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回房,見黛玉不在房裏,丫頭們也不在,正在納悶,便聽見廂房裏有歡笑聲,於是輕笑一聲,轉身去廂房看孩子。


    黛玉正瞧著奶媽子給兩個孩子喂飯。水琛的吃東西很香,奶娘喂一口,他吃一口,頗有些狼吞虎咽的樣子。而水琨卻不然,有些挑挑揀揀,胭脂米的粥裏麵,有個紅豆皮,他都能給你吐出來。前一口沒咽下去,後一口絕喂不進去,一口一口的吃的十分仔細。


    於是黛玉笑道:“琨兒倒是個仔細孩子,隻是少了些男子氣息,有些不如琛兒。都說三歲看大,七歲知老,我看如今便能瞧得出這弟兄二人的脾氣秉性來。”


    “二世子是慎密,大世子是霸氣,二人雖然有區別,但各有長處,將來弟兄二人相互扶持相互幫助,定是天下無敵。”紫鵑在一邊兒湊趣說道。


    “罷了罷了,我也不要他們天下無敵,隻要他們平平安安的各自成家立業,也就罷了。”


    “瞧王妃說的,大世子不用說是要世襲咱們家的祖蔭的,二世子將來必然另有一番成就,您瞧瞧,這麽丁點兒大的豆皮,沙漏子都濾不出去,他也能給吐出來。”奶媽用手指頭挑著水琨吐出來的東西,笑著對黛玉說道。


    “果然是個古怪的家夥。”黛玉忍不住又笑。


    “你們在這裏倒是熱鬧。”水溶進門,正好瞧見黛玉看著奶媽子手指上的紅豆皮說笑。


    “見過王爺。”門口的小丫頭急著行禮。黛玉便回身笑道:“這麽快就回來了?耿將軍呢?”


    “他們兩口子說話,我又在一邊做什麽?”水溶說著走到水琛麵前,看他吃的滿臉都是,於是笑道:“你這點不好,怎麽不跟你母妃學,斯斯文文的用飯,倒是跟父王學,可惜又學不像,弄得一臉的飯。”


    眾人便都笑起來,黛玉笑著啐道:“正經吃飯去吧,又在這裏亂說。”


    丫頭們忙去傳飯,便有婆子問黛玉:“郡主的飯怎麽樣呢?”


    “他們二人一會兒就走了,讓他們回家用飯去,若耿延鋒沒這個本事,他也不配做我水家的女婿。”水溶笑著,伸手去拉黛玉,卻被黛玉暗暗地打了一下,自行轉身出去。


    婆子們瞧見這般模樣,各自偷偷一笑,繼續幹各自的事情。


    水溶無奈的搖搖頭,跟著黛玉的身後回房。


    “瞧咱們王爺,對王妃多好。”


    “也隻是對王妃罷了,聽說今兒王爺拿著馬鞭子抽耿將軍,罵的不知有多難聽……”


    “啊?是嗎?”兩個奶娘是新到府上的,一直以為北靜王是個溫文儒雅之人,想不到也會這般暴躁。


    “咱們都是有福氣的,能在王妃屋子裏伺候,早年王妃沒進咱們府上的時候,王爺那臭脾氣,人見人怕的。”


    “呃,那咱們以後還是小心點兒,別觸了王爺的黴頭,回頭拿馬鞭子抽咱們。”


    “呸,你是個什麽東西,也配王爺拿馬鞭子抽你?這也就是咱們姑爺罷了,換了別人,早一頓板子打死,扔到亂墳崗子上完事。”


    “哎呦,你說的這般嚇人?”


    “老老實實當差是最主要的!”


    水溶跟在黛玉身後進屋,揮手把丫頭們全都支出去,便又靠上來,摟著黛玉溫存。


    “如今當著婆子丫頭們的麵,也不知避諱了。”黛玉回頭,嗔怪著說道,“難道王爺不怕人家說閑話?”


    “在我自己家裏,摟著我自己的王妃,害怕誰說閑話不成?”水溶嗤笑一聲,不依不饒的吻上來,手臂緊緊地箍著黛玉的腰肢,低聲輕歎,“玉兒,你又瘦了,這腰摟在懷裏,很不真實。”


    “又胡說,我就實實在在的在這裏,又不是風,吹一下就沒了,如何會不真實?”黛玉的臉往後一仰,抬起頭來看他。當初剛嫁進來的時候不滿十五歲,如今已經過了兩年多,黛玉的個子又長高了些,眼角眉梢有了幾分婦人的成熟,但依然空靈美麗,秋水般的眸子裏帶著款款深情,深情之後是一點點的無奈。


    “玉兒,你這段時間好像去靜室祭奠嶽父嶽母的次數愈發的多了。是什麽緣故?”黛玉眼神深處的無奈,許是隻有水溶能看見。眾人都道她有一個令世人羨慕的丈夫,有一個尊貴萬千的身份,有無數家私用不盡的金銀,還兒女雙全。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可水溶從這一雙清澈的眸子中,依然讀出了無奈和哀傷。


    “原來的時候懷念父母,隻是因為想著他們當年的那一份疼愛。如今自己有了孩子,再想父母,便是體驗當初父母對自己的深刻用心。我從小身體不好,更是讓父親和母親操碎了心。母親因生我而落下了病根兒,一年十二個月,最多一個月不吃藥。而我又身體羸弱,父親一個人為了我們母女,四處尋訪名醫名藥,想盡了千方百計逗母親和我開懷,自從有了我三四年間,他竟是老了十歲的樣子。”黛玉說著這話,眼睛裏便慢慢的蓄滿了淚水。


    “好了玉兒,別傷心了。等為夫忙過這陣子,咱們就南下,為夫陪你去嶽父嶽母的墳上祭奠一番。好不好?”水溶心痛不已,恨自己不能替她一分,隻能緊緊地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溫暖她。


    正在安慰之際,外邊有靜韻堂當值的婆子進來回道:“王爺王妃,大將軍帶著郡主回府了,走的匆忙,來不及來跟王爺王妃打聲招呼,特地叫奴才進來回一聲。”


    “走的匆忙?再匆忙也不至於就這樣走了啊?”黛玉不解,從水溶懷中爭出來,一邊拭淚一邊走到門口問道,“你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這……郡主跟將軍鬧脾氣,對將軍拳打腳踢的,將軍怕她動作太大,傷著肚子裏的孩子,便抱著她一路走了……”那婆子有些支支吾吾,但到底還是把事情說明白了。


    黛玉啐了一口:“這個粗莽的東西,果然弄壞了郡主,瞧我不去拆了他的將軍府。你們下去吧。”


    婆子忙答應一聲,轉身下去,出了門才敢笑。


    水溶卻忍不住,笑著走過來攬著黛玉道:“你還真有些娘家人的威風,見不得自家妹子吃虧。”


    “懷孕的人他也敢惹,可見是個沒良心的。”黛玉推開水溶,對外邊的丫頭問:“怎麽還沒傳飯來?”其實丫頭們早就傳了飯來,因聽見黛玉和水溶在屋裏說話,便沒敢打擾。


    二人一同用了晚飯,黛玉又說去太妃房裏坐坐。水溶便笑道:“走吧,為夫同你一起走一趟。”但二人去了凝瑞軒,凝瑞軒的婆子卻說太妃因明天要去慶國公府上聽戲,所以早歇下了。


    水溶便笑道:“走吧,看來是我們來晚了。”


    黛玉隻得隨水溶回來,路上二人因閑來無事,水溶便說去園子裏走走,散散步再睡。黛玉正好也不困,便依了他往園子裏走來。路上水溶因想起隨身的荷包沒拿,便對身後的紫鵑道:“你回房去,把床角處那個荷包給我拿來,上麵繡著五福捧壽的那個。”


    紫鵑忙答應著,回身去取東西。黛玉便奇怪的問道:“自己家裏,什麽用得著的東西沒帶?巴巴的打發丫頭回去拿?”


    “藥丸。”水溶俯身在黛玉耳邊輕聲說道。


    “呸!”黛玉推開他,恨恨的啐了一口,轉身便往回走,“偏偏你時時刻刻想著這個,你自己逛去吧,我要回房去了。”


    “玉兒?”水溶哪裏會讓她走開?伸手把她拉住,轉身便抱在了懷裏,“不許走。”


    “你……”黛玉回頭,再看跟著的丫頭婆子們早就沒了蹤影。


    “明天不早朝。”水溶笑笑,抱著黛玉直往雲水居走。


    紫鵑拿了東西一路追來,進了園子卻不見眾人的蹤跡,想著王爺和王妃定是去了雲水居,今晚未必回房睡了,於是她便急匆匆趕來。誰知甬路上不知是什麽數枝樹杈的,突然間絆了她一腳,四周黑乎乎到,摔倒沒怎麽摔著,卻把紫鵑給嚇了一跳。於是忍不住一聲驚呼:“哎呦——”


    “什麽人?”一聲輕喝,一道黑色的身影憑空而降,落在紫鵑麵前。


    “啊?”紫鵑原本就驚慌,抬頭見眼前突然立著一個黑衣人,更是害怕,急忙往後退,戰戰兢兢的問道:“你是什麽人?怎麽會在王府的花院子裏?來人……”紫鵑剛要喊人,尚未來得及喊出聲,便被那人伸手捂住嘴巴。


    “唔——唔——”紫鵑拚命地搖頭,想要掙脫開黑衣人的控製。誰知那人卻問:“你是哪房的丫頭?一個人往園子裏闖什麽?諒你也耍不出什麽花招,我放開你,讓你說。”黑衣人抬手,放開紫鵑的嘴巴,另一隻手卻反剪了她的雙臂在背後緊緊地握住,不許紫鵑動彈一分。


    “呼——”紫鵑被他堵得差點窒息,呼吸得到自由,先是長出一口氣,然後等起眼睛怒道:“放肆的東西,連我都不認識?我是王妃的貼身丫頭,還不快放開我?”


    “撒謊也不打草稿,這會子,王妃的貼身丫頭如何會跑到這裏來?”黑衣人隻是不信,一雙深不見底的雙眸瞪著紫鵑,滿是疑惑。


    “來人啊!”紫鵑趁他不防備,便喊了一聲。


    “你……”黑衣人氣結,但想想喊人怕什麽,北王府裏處處都是暗衛,喊了人來,正好審審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兩道黑影從暗處閃現,看到和紫鵑扭到一起的黑衣人,其中一個笑道:“天烽,你怎麽把王妃身邊的紫鵑姑娘當賊人了?”


    “呃?”被稱作天烽的黑衣人猛然間放開紫鵑的手,紫鵑不防備,便往後仰去,“哎——”他反應迅速,又急忙伸手,卻把紫鵑給拉進懷裏。


    溫香軟玉入懷,心砰然而動。


    紫鵑傻了,水天烽也傻了。


    身後的兩個黑衣人淡淡一笑,飛身而起,隱入黑暗之中繼續瞌睡。對下邊相擁相抱的一對青年男女不聞不問。


    “色痞子!”紫鵑猛然回神,推開對方轉身便跑。


    “呃?我色嗎?”水天烽愕然,看看自己剛剛擁抱過美女的雙臂,無謂的笑笑,搖搖頭,隱入黑暗之中。


    水雲居裏,房門緊閉,裏麵燈燭閃爍。原本在這裏灑掃看守的小丫頭們都坐在院子裏,看著天上的星星。紫鵑輕輕地推開院門,走了進來。見著小丫頭們,輕聲問道:“王爺和王妃睡了?”


    “嗯,姐姐怎麽這個時候來了?”四個小丫頭忙起身笑問,“快來坐坐,瞧姐姐喘成這樣,可是一路跑來?”


    “可不是嘛!”紫鵑尷尬的笑笑,抬手擦擦額角的汗,心中暗罵,那個該死的天烽,明天一定跟靜影堂的總管說一聲,把他弄出去當差。


    “來,姐姐坐這兒。”一個小丫頭把自己的帕子鋪在台階上,讓著紫鵑。紫鵑卻回頭看看亮著燈燭的臥室,又悄聲問:“睡了多久了?”


    “剛不到一刻鍾。姐姐有事?”


    “王爺要的東西,還要送進去呢。你們坐著,我進去瞧瞧。”紫鵑說著,便輕著腳步推開屋門,進了正廳後並不敢直接進臥室,而是立住腳步聽了聽,卻聽見裏麵有粗重的喘息聲和輕吟聲重重疊疊,於是紅了臉,轉身悄悄地退出來,卻倚著門框坐下,不知為何,心中又浮現一雙深如秋潭的眸子和那一個堅實的懷抱。一時間隻覺得雙頰發燙,心口突突的跳,於是幹脆起身,叫了一個小丫頭來,把手中的荷包交給她,吩咐道:“一會兒王爺若是問,你把這個給他,就說我先回去照看世子去了。”


    小丫頭便答應著,接過荷包細細的端詳了幾眼,笑道:“還是咱們王妃的針線好。”


    “少貧嘴,好生伺候著,預備洗澡水去。”紫鵑囑咐完之後,才轉身離開。


    小丫頭不敢多說,送了紫鵑出門後,便又坐在台階上吹風。待得一炷香的時間,忽然聽見水溶叫人,便急忙起身,趕到門口應了一聲。


    “紫鵑還沒過來嗎?”水溶隔著窗子問道。


    “紫鵑姐姐來過了,把東西留給了奴婢。”


    “拿來吧。”水溶說著,起身披上衣衫,掀起了臥室的門簾。小丫頭忙低著頭把手中的荷包遞上去,剛要轉身,又聽水溶吩咐道:“準備洗澡水來。”


    “是。”小丫頭答應一聲轉身出去,自去叫人一起抬了熱水來送到屋後的浴室裏。


    水溶轉身回到床上,推了推黛玉,輕聲道:“玉兒,來。”


    “不要煩我,我要睡覺。”黛玉甩手,側過身去。


    “玉兒?”水溶看著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黛玉,少不得苦笑一聲,拉開她身上的薄被。


    “走開……”黛玉伸手拉住被子,緊緊地裹在身上。


    “玉兒,乖……”水溶說著,便躺下去,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把藥放上吧……”


    “不要。”


    “聽話,來。”水溶親親她肩膀後的肌膚,試圖喚醒她。


    “別煩我,我歇一歇,洗了澡再說。”黛玉又翻身,躲開水溶的騷擾。


    “那我先去洗,一會兒你再去?還是——咱們一起去?”


    “我這會子不想動,你自己去。”黛玉依然合著眼睛,睡在那裏。


    水溶無奈,隻好把藥丸放回荷包裏,轉身去沐浴。待他回來之後,黛玉已經睡得沉沉的,身上的薄被被蹬開,薄薄的輕羅睡衣在燭光裏閃著淡淡的光暈。水溶慢慢的上床,拉開薄被,拿了藥丸,把藥丸慢慢的送進去,方給她蓋好被子,然後躺在她身邊,沉沉睡去。


    三日後雲輕廬作別水溶,帶著簡單的行囊上路,身邊隻有書童小楊子一人。


    水溶再三說派兩個人跟著他,都被雲輕廬拒絕,又讓他多帶些銀子,他又說帶的銀子多了,反倒惹禍上身,反正自己會看病,隻要有人的地方便會有人生病,自然少不了一口飯吃。


    水溶無法,隻得凡事都由他。在王府門口送他,直到見不到人影了方才轉身回去。


    黛玉處置完了家事,又親自去婧琪的房裏瞧了瞧,囑咐那幾個小丫頭說雲大人不在府上,藥和飯都要按時給大姑娘喂。


    婧琪房裏伺候的八個下人,每人都是雙份的月例銀子。這也是黛玉生怕她們苛待了婧琪的意思。所以眾人雖然服飾一個半死不活的姑娘,倒也盡心盡意。


    因今日是子詹來上課的日子,所以黛玉吩咐廚房多加幾個子詹愛吃的飯菜。中午時送到青雲軒去。自己又去凝瑞軒陪太妃說話,誰知太妃已經去了靜雅堂看孫子,於是又回轉到了靜雅堂,進門便聽見太妃和眾丫頭陣陣笑聲。


    黛玉笑道:“瞧咱們院子裏,如今倒是歡聲笑語連成片了。”


    “兩個小世子就是咱們的開心果,不管有多少事,隻要瞧見他們,好的壞的便都放下了。”紫鵑笑著給黛玉打簾子,黛玉便抬腳進了廂房,果然見太妃抱著水琨,手裏拿著一個撥浪鼓逗引他,但水琨貌似對這樣的玩具已經失去了興趣,隻是一雙眼睛盯著太妃耳朵上的一對翡翠墜子,似乎好奇的很。


    “母妃快把他放下,小心著孩子抓您的墜子。”黛玉說著便走到了太妃的身邊,瞪著水琨道,“琨兒是不是又要發壞?”


    “是了是了,太妃小心,上次二世子抓著奴婢的墜子就是不放手,非要給奴婢拽下來方罷。”水琨的奶娘陪笑著,上前去從太妃的懷裏抱水琨,誰知水琨並不要她抱,反手摟住太妃的脖子,使勁往太妃的懷裏撞。


    “哎呦,寶貝寶貝,祖母抱啊,好了好了……”太妃一時樂得不行,一邊拍著水琨的背一邊對那奶娘說:“罷了罷了,我孫子這會兒你讓你們抱,你們省省吧。你當我不知道呢,那天琨兒見你帶著那墜子原是你們王妃賞你的,前些日子琨兒見他母妃帶過一次,後來去了你的耳朵上,他能不去拽嗎?”


    眾人一聽有轟然大笑起來,紫鵑笑道:“這倒是真的,我們二爺從沒揪過誰的墜子,也就李媽媽那次因戴著是王妃賞的,差點沒被我們二爺給揪壞了耳朵。”


    “這麽一點小東西就知道護著母妃,長大了還了得?”太妃一邊笑著,一邊拍了拍水琨的小屁股,弄得水琨咧咧嘴,要哭的樣子。回頭看見了黛玉,便長著兩隻小胳膊叫母妃抱。嘴裏還含糊不清的叫了一聲“媽……”


    黛玉先是一愣,接著便驚喜的笑道:“原來你要說話了啊?”


    “都說男孩子嘴笨,瞧我們的琨兒一點都不笨,這就會說話了啊?你父王當初可是一歲半了才說話的,就此看,這兩個孩子將來準比他父王強。”太妃滿意的笑道。


    “如今母妃不管什麽,都是瞧著孫子比兒子強了。上次王爺還跟我說,如今母妃偏心的很,有了孫子,便不要兒子了。”


    “他放屁,我那回有好東西,不還是記掛著他的?”太妃笑罵道。


    眾人又都湊趣說笑,正熱鬧的時候,水安家的進來回話,原是府上有幾個大丫頭夠了年齡,要放出去尋人家嫁人。原自己府上也有該婚配的小廝,所以水安家的應了那幾家的話兒,抱上各自要求的丫頭,隻等黛玉的話兒,好下聘禮放定。


    黛玉因看那名單時,卻見也有紫鵑和雪雁在上頭,於是笑道:“如今你們越發精明起來,把我的人也算計進去了?”


    水安家的便陪笑道:“王妃調理出來的人,自然是個個兒都巴結著。這個水天烽是靜影堂管事水嘯的兒子,原來被送出去學藝了,前些日子才回來的。因在山上跟著師傅學藝,耽擱了成婚的大事,今年已經二十四了,水嘯家的原覺得自己有幾分臉麵,便求奴才在王妃麵前美言幾句,想求了紫鵑姑娘家去。奴才也想著主子定是舍不得放紫鵑姑娘出去的,況那孩子奴才也見過,人品是極好的。所以才敢來說情。”


    “如此我托王爺問問他再說,紫鵑不比別人,這輩子我是離不了的。縱然是嫁給了她,也不能離我的身邊兒。”黛玉說著便回頭看紫鵑,紫鵑早就轉身去了角落裏倒茶,隻當聽不見的樣子。


    太妃因當初曾逼著紫鵑給水溶做妾室,紫鵑撞了一次頭,所以知道這丫頭是個極有主見的,於是在一邊笑道:“不管怎樣,這丫頭若是成親,我必是備一份兒豐厚的妝奩的。你們隻去商量,若是能給了我們府上的爺們兒,倒也省的便宜了外人。”


    眾人聽了又笑,有認識水嘯的兒子的,便極力的說著好話兒,替水嘯家的求情。


    黛玉見紫鵑背著身子,並沒有極力反對,也瞧不見她的神色,便淡淡笑道:“這事兒我知道了,待我細細的問了他們才好定呢。隻是這雪雁倒罷了,她小時候原是跟我們林家的一個小廝定過娃娃親的,如今那孩子已經脫了奴籍中了進士,她將來定是要出去做夫人的。你們就別惦記著了。”


    雪雁聽了,便羞紅了臉轉身出去。


    “哎呦,那倒是該恭喜雪雁姑娘了。”水安家的一聽此話,忙把替另一家求雪雁的話兒咽回去,不再多說。


    “罷了,餘下的這些,你們隻管問她們的老子娘,隻要女家也願意,我也樂得喝她們的喜酒。再有,這些人要出去了,你再挑些人上來預備著,別到時候缺了人手。”


    水安家的又忙答應著,退出去。太妃便又說了一些家裏下人各家各家的閑話,眼看著到了午飯的時候止。


    待到晚上沒事的時候,黛玉趁水溶去沐浴,便把紫鵑叫道跟前,細細的問她可中意水天烽這個人。紫鵑便羞紅了臉,輕聲嗔道:“他也不過是個浮華浪子而已,哪有她們說的那般好?以奴婢瞧著,也是個有頭無腦的家夥。”


    “這話從何說起?難道他得罪過你?”


    “何止得罪?那晚他差點把我當賊人拿了,我說我是主子的奴婢,他還說我撒謊。可見是個有頭無腦的。連主子身邊的人都不知道,還配在這府裏當差嗎?”


    “喲,原來我們紫鵑姑娘是在生氣啊?看來這小子的確是欠收拾,竟敢把我的紫鵑當賊人,那還不打一頓攆出去?還等什麽?”黛玉說著,便佯裝發怒,作勢要傳人進來,打發水天烽出去。


    紫鵑又著了慌,急忙說道:“主子且慢,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後來奴婢聽說,那是他回來頭一次值夜,所以才那樣……奴婢……不怪他。”


    “嗬嗬……”黛玉瞧著紫鵑的窘迫樣子,又笑了起來,伸手抓住她的手指,止了笑容,輕歎一聲:“哎!晴雯已經那樣了,我也隻好眼睜睜看著她受罪,你和雪雁我是決不能瞧著你們受委屈的了。你覺得他好,我便準了你,若是你覺得他不好,憑他是誰,咱們也不跟他。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咱們女人啊,這一輩子若是不能嫁個好男人,可要遭多少罪呢?你隻想想迎春二姐姐便知道了。”


    紫鵑一聽這話,也忍不住歎息,連連搖頭:“嫁了不到半年,便被折磨死了。虧她還是大家小姐,當時那些人竟然不敢替她出頭。”


    “他們自保尚且不能,還敢替一個死去的女兒出頭?”黛玉冷笑,放開紫鵑的手,又正色道:“今兒我也見了天烽這個人,瞧著那模樣還不錯,反正他也是家裏的人,便是有點小毛病,也有王爺管著他,你也委屈不到哪裏去。若是你心裏還願意,我可就應了。”


    “奴婢但憑王妃做主。”紫鵑聽了這話,便對著黛玉深深一福,表示同意。


    黛玉點點頭,笑道:“如此你且去休息吧。回頭我叫人去告訴他老子娘。打今兒起到你出嫁,你也不用常在我跟前伺候了,你隻做做女紅針線,準備一下你自己用的東西罷了。隨身的東西外邊做的畢竟不如自己準備的。況且如今綰蘇樓裏的繡娘雖多,但卻沒了晴雯。我也不放心!”


    “是,奴婢謝主子恩典。”紫鵑聽了這話,想起晴雯,又不免心生淒涼,又怕招了黛玉傷心,忙跪下給黛玉磕了頭,方慢慢的退出去。


    水溶從浴室出來,見黛玉靠在榻上沉思,臉上大有悲戚之狀,於是俯身蹲在她的麵前,抬頭笑問:“又是哪個大膽該死的奴才惹王妃生氣了?”


    黛玉被他逗笑,拉過他手中的毛巾給他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嗔道:“這麽大個人了,連頭發都擦不幹,還來管別人生氣不生氣?”


    水溶便抱著她的腰,任憑她給自己擦頭,眯著眼睛聞著她身上的味道,輕歎道:“美人如香玉,淺嗔笑語頻。良辰鴛帳裏,不覺夜已深。”


    “沒正經的,張口便是這些yin詞豔曲,怕將來不教壞了兒子?”黛玉給水溶把頭發擦好,順手把毛巾一仍,又從頭上摘下一隻細甸鎏金的小梳子,把他的頭發細細的梳理整齊,又鬆鬆的綰起來,拿一根白玉長簪簪住。方拉起他來,讓他坐在自己身邊。


    “還是玉兒好。”水溶開心的很,總覺得跟黛玉在一起,時時刻刻都是幸福的,她嬉笑怒罵皆能牽動自己的心,每回細細的看她,都是那樣風情萬種。


    “你妹妹也不錯,聽說今兒朝堂之上有人參耿延鋒,皇上隻以一句:不過是人家夫妻之間的瑣事而已。就給撥了回來?”


    “玉兒消息倒是靈通,這麽快就知道了?說起來這正是妹妹的聰明之處,有這一回,耿延鋒那廝恐怕一輩子都對妹妹愧疚,還怕他朝三暮四不成?”


    “上次妹妹還說給他買丫頭,到底買了沒有呢?”


    “以妹妹那脾氣,跟你一樣的,果然買了丫頭,早就跑回來住著了。”水溶說著,便抬手刮了一下黛玉的鼻子,然後把她摟進懷裏。


    “我怎麽了?王爺想是早就忍夠了?趁早說,明兒就給王爺買五六個絕色美人放在屋裏,別耽誤了王爺的青春風流要緊。”


    “你這個女人,但凡我有一句,你總跟著這一大堆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話,瞧我今晚上怎麽收拾你。”水溶一邊笑著,一邊咬著牙,湊到黛玉的脖子上,啃咬她的鎖骨,直引得她咯咯笑著推開他。


    “別鬧了,我還有正事跟你說。”


    水溶不聽,隻管下了榻,把黛玉抱起來放到床上,抬腳上床,放下帳子,隻摟著她躺好方問:“什麽‘正事’?你先說來聽聽,若果然比我這‘正事’要緊,那就先辦你的‘正事’,若不如我的要緊,那可要聽我的了。”


    “你這人,再不好好的說句話。”黛玉推開他,方說了紫鵑和水天烽的事情,又說起雪雁小時候定的那門親事,前科第十九名進士林少頃。


    水溶便點點頭,微笑道:“玉兒果然好眼力,水天烽這孩子原是我從小的玩伴兒,七歲上被一個老道看中,說他骨骼清奇,適宜練武,所以水嘯便讓那老道帶他進了深山,練武十七年,前兒才回來,說是在家裏曆練一段日子,也要放到北疆軍營去。等立了軍功,回來少說也是個五品四品的武將。那個林少頃更是不凡,他的文章我看過,將來必是王沐暉一樣的人物。這應該是林家的家學淵源的緣故,連下人都熏陶的一種天然的書卷氣,更有一副清醒的頭腦。既然玉兒看準了這兩樁好姻緣,那就擇了吉日,快些辦了的好。新婚夫婦怎麽說也要團聚個一年半載,別將來真的下放官職,倒是弄得人家小兩口新婚分離。”


    “如此看來,我這個主子倒不如王爺體恤下情了?您都這樣說了,我還等什麽?還不緊著給她們辦了?”黛玉說著,便靠向水溶的臂彎裏,枕著他的胳膊,便要睡覺,卻又被水溶拉開。


    “等會兒再睡,還有正事沒辦呢……”


    “討厭,放開我,累了一天,渾身酸痛,哪裏還禁得住你折騰……”


    “累了,為夫幫你鬆鬆筋骨,你別動,隻等著……”水溶說著便翻身上來,一手探到她的腰下,一手扶住她的脖頸,輕輕地吻下來。


    “唔……”一陣蘇蘇麻麻的奇癢隨著他的吻遍布全身,她情不自禁的弓起了身子,想要逃離,但腰身被緊緊地扣住,卻是無處可逃的。


    罷了,還是由他去吧。黛玉閉上眼睛,放輕鬆了身子,伸出手臂攀上他的脖子,輕輕撫著他肩膀處結實的肌肉,開始慢慢的回吻。


    生活就在這樣平淡而又快樂的時光裏慢慢的消磨。水琛和水琨兩個孩子過了周歲生日之後,一天比一天長得快起來,走路也走得很好了。兩個人睡醒吃飽之後,便在靜雅堂的院子裏玩,騎木馬,丟沙包,玩木劍……


    黛玉閑時,便抱著兩個孩子在身邊教他們認字,然後把(三字經)(弟子規)等簡單的書交給他們背。其實也不圖他們能背過多少,隻求他們能夠發音清楚,口齒伶俐而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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