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十日的高強度作戰,讓塘尾營在戰火的洗禮中快速成長了起來。配合著粵軍中路先鋒團,更是一舉攻下了梧州,馬踏桂北。在這些激烈的實戰之中,王立文不但積累了身後的指揮經驗,更是和於苟寬等粵軍軍官結下了深厚的私人友誼。


    就在梧州的慶功大會上,王立文、李少傑他們和其他的粵軍軍官一起為陳炯明接風洗塵,舉辦了一個小規模的慶功宴。會上的主角自然是連日來大出風頭的於苟寬等先鋒團的軍官,而塘尾營的眾人反而是默默無聞的站在了宴席的角落裏。


    這種程度的虛名和微不足道的利益,對於王立文而言,根本不值一哂。而且要盡量保持低調的命令也是鍾泱親自叮囑的,一眾人等豈敢或忘。按照軍規,戰時是不允許喝酒的,這一點陳炯明抓得很實,故而雖名為慶功宴,卻是沒有酒水的。隻有一些果汁和茶水等飲料,把一幫大老粗憋得慌,不過陳司令的話他們還不敢不聽。


    雖然沒有酒水,難以盡興而醉,但大魚大肉還是有的。算不上什麽珍饈佳肴,卻是管飽。底下的士兵也分到了少量的米飯和肉食,還有香濃的骨頭湯,算是不錯的夥食了。這個時代大多數軍閥的財政狀況都不怎麽好。別看某些高級軍官們窮奢極欲,即使他們清廉如水,底下的士兵的生活照樣好不到哪裏去。


    就以粵軍為例,日均米糧供應嚴重不足800克,還經常以米糠充數。蛋白質的攝入基本依靠豆類食物,而葷腥的肉食一個月也比一定能聞到一次,更不用說吃了。這樣的營養狀況,士兵要是還能應付激烈的戰鬥,那就成妖怪了。


    倒不是錢全部都被陳炯明或者其他的軍官克扣了,克扣是有的,但絕對不嚴重。陳炯明雖然不知兵事,但是治軍卻是很嚴厲的,手底下的軍官也還算厚道。


    真正影響粵軍經費問題的是陳炯明禁煙禁賭,堅持掃黃打非。鴉片收的煙征,賭博收的賭捐,是這個時期最容易弄到手的賦稅。故而大多數的軍閥都采用這種斂財手段,比起派人去劫掠百姓靠譜多了。


    鴉片的危害在廣東還不算最厲害,且不去說。賭才是廣東的大害,從前清到莫榮新逃走,中間除了民國元年一段最短時期外,那些官僚都利用敲脂剝膚的賭來充實自己的口袋,其中包括偉大的孫逸仙先生。真正力行禁賭的並至死不渝的,也隻有陳炯明這個傻得有些可愛的人了。


    據鍾泱收集的情報可知,廣東一年的賭捐是八百萬。官吏的中飽,至少兩倍於此,也就是一千六百萬,合算則至少是兩千四百萬。而賭館的收入,至少按五倍計算,那就是一億兩千萬,合算達到了驚人的一億四千四百萬。這些隻是人民所受的有形損失。


    至於那些無形的損失,如因此而荒廢的事業,紊亂的秩序,淪喪的道德,總要比有形的損失增加到十倍。所以單論開賭一害,廣東的人民損失至少是十億以上,


    即使實在軍費最拮據的時候,陳炯明自己本身也是窮得響叮當,都沒有在這件事情上鬆口。為此還和粵軍內的許多軍官鬧出了不愉快,也為後來的粵軍內部分裂埋下了禍根。不說賭捐,但是陳炯明自己開賭博公司的話,憑著他手中的權勢,一個月少說也能弄到兩百萬以上,那可是銀元!


    為了表示自己查禁煙賭的決心,陳炯明甚至派出了粵軍的第二號人物鄧鏗,不顧內外的重重阻力,硬是把禁煙禁賭這件利民的大事給辦了下來。使得粵軍成為了少數能拍著胸脯自豪的自稱對得起當地百姓的軍閥隊伍。


    而在宴會結束之後,於苟寬也獨自一人來到了王立文的營帳中,兩個人麵前放了幾碟小菜,還擺著一壺香茗,兩人笑嗬嗬的以茶代酒喝了起來。


    於苟寬現在已經有三十五歲了,膝下兒女成群,老婆都取了兩個。常年在外當兵,讓他的臉上布滿了歲月的腳步。一張胖墩墩的圓臉,性情卻是小氣和較真,不過在對待朋友方麵卻顯得很真誠:“我說阿文,你們來這裏打仗到底圖的什麽啊?不要功勞不要賞錢,這不為名不為利的,不會真的是為了保衛廣東而無私奉獻吧?”


    雖然能夠獨吞功勞於苟寬很開心,但是他不是一個目光短淺的混子,比起不靠譜的虛名,他更重視和有潛力的人交朋友。在他的眼裏,王立文無疑是很有潛力的一個人。


    拿著筷子夾了幾粒花生,剛才在慶功宴上光顧著觀察粵軍的軍官團體,連豐盛的大餐也沒來得及吃上多少。等他反映過來的時候,好吃的都已經被吃沒了,所以現在他才會自己要了幾碟小菜解饞。


    “名我倒是不求,至於這利嘛,每個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利,你我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嗎?”笑了笑,王立文卻沒有選擇正麵回答這個問題。畢竟如果說出自己其實看不上眼這種小名小利的話,圖惹對方不快,何必呢?


    “你們上峰發賞銀啦?有多少?也讓兄弟我見識見識嘛,瞧你們那身行頭,估計著賞銀也不少吧。”此時的於苟寬已是嬉皮笑臉,原本就羨慕著對方的豪華裝備,現在更是好奇起對方的賞銀數額。


    “塘尾營是不發賞銀的。”


    “什麽?不發賞銀還打什麽仗!你們的上峰也太不曉事了,哪有這樣做人的。要真是這樣,幹脆你該投我們總司令得了。”聽到了王立文的回答,於苟寬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試探著,還眯著眼睛投投觀察著王立文的神色。


    幾日來的並肩作戰,於苟寬深知塘尾營的實力,武器裝備先進是一回事,那種普通士兵所展露出來的軍事素質、個人體魄以及精神狀態,都是於苟寬之前從未見過的。即使是他的頂頭上司總司令陳炯明的護衛隊,也沒有這種氣質!


    對於於苟寬言語之中隱隱透露出的拉攏之意,本就是聰明人的王立文又豈會不知:“哈哈,你也不用來試探我,我當日離開了軍政府,就沒想過要回去。而且,就算你能拉攏我,底下的士兵你一個也拉不走!”


    “為什麽?一個連賞銀都舍不得發的上峰,還有什麽值得追隨的?”當了這麽多年的兵大頭,分分和和的苟且之事於苟寬早就見得多了。在足夠利益麵前,沒有什麽是不能出賣的。他之所以一直追隨著魏邦平南征北戰不離不棄,也不過是因為對方對他全家有活命之恩。


    “你知道我們這一個士兵的月餉是多少嗎?20個銀元!而且錢都是當月結算,直接往你家裏發!”伸出了兩個指頭,王立文笑著對於苟寬比劃了一下右手:“就拿這段時間陣亡的那十五個士兵來說吧,每人家裏都是軍烈屬待遇,其他的瑣碎事情我不說,光撫恤就是800銀元,家人的生計全部由公司負責。傷殘的待遇也差不多,就這態度,誰來了也挖不走,你啊就別費心思了。”


    “這不會是蒙人的吧?天興集團真的那麽有錢!”得知塘尾營的一個小兵工資待遇都比自己高,於苟寬先是驚訝,接著便是感到了懷疑。


    “我的月薪是50銀元,騙你做什麽?不過你別看我們工資高,要求也多,訓練更是苦不堪言。”


    “20銀元一個月,累死也幹了!”用力的拍了拍麵前的行軍桌,於苟寬神情有些激動。畢竟在這個時代,普通士兵的月俸最多也就四五個大洋,並且還多有拖欠,和塘尾營的待遇差得太遠了。


    “每個士兵每天晚上都要進行文化培訓,三個月內認字成績不達標滿5次的立即淘汰。訓練也很苦,每日都要出操,一個月隻能回家2日,平時不得私自外出,必須隨時留在兵營裏。”不單如此,王立文還把每天的高強度體能訓練的具體要求和於苟寬一一敘述開來。


    “這麽練你們還不尿血!哪能這麽亂來!難道你們就不反!”於苟寬也是從軍多年的老一輩了,操練士兵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一些。


    其實不單隻是他,很多的軍官在這方麵都有著很深的認識。經常操練可以有效地增長士兵的體能,這一點大多數軍官都了解,但了解歸了解,做不做得到是另一回事了。沒有充足的食物供應,特別是肉類以及蛋白質的補充,高強度訓練超過一周就會出現尿血等狀況。如果是這樣亂來一個月,也不用敵人來打了,給自己收屍就好了。


    “我們每天的夥食都是有標準的,每餐米飯管飽,蔬菜和肉類一樣不缺,每個星期還有水果發。營養隻要跟得上去,就不怕高強度訓練,而且訓練雖然艱苦,但也並沒有超過人體的極限,在這方麵我們的公司還是很有研究的。”於苟寬所說的是他多年來的經驗,王立文倒也沒有反駁什麽,而是把這其中的道理告訴了對方。


    “唉,我可算是知道你們過得是什麽日子了。就這待遇,換作我也是不肯走的。每月20個餉銀,天天大魚大肉管飽,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認了。如果不是魏司令對我有恩,我都想該投你的麾下了。”在軍中混跡了這麽些年,於苟寬還是第一次覺得這麽頹喪,不隻是在感歎自己的時運不濟,還是在羨慕著王立文的生活。


    “你不能來,卻可以讓孩子來嘛。天興集團旗下有許多學校,還有一個安保培訓中心,你如果想介紹可靠的人過來,我可以幫你介紹。但事先說好啊,有陋習的就別往我這裏推了,到時候被刷出來你我臉上都不好看。”


    王立文這麽做不單單隻是因為他和於苟寬之間的私誼,也包括了想要在廣州城內為玄鐵保安公司擴大他們的影響力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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