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林彤等人簡單的解說,黛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不到這師爺出身的老何,雖然出手有些不怎麽光明,但辦事的效率卻出奇的好。又聽林彤說,綰蘇樓和兩側的商鋪已經打通,後院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想請黛玉去看看,順便散散心。黛玉這幾天也的確是悶了,於是決定出去走走。


    這日黛玉早飯後收拾利索,帶著水安和幾個護衛出了北靜王府。京都繁華的大街上,依然繁華,並沒有因為誰家有什麽事情發生而影響了的大家為生活奔波追逐的信心。


    已經關門歇業的綰蘇樓大門緊閉,窗戶上也用厚厚的木板封起來。黛玉的車從後門進綰蘇樓,下車後,先環顧一下這座後院的格局。


    此時左右三座院子已經通開,院牆中間修建了月洞門。店鋪也已經聯通到一起,隻是裏麵還沒收拾妥當。院子裏花木扶疏,四周正房廂房,亭台廳廈,原本就十分的講究。是那種前麵店鋪做生意,後麵院子可以居住生活的房舍,如今被林彤等人一收拾,越發的有些樣子。


    “好好地利用這些房舍,不要浪費了這得來不易的院子。”黛玉微微點頭,對後院還是比較滿意。


    “是,奴才原擬定把這邊的二層樓作為臨時倉庫,用來屯放暢銷貨物,那邊幾件小屋子改成貴賓室,用來接待大家的夫人奶奶們,畢竟高檔的綢緞刺繡都需要她們來定。前麵幾間預備著接待官宦之家的總管之類的人物。還有這邊……”林彤作為總管,帶著黛玉在這三進出的院子裏轉了一圈,把各處的房舍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嗯,這倒也罷了,就是倉庫一定要注意防火防盜。人手不夠,就再找。一定要保證這幾處院子的安全。”黛玉看看那座被指為倉庫的後樓,有點不放心的樣子。


    “主子放心,這後樓奴才們已經商議過,想要重新修繕一番,這修繕的銀子嘛,還沒算出來,不過也用不了多少。這個奴才們自己想辦法。”


    “好,實在湊不出來,再同我說。”黛玉點頭,然後又對林彤笑道:“你也別太吝嗇了,等這邊收拾好了,這店鋪裏各處的擺設裝飾,都從你們凝翠軒挑選過來,也都明碼標價,如果有誰看中了,也可以在這裏賣。不要劃分的那麽清楚嘛,是不是?”


    “是,主子所言甚是,其實這些采買,巴不得少走幾步路呢。”林彤忙點頭,做生意嘛,東西賣出去就算是本事,你管他在哪兒賣出去的呢。


    “我這隻是個想法,具體你們自己商議著去辦,說不定能有預想不到的效果。”黛玉笑笑,又往別處走。卻突然聽到院門被敲響,院子門口守著的護衛也在吆喝:“這兒還沒開業,若是買東西以後再來。”


    “聽說這鋪麵不做了,咱們是來瞧瞧,想要盤下這房子的,還不快去通告你家主人?”門外的聲音低沉冷靜,全然不像是生意人那樣張揚。


    “我們這房子不往外盤,這位公子請到別處看吧。”


    黛玉皺起眉頭,看看林彤,輕聲道:“你去看看。”


    林彤忙應了一聲,轉身走向院門。


    來人不是隨意看看的商家,而是一直尋找機會想要見到黛玉的冷玉堂。他今天原本是打算離京的,突然間收到消息,說北靜王妃隻帶著幾個護衛和大管家出門,到了已經關門歇業的綰蘇樓。


    冷玉堂聽到這個消息,基本上是想都沒想即刻趕到的,隻是到了這裏之後,他又覺得,自己似乎沒有必要這麽緊張一個對手,況且這個對手不過是個小女人而已。哎!管他呢,既然來了,就見她一下又何妨?


    所以冷玉堂不管護衛如何說,就是一定要進去瞅瞅。直到林彤過來,問怎麽回事,冷玉堂才淡淡一笑,對著林彤一抱拳:“林掌櫃。”


    “哦,你是……”林彤有些發愣,這個年輕人是誰?他認識自己而自己不認識他,這有些出乎意料,林彤一向處事低調,林家的生意除非有大事他一般是不出麵的。


    “在下冷玉堂,姑蘇人士,跟林掌櫃是同鄉。”冷玉堂不笑,但他的表情極為認真,原有的冷漠也盡量收斂起來,雖然讓人感覺難以接近,但卻還保持著應有的禮貌。


    “哦,不知公子有何事?”


    “不敢,聽說這綰蘇樓已經歇業,在下想來看看,這店鋪多少銀子可以往外盤?”冷玉堂對著林彤輕輕點頭,不卑不亢。


    林彤自打一看到冷玉堂開始,便覺得這人一定不簡單。雖然他有些行色匆匆,但憑著他這份沉穩內斂的神情和眼睛裏隱隱約約的霸氣,林彤便暗暗地打起精神,認真對待。於是他對著冷玉堂一抱拳:“對不住了冷公子,這店鋪已經有人盤下來了。”


    “哦,是哪家名號盤下來的?”


    “這個嘛……以後冷公子自然會知道。”


    “可是北靜王府北靜王妃?”冷玉堂淡淡一笑,神情倒也和藹,隻是他壓抑慣了,偶爾笑起來,還有幾分不自然。


    “冷公子也知道北靜王妃?”


    “哈哈……”冷玉堂一邊笑,一邊推開擋在他身邊的護衛,徑自往裏走來,站在林彤的身側,接著說道:“北靜王妃祖籍姑蘇,是前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之女,林大人清命卓著,姑蘇人氏誰人不識,誰人不曉?北靜王妃在咱們姑蘇人的心目中,那可是名門之後,世家千金,那是咱們姑蘇人的驕傲啊。”


    “冷公子過獎了。王妃向來不問俗事,很少與人結交。公子此話雖然赤誠,但也有些過了。”


    “過了?不,一點也不過。”冷玉堂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院子裏麵,“林家四代公侯,那是名副其實的鍾鳴鼎食之族,說王妃名門之後,難道過了嗎?林大人曾是我朝探花郎,不世襲祖職,隻從科第出身,是我朝讀書人的典範,說王妃世家千金,難道也過了嗎?”


    “想我林黛玉不過是一介孤女,得太後恩賞才入得北靜王府,想不到冷公子竟然對我林家的家譜倒背如流。”黛玉再也沒辦法躲下去,這個人如此霸道,對著自己數點自己的先人,顯然是有挑釁的意思。於是黛玉款款而出,在冷玉堂麵前幾步遠的地方站住,身後的家人搬了椅子來,丫頭扶著她,慢慢的坐下。


    冷玉堂一愣,想不到這女人如此落落大方,竟然坐在自己跟前,看樣子是要等自己參拜的。不過冷玉堂可沒打算拜她,開什麽玩笑,她是自己殺父仇人之女,不立刻殺了她,已經是便宜她了,怎麽可能還跪拜與她?


    “冷公子是姑蘇人?”黛玉也不惱冷玉堂的無禮,隻是淡淡一笑,任憑他就那樣直挺挺的站著,而自己安安穩穩的坐著,丫頭們還遞上了一盞茶。


    “是,在下揚州人士。”冷玉堂總覺得有點怪怪的,這年頭雙方說話,女人坐著,男人站著,怎麽說都是矮人一等。


    “揚州,好地方。怪不得冷公子也喜歡瓊花樓。”黛玉淡淡一笑,低頭吹著茶沫。


    “王妃若是喜歡瓊花樓,今日在下願意做東,請王妃去瓊花樓一品家鄉之味。”


    “這就不必了,本宮若是想嚐嚐淮揚菜,可以叫自家的廚子去做,或者,本宮要去吃飯,也自然有銀子付賬。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本宮於冷公子不過是一麵之緣,怎能讓冷公子破費?”


    “王妃說哪裏話,區區一頓飯,怎麽算得上是破費?”


    “冷公子一口一個王妃的稱呼咱們王妃,也算是個明白人,隻是這國法禮儀,難道冷公子一點都不懂嗎?”秋茉被黛玉看了一眼之後,上前開口,這丫頭竟然一點也不怕冷玉堂,敢直直的跟他對視。


    “喝!這個小丫頭好淩厲的口舌。”冷玉堂訕笑,卻不去接秋茉的話。


    “再厲害的口舌,也沒這位公子膽量厲害,見著王妃不行國禮,那是欺君罔上的罪名。看來不是奴婢的口舌厲害,是公子的脖子硬呢。是不是想著,我們王府護衛的刀,都是木頭做的?”秋茉毫不相讓,句句緊逼。


    “在下原也是無意間路過這裏,與北靜王妃偶然相遇,不過是敘敘同鄉之情,這與國家沒什麽關係吧?”冷玉堂看著黛玉,而黛玉隻是淡淡的坐在椅子上品茶,似乎對秋茉和自己的話充耳不聞。全然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好清傲的女人!冷玉堂心中一凜,著實有些氣惱。


    “左右護衛,王府真是白養了你們!”秋茉冷聲一喝,黛玉身邊的兩名護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手搭在冷玉堂的肩膀上。


    冷玉堂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而已,他再冷漠,再狂傲,再自以為是,也不是北靜王府那些護衛的對手。這些人可是刀光劍影裏走過來的。


    兩個護衛手上一用力,冷玉堂便有些撐不住了。但他向來是一副死倔的脾氣,此番護衛用強,讓他跪拜黛玉,卻激起了他心中的那股仇恨。於是他硬硬的挺著膝蓋,說什麽也不跪下。


    “你既然知道本宮在這裏,還硬闖進來,那就應該明白見了本宮應該如何做。”黛玉微微抬頭,看著因為肩膀承受重大壓力而麵色慘白的冷玉堂,淡淡一笑,“上次在瓊花樓,你實在是有些放肆。不過本宮不怪你,那時你不知道本宮的身份,孟浪一下,過去了也就無所謂了,大不了本宮扔掉那件被你抓過的披風,也就罷了。可這次……”黛玉沒有說下去,隻是低著頭,慢慢的品茶。


    “這次在下明明知道坐在麵前的,是北靜王妃,可還是不能下跪。”冷玉堂的額角滲出了汗,跟在他身後的下人看不下去,已經把劍怒張,要上來跟護衛拚命的樣子。而林彤等人和丫頭們,已經把黛玉圍好,時刻準備著用自己的身子替主子抵擋。


    “哦?不能下跪?冷公子可真是好氣勢!”黛玉冷笑,“難道冷公子的身份也貴不可言,乃是皇親國戚,封號爵位在我之上?”


    “在下一介草民,既不是皇親國戚,也不是公侯世家。”


    “那冷公子就是心存謀反之意了?”


    “哼,本公子向來隻跪有本事的人,絕不屈尊權貴!”冷玉堂被黛玉逼得緊,這句話脫口而出,絲毫沒考慮後果。


    “有本事?”黛玉修長的眉毛挑了一條,嘴角帶著幾分嘲諷的笑意,“那麽,冷公子可不可以列舉一下,當今朝野,那個算是有本事的人?”


    “在我冷玉堂的眼睛裏,有本事的人,還沒有處世!”冷玉堂的脖子硬挺著,他不發話,他的隨從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這是不是自家的地盤,人家還是堂堂王妃,萬一有事,自家主子可是要吃虧的。


    “好!”黛玉把手中的茶杯交給邊上的丫頭蓮籽,便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推開擋在一側的秋茉,朝著冷玉堂走了兩步,然後盯著冷玉堂的眼睛,緩緩地說道:“冷玉堂,你以為你裝出這樣一副色厲內荏的模樣,大家便都會怕你了?你冷如冰霜也好,你狂放霸道也好,你不屑朝廷,不服管束也好,但願你不要狂妄到不自知的地步,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林黛玉不跟你計較。這綰蘇樓以後還是姓林,卻是我林黛玉的林。你若是還像原來那樣對這鋪子下黑手,可要給我小心了。”


    “哼,王妃這話冷玉堂不明白。冷玉堂有什麽不小心的?若是冷某果然不小心,早就化為煙灰,飄散無形了。”


    “好,既然你很小心,那麽以後見了官家,記得要行禮。”黛玉神色一冷,側目看了一眼護衛,其中一個護衛得到黛玉的暗示,猛然出腳,照著冷玉堂的腿窩踹了一腳。冷玉堂不防備,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冷玉堂身後的隨從便衝上來,而黛玉這邊,另外兩名護衛也早就迎上去,擋住冷玉堂的隨從,壓著冷玉堂的護衛便抽出隨身的佩劍,壓在冷玉堂的脖子上。


    “很好,冷玉堂你很有膽量。你信不信,本宮一聲令下你立刻就會命喪黃泉?”黛玉冷冷的看著這個男人,他的眼睛裏閃爍著不服的,狂野的,仇恨的目光,其實黛玉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何時立下了仇家,他竟然敢在自己麵前如此放誕無禮憤恨怨毒?


    冰冷的劍鋒壓在冷玉堂的脖子上,恍然間他又回到了那個逃亡的日子。那天他被老管家背著從家中跑出來,死亡之神在身後緊緊跟隨,那時的絕望和恐懼讓他喘不過氣來,甚至想著,還不如就此死掉,也好擺脫這種心悸的,壓抑的日子。


    “好啊,請王妃這就殺了我吧,能死在王妃的手下,我冷玉堂也沒白活這些年。”冷玉堂突然間很想笑,想著自己躲躲藏藏這麽多年,想不到麵對自己的仇人,竟然有了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殺了你?那本宮豈不是便宜了你?”黛玉淡淡一笑,對護衛說:“反正他已經跪過本宮了,那就看在他跟本宮是同鄉的份上,讓他走吧。”


    護衛依言,抬手放開冷玉堂。便立刻有兩個下人上來,把他攙扶起來。


    “在下多謝王妃不殺之恩。”冷玉堂冷冷一哼,十分不服氣的轉身,大踏步的離開,甚至有些趾高氣昂的樣子。好像剛才受辱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對手一般。


    “林彤,動用你所有的關係查這個人。”黛玉看著冷玉堂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方一字一句的說道。


    “是,奴才這就去查。”


    “查一查我們水路上丟失的貨物,跟這個人有沒有關係,我有一種預感,他好像是我們的死敵。以後所有的事情,都要小心這個人。”


    “是,屬下遵命。”林彤等人忙躬身行禮,齊聲答應。


    “另外,你們要密切注意紫錦樓,紫華軒,紫瑞典當行和紫芝堂藥鋪這幾家店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黛玉想著綰蘇樓遇到的事情,很難不把這個冷玉堂和紫錦樓聯係起來,因為單憑紫錦樓和自己爭,是不會這麽快把綰蘇樓擊垮的。


    “這是薛家的生意,奴才們也知道一些。”林彤回道。


    “嗯,知道最好,這家也是榮國府的親戚,不過就是太貪慕榮華富貴了些,急於功利,也就有些不擇手段,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是,他們仰仗著自己是皇商,又有榮國府和王家這兩門親戚,不把咱們這些商家放在眼裏,很多時候還暗中操縱市場,做了很多可恨的事情。隻是咱們原來實力有限,沒有主子的話,也隻能是敢怒不敢言。”林青早就恨薛家的行徑了,別的皇商倒還罷了,隻是他們家尤為可恨。


    “哼,看來他們已經惹得天怒人怨了。”黛玉搖搖頭。


    “主子,這兒再有十幾天便可收拾好了。咱們開業的日子,是不是奴才叫人去查?”


    “嗯,這個嘛,由水安去辦,水安去找欽天監的人查,半月之後,那天是開業的好日子。”黛玉轉頭看水安,水安是北靜王府的總管,這京城裏,他混的也算是風生水起,由他出麵打點官場的事情,總比別人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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