將上麵的石頭都清理幹淨,這道路太過狹窄,真要是從上麵掉下石頭來,砸死了人倒事小,可是若是因此堵住了道路,無法通行壞了大事,那可就不妙了。”


    “大人,前番已經被上麵的石頭砸死了兩個人,當時就已經派人將鷹巢澗兩側的危石清理幹淨,絕不會有任何問題。”辭修很自信道:“卑職可以保證,到時候兵馬從這裏通過,暢通無阻。”


    “這條通道直通到越州境內?”


    “從這裏向前,再有十多裏地,便是出口,出了鷹巢澗,不過幾裏地,過了一條河,就是越州境內。”辭修解釋道:“那條河上並無架橋,不過河水很淺,騎馬完全可以涉水而過……過了河,不到百裏,就是朔泉城。”


    羅定西點頭道:“很好。交代將士們,出了鷹巢澗之後,夜裏行軍,白天找地方歇息,隻求一個隱秘!”


    “從那條河到朔泉城之間,隻有兩處村莊,而且村莊的人數都不多,卑職已經將沿途的環境都弄清楚,而且確定了行軍路線。”辭修胸有成竹道:“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卑職不但選定了人煙稀少的偏僻路徑,而且到時候會讓所有騎兵將戰馬的馬蹄子都用棉布包上,嘴巴也都用布巾封上,不會露出一絲破綻。”


    羅定西眼中顯出一絲讚許之色,含笑道:“辭修,你做事,本將一向很放心,有你在本將身邊,本將就不必愁心了。”


    “這都是這麽多年來大人的教誨。”辭修立刻道:“一點一滴,都是得蒙將軍的教導。”


    “你放心,此番一旦立下大功,本將不會虧待你。”羅定西摸著粗須笑道:“到時候在朱淩嶽麵前,本將也會為你請功!”


    辭修感激道:“卑職謝過大人!”


    羅定西握著馬鞭,眯眼四看,終於道:“四千騎兵,哪怕是在我北山境內,也要秘密調動,等到他們進了鷹巢澗,算定好時間,在太陽下山之前,一定要趕到出口處,直待入夜,立刻趁夜向朔泉方向進發。至若隨後跟進的一萬步兵,在騎兵進入鷹巢澗後,在開始調動,等到我們拿下了朔泉城,步兵也必須在一天之內趕到。”


    辭修道:“大人說的是,我們四千騎兵率先突襲,拿下了朔泉,他們也不會輕易屈服,等到後邊的主力一到,便可以完全控製住朔泉。”


    “青州那邊,還駐有將近萬人,拿下朔泉之後,立刻下令那邊即刻收複三縣。”羅定西笑道:“楚歡在三縣都隻屯駐了千人兵力,兵力薄弱,而且他們剛剛接防三縣不久,人心不穩,辭修,你可派人混入城中,到時候攻城之時,可裏應外合,一旦拿下了三縣之地,即令全軍直取甲州,我們從朔泉再抽調一支兵馬從後方襲擊甲州,軒轅勝才腹背受敵,而且甲州的兵力都已經被楚歡抽調賀州,那裏兵力也是薄弱,一戰可成!”


    辭修眼睛發光,欽佩道:“大人運籌帷幄,我們輕而易舉拿下了越州和甲州,端了楚歡的老巢,這樣的絕世奇功,朱淩嶽定然會對大人器重有加。”


    ……


    ……


    賀州城內的近兩萬守軍,終究還是從城內撤走,撤退之時,西關將士依然是警覺有加,雖然裴績下令全軍撤退,可是誰也不敢保證朱淩嶽和甘侯真的會信守承諾,不會立刻發起攻擊。


    全軍以許邵的上千名騎兵作為開路先鋒,編為前隊,主力則是跟在後麵,為了以防萬一,韓英親自率領三千人馬跟在隊伍的最後方斷後,以防敵軍從後方突襲。


    出城之前,除了將兵器庫的所有兵器盡皆帶上,另外打開了糧倉,每名兵士分發了五天的幹糧帶在身上。


    城中還有眾多百姓,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天山軍侵來之前,從附近的各村縣入城躲避的百姓,缺衣少食,城中的糧食其實也並不多,給兵士們發完糧食之後,裴績傳下軍令,將所剩的糧食留給百姓,有些將領感覺這事情似乎有些不妥,西關軍本就缺糧,若說這些糧食真的能到百姓手中,避免百姓挨餓,大家倒也無話可說,就是擔心朱淩嶽入城之後,將百姓的口糧搶奪過去,那不但沒能救濟百姓,反將寶貴的糧食留給了敵軍。


    但是裴績既然已經下令,眾將也不好多言,而且這種事情,本就不好說出口,若是反對,倒顯得不顧百姓死活。


    也有人心想,朱淩嶽一直以來道貌岸然,以仁義道德自居,更是聲稱愛民如子,這些糧食到了百姓手中,朱淩嶽為自己的名聲考慮,應該也不至於民口奪食。


    酉時撤軍,全軍將士也根本沒有時間回頭去看身後那被戰火摧殘的破敗城池,更沒有時間去感懷在這座城池中死去了不少同伴。


    裴績早已經向全軍下令,出城之後,全力向東麵方向行進,不得有任何耽擱。


    各部將士在將校的率領下,遵從軍令,腳不停歇,一路小跑,就像是一條長蛇在大地上迅速遊動。


    西關軍撤離之後,不到一個時辰,賀州城北門大開,甘侯所部早已經準備好,已經在城外等候,等到城門打開,西北軍迅速入城,而城中的百姓都已經遵照西關軍臨去時的交代,躲在家中,緊閉大門,所以當西北軍入城之後,萬物無聲,竟沒有一絲嘈雜,真讓人產生這裏是一座空城的錯覺。


    西北軍進入賀州城之時,朱淩嶽的大軍依然在西城之外的營寨並沒有動彈,倒是朱淩嶽手下一幹將令焦急萬分,早有人到了中軍大帳稟道:“朱督,西關軍已經撤走,甘侯率領西北軍進了城,可是西城門還沒有打開。”


    朱淩嶽手握書卷,“哦”了一聲,也不放下書卷,隻是道:“如此說來,賀州城已經拿下,這是個好消息!”


    “可是……可是西北軍怎能在我們之前入城?”大將侯金剛忍不住道:“朱督,甘侯私下和西關軍達成協議,沒有經過您的同意,便答允他們的條件,放他們離開,如今又在我們之前入城,他……他眼中還有沒有天山軍,還有沒有朱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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