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荷池沼,對濃綠陰中庭院,燕語鶯啼,芳蓮墜紛,疏桐吹綠,本是一幅晚春的秀美畫卷。卻不知為何,宜偉身著旗袍,曲線玲瓏,端莊秀麗的美婦蹙損雙眉。


    他就是孫逸仙的不知道第幾任妻子,不過還好,至少她是個中國人。


    院景幽深,精致的花圃前由一個秀麗的涼亭,旁邊是一處池塘,長著翠綠喜人的新荷。


    孫逸仙舊病複發,因為身體的緣故,不得不卸下了職務,安靜的於此處修養。陪伴左右的親信,卻隻有薑瑞元和葉宜偉了。


    想當日,汪兆銘和胡漢民急匆匆趕回來,卻也恰好被孫托付以大元帥府的重任。非是不想讓薑瑞元代理,實在是後者名望和人脈都過於淺薄,難以服眾。


    蒼老的身影,此時已顯遲暮之色,孫逸仙今年已經57歲,多年來奔波勞碌,身體早就積勞成疾。再加上過去的私生活也不太截止,見過如今氣血渾濁,精神萎靡。


    薑瑞元候立在側,依舊是恭恭敬敬的言行。孫逸仙對他的賞識,無有虛假,甚至可以說是恩同再造。


    “瑞元,昨日的安排你不會怨我吧。”


    幹枯瘦弱的身軀,但即使是在重病之中,孫逸仙的話語也一如既往的雄渾。縱橫天下十餘載,雄渾和霸意早就滲透到了他的骨子裏。聽著這中氣十足的聲音,很難想像他竟然是一位正在休養中的老者。


    “學生不敢。”


    扶著孫逸仙枯瘦的左手,薑瑞元誠惶誠恐的回答著。


    當晚的情形,猶曆曆在目。大元帥府的重要職位,全都按照黨內的資曆排好了位置。至於薑瑞元,以他的人脈和關係自然是輪不上的。在會議上的職位,甚至比紅門出身的泥腿子馬子任還要低。


    雖說內心實在是不舒坦,但他並不怨恨,甚至對孫逸仙的安排大為感激。原因無他,這不是打壓,反而是一種保護。在如今這個時候,冒冒然地去從汪兆銘或者胡漢民手中搶來一些職位,不是不可以,但這就斷了以後的路。


    在還沒有成長起來之前,絕不應該輕易的為自己樹立政治上的敵人,這一點薑瑞元自己也有著清醒的認識。隻有軍校的成立和組建,才是他唯一的機會。


    亂世之中,筆杆子終究沒有槍杆子有用。不掌握住軍隊,其他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如今的薑瑞元,正是因為在軍中缺乏有力的支持者,所以才難以上位。當然,這其實和他在資曆上的淺薄是一個意思。


    “你能明白我心意就好,唉,竟未料到時局變幻如此。”當上了大元帥,正誌得意滿,劍指天下之時,卻被天宇集團下屬的民團當頭棒喝,實在是讓他氣悶不已。


    至今,**黨內部依舊不承認新四軍的編製,仍把李少傑他們的隊伍稱作民團。而相對的,黃大偉的自立旗號**出去反而成了一件好事,因為大元帥府還沒敗。敗的隻是那個自封的總司令,是那支勞什子國民軍。


    沒啥學問的老百姓哪知道這個啊,還真以為隻是黃大偉這個草包太菜,才讓南沙民團給收拾了。


    但黨內的明白人卻不少,至少許崇智這些軍方將官清楚得很,黃大偉都不頂事,他們這些人衝上去隻會死得更快。國民軍眨眼間就不見了一個旅,這叫眾人情何以堪啊。


    反正現在局勢微妙,對於南沙民團,眾人都是義憤填膺,甚至破口大罵,但對於是否征討,卻個個隻字不提,生怕讓自己去當了那個炮灰先鋒。


    就算是曆來自視甚高的許崇智,也隻是目中無人而已,不代表他是個傻子。黃大偉和他也是老交情了,誰不知道誰啊?就王獻林那一個主力旅,絕對是北伐軍中能征善戰的勁旅了,不單隻老兵人數多,裝備也很精良。


    可就這實力,上去就被人家兩個團打得灰飛湮滅,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整個**黨裏的酒囊飯袋門打仗的水準或許不堪入目,但其探聽消息的耳目卻是靈光得很。


    當前的這種情況下,沒有人願意去主動招惹天宇集團這隻老虎。


    與北伐軍一眾人的苦悶和憋屈不同,順德、番禺以及南沙三個地區的民眾卻是真心的歡喜。對於他們而言當初陳炯明建立的廣東省政府才是名正言順的一個官方機構,至於孫逸仙此次南下,民眾卻是以恐懼居多。


    半年前的艦炮聲猶在耳邊,這種慘痛的回憶,讓他們並不喜歡北伐軍這種軍紀雜亂,肆意盤剝的舊時代官兵隊伍。反倒是和粵軍作風很像,並且有著省政府授予的官方編製的新四軍大受當地人歡迎。


    新四軍的軍紀嚴明,且買賣公道,在當地百姓的心目中擁有著很高的聲譽。


    “大人,又有村民送來慰問品了。”


    季效良身旁,一個年輕的士官敬著軍禮,一板一眼的匯報著。此人是黃適,一個個子不高,但體格堅實的年輕人,是此次從桂省找來的新兵之一。因其表現出色,被季效良看重,從民兵訓練中心給提了出來,擔任自己的護衛隊成員。


    “讓後勤部先招呼著,我等下再過去,一切按照規矩來。”


    季效良無奈的苦笑著,這種軍民和諧的事情倒不是不好,但軍紀嚴苛,容不得有絲毫動搖。


    民眾因為感謝王師,送來慰問,這種事情自古就有。但是季效良卻知道,此例不可開啊。這件事在當初村聯隊初立的時候,鍾泱就曾叮囑過,他又豈會不知?


    這種事情雖是好事,但此例一開,就怕效仿。日子久了,難免就變成軍隊強索民財。不收也不行,不利於軍民之間的感情遞增,所以必須要想個解決的方法。


    按照製度,軍隊收了民眾的禮物,必須要回饋至少等值的貨物,這個等值,要按照當時的市場價格計算。雖然此法未必就是完美,總比直接收禮要好得多了。


    這是鍾泱定下的軍民往來基調,人情不可泯,但規矩也必須要有。一切的事情,必先依照法度,法理之外,才可言情。


    這在古代,就是法內無情,法外開恩。


    換上了一件新定製的軍服,襯托著挺拔俊俏的身形,季效良在安排好了一些瑣碎的軍務之後。就在黃適的護衛下來到了軍營內的飯堂,飛鵝山並非戰略要地,所以隻是搭建了一個臨時的軍營。


    雖說是臨時的,但也用水泥和紅磚建起了一棟三層樓高的大型村屋,環境比起野外還是好上許多。這不,就連招待村民用的飯堂也是嶄新的。


    “旅長,這位是村民代表譚平譚老伯。”


    “譚老伯,這位是我旅的旅長季效良。”


    黃適讀過正規的高等院校,算是知書達理,正在為雙方互相引薦,做著簡單的介紹。


    季效良本就是一個性格寬和,為人明理的軍官,所以在黃適的介紹下,當即麵帶微笑,真誠的握著村民譚老伯的手,噓寒問暖:“譚老伯,真是麻煩您了,讓您這麽費心的跑一趟。”


    譚老伯是當地頗有名望的一位老者,早年還在前清當過秀才,是村裏的文化人。但實際上並未當過官,在亂世之中也是見過不少的人情冷暖。但何曾見過這麽彬彬有禮的武官?


    以前那些路過村子的軍隊,比土匪還狠,抽丁征糧都是好的了,稍有不如意,就是屠村滅族。


    唯有這新四軍,來到這裏之後不單隻秋毫無犯,還大量采購村中的農產品,並且帶來了許多稀罕的商品。甚至還有士兵在操練的閑暇時期幫助村民做些體力活,雙方相處和睦,幾如一家。


    其實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就是一些天宇集團自己出品的糖果和水果罐頭之類的貨物。原本就是軍需裏麵的供給,但生活困苦的村民何嚐見過這些?尤其是年紀小的孩子,平常連飯都吃不飽,更不可能有餘財來享受這等甜美的食物。


    而且隨軍而來的,還有專務農事的農信社,因為此前的工作經驗,很寬就和一部分開明地主取得了諒解,在當地開展活動。雖然依舊有人不滿,但是大軍在側,倒也無人敢於武力反抗。


    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模式,還是很有用的。農民的利益一旦穩固了,在體製內,這些地主的意見就無足輕重了。農業所產生的利潤,畢竟不高,想要通過經濟的方式擠死這些不合作的人,並不困難。


    反正鍾泱現在已經通過史密斯的關係打通了美國的航線,完全可以通過大宗采購美國的廉價農產品來解決糧食問題。相信美國的那些糧食出口公司對此一定很感興趣。這種傾軋完全可以讓依靠囤積糧食災年出售的地主破產。


    因為隻有和農信社合作的人,才有采購合同作為收益保障。而那些不肯合作的死硬份子,就必須麵臨廉價農產品大範圍傾銷的危機了。曆年囤積的糧食如果賣不出去,可就要爛在手裏了


    譚伯來到軍營駐地裏,其實也是為了探個準信,畢竟大軍在側,連年遭受兵禍襲擾的的普通百姓也不得不慎重。甚至可以說有些討好的因素在裏麵,送上了一些瓜果蔬菜,少量的金錢,聊表心意。


    “譚伯,這裏是我們全軍的一點心意,還希望您能代表村民收下。”握著老人枯瘦如柴的雙手,季效良指著一旁那些被搬抬過來的後勤物資和藹的說著。


    “這怎麽能行?我怎麽能收大人的東西?這萬萬不可啊”譚伯神情激動,灰白的胡子隨著下巴的顫抖而搖擺著。


    這輩子都沒見過送東西的武官,這樣譚伯這個鄉裏鄉間的老秀才如何能經得起。自然是戰戰兢兢的回絕著,生怕季效良說的是客套話,雖說沒當過官,但是官場上的那套作風他還是多少了解一些。


    “譚伯,你也不用怕收下。我們隊伍也是有著規矩的,你要不收我的回禮,我還真的不敢領受鄉親們的好意。”


    苦笑著解釋,季效良依舊是抬起手來指了指放置在旁邊的肉類罐頭和糖果,這些能夠提供豐富營養的高熱量食物,無疑是對村民們最好的禮物。尤其是那些常年受饑餓困擾的貧困之家。這不但隻是送禮,更是在試探著譚平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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