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江麵諜影


    曆史在不斷的朝著前方滾動,眨眼間就是公元1929年的九月月末,在上海這片繁華而墮落的的都市裏,正孕育著一場又一場的**。**的同時,更進行著一場又一場腥風血雨的屠殺。


    上海浦江邊上棚戶區某裏弄,這裏是僻靜的貧民區邊緣,人煙稀少。


    “同……同誌,不不不,兄弟,別殺我,我,我錯了,我給你錢”一個身穿西裝,摸著頭油的男子形象猥瑣地蜷在這個裏弄盡頭的一個角落裏向麵前的人哀求著。


    他那名貴的墨鏡掉在了一邊,高檔的西裝也沾滿了泥濘的汙漬。不過此時他已經顧不上形象問題了,他哆哆嗦嗦地將口袋裏的銀元和法幣全部掏出來捧在手裏,像隻狗一樣跪在地上,將錢舉向眼前的這名舉著槍的男子。


    “你不配叫我同誌,”男子陰沉地說道:“你還是帶著你的臭錢一起下地獄吧你既然出賣了自己的同誌,叛變了**,就要接受聖門對叛徒的懲罰。我就是代表聖門,代表那千千萬萬死去同誌的怨靈來審判你的,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我,你,你們是哪個部分的?”那男人見對方如山一樣地屹然立在自己眼前,此時已是萬念俱灰,但是對他能將自己從保衛嚴密的特務們中間弄到這裏來依然疑惑不解。


    “本來你也不配知道我們的名字,但既然你問了,那我就讓你死個明白,”那男子略微低下頭,將自己的墨鏡向下推了推,用犀利的眼神刀一樣地從墨鏡上方的空隙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的名字是:紅門特別行動科――紅隊”


    狂熱的吊絲,腦殘的本質,哪怕是在執行任務,也會說著大義凜然的廢話。一點都沒有殺手本該具備的默然不語這種素質,實在是不合格。


    自報家門的舉動,也是典型的豬頭三,簡直傻爆了,不過紅門的情報員,似乎都很喜歡這種大義凜然的感覺。這樣他們用自己的正義去處罰別人的時候,特別有成就感。


    吊絲男子說這句話的時候耳邊不斷回想著那熟悉的聲音:“我們的任務是――懲奸除惡我們的代號是――紅隊”


    砰


    男子說罷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地上那顆背叛者的頭顱,槍響了,那叛徒的眉心中間立即出現了一個規則的血洞,這個出賣紅門利益的生命隨之倒了下去,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兩個小時前他還坐在被**黨“中統”特務嚴密保護的轎車上,而短短兩個小時後卻走到了自己人生的終點。


    男子甚至不屑對這個叛徒的屍體投來鄙夷的目光就將墨鏡重新推上了鼻梁,將帽簷壓的更低了一些,不慌不忙地消失在這錯綜複雜的小巷中……


    長江下遊江麵,秋霧迷蒙,橫亙大江。


    這幾日時值入秋,本就陰霾的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細雨。


    李長峰坐著一葉扁舟從江北順流而下,秋雨如層層薄紗一般罩著整個江麵,除了艄公搖櫓時從胸腔偶爾發出的幾聲悶吼,眼前的這個世界一片慘淡。


    前幾天李長峰去買火車票的時候,羅隱祥就特意囑咐李長峰一定要提防別人盯梢。果不其然,李長峰剛從售票窗口接過了火車票,就感覺身後有人微微碰了自己一下。


    他用餘光掃了一下麵前的玻璃窗,發現一個戴著禮帽,身穿長衫的男子從自己身後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也許在常人看來這隻是大街上常有的輕微碰撞,卻碰到了李長峰腦袋裏時刻緊繃著的一根弦,這根弦一般被人稱做“警惕性”,但它在李長峰這裏已經成為直覺。


    後麵有一艘烏篷船,從剛上船的時候,李長峰就發現這條路線也已經被人跟蹤了。這條船在李長峰的船開動的十分鍾後,就緊緊地跟了上來,在如霧般的細雨裏若隱若現,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麵。


    李長峰拿出一柄煙鬥叼在嘴上,將煙鬥前端的一個小蓋子翻開,這裏裝著一麵小鏡子,這玩意就像一個向後長著的眼睛,可以在任何時候不動聲色地觀察身後的情況,而使別人無法察覺。


    握著煙鬥悄悄地往後照了照,鏡子裏那條船仍舊鬼魅似地跟著自己。想起在蘇俄“契卡”秘密受訓時教官安德烈說過的話“要記住,擺脫‘尾巴’最好的方式是殺了他。”李長峰不由地苦笑著搖了搖頭。


    羅隱祥和李長峰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卻像他的親人一樣,所以李長峰一直親切地稱他為“羅叔”。李長峰加入紅門的時候他是自己的介紹人,考入黃浦軍校也是他的意思,後來去蘇俄的“契卡”學習是受紅門的委派,但給李長峰傳達這個命令的,還是羅叔。


    李長峰又用煙鬥上的小鏡子照了照後麵的那艘船,它已不再是那麽若隱若現,相反離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他緊張地看了看手裏握著的這把雨傘,再看看站在船頭搖櫓的艄公和烏篷裏的一個小女孩,便從小小的烏篷裏鑽出來,走到艄公的身後,對他小聲說:“老人家,你再把船搖快一點兒,天黑之前到對岸,我再給你一塊大洋”


    “好的客官您就放心吧,我曉得,這船已經被你包下來了,你是老板,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老艄公是個精瘦的小老頭,身披一件枯黃的蓑衣,將頭上的箬笠往上推了推,用渾濁的雙眼看了看李長峰,更加賣力地劃了起來。


    加上之前已經支付的兩個大洋,這老頭今日可是狠狠地賺了一筆,省吃儉用也足夠祖孫二人過上一個月。很久沒碰到如此大方的船客了,他也需要賣力些,別讓快到手的銀子飛掉。


    已近黃昏,天色仿佛突然暗了下來,如黑鍋一般的穹廬開始擂起了陣陣雷聲。後麵的船見李長峰的船開始加速,也跟著奮力搖了起來。


    這些家夥的意圖李長峰早已猜到,他們一定是想留條活口,所以一直沒有對自己動手。前麵就是對岸了,眼看著兩條船越來越近,連後麵劃槳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艄公又卯足全身的力氣搖了最後一下,船就跟一支離弦的箭一般直著向岸邊插去。


    李長峰提起箱子,將雨傘掖在腋下,掏出一塊大洋塞進艄公幹瘦的手裏:“老人家,什麽都別做,趕緊掉頭往回劃,我走了”


    說罷他便立即一個箭步躍上了岸,盡管艄公在後麵叫著自己,但李長峰頭卻也不回地順著一條羊腸小道走去。原以為後麵的那條“尾巴”會馬上跟過來,但奇怪的是,不用看小鏡子都可以感覺得到,他們並沒有馬上跟過來。


    最近紅門在湘贛閩一帶接連舉事,位於上海的紅門組織部也遭到了空前的打壓。來自**黨的特務機構就讓自己壓力倍增,更讓人擔心的卻是一股不知名的黑暗勢力,仿佛悄無聲息的惡魔,無時無刻不再深淵之中等待著獵物的懈怠。


    已經有很多情報員失蹤了,並且直到現在,紅門組織部的上級,還是無法探知這群敵人的具體情況,僅僅是懷疑這些人和位於南麵的華聯有些關係。


    今日李長峰的任務,就是去在內應的幫助下,截取叛徒並且將之處死。作為一個剛從蘇俄回國不久的紅門特科組員,李長峰自認為身上肩負著非常重要的使命,他也毫不懷疑的相信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整個國家,和這個苦難的民族。


    這是一條臨江的小道,兩邊都是熬度晚秋的垂柳,腳下的土路被連日細雨浸透,變的泥濘起來。


    走了幾步,身後漸漸傳來鞋與地麵的摩擦聲,從聲音判斷,應該是兩個人。


    李長峰微微地笑了笑,如果不是剛才自己故作緊張地一番表現,他們怎麽會跟得這麽緊呢?也好,省時間了。


    又走了幾步,感覺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李長峰忽然一個轉身,徑直朝這兩個戴著墨鏡的黑衣人走了過去。


    他們見李長峰疾步走來,右手馬上不約而同地摸進了腰間。


    “想抓活的?”李長峰行至他們眼前,突然冒出這麽句話,給他倆來了個措手不及,頓時愣在原地。


    “你……”


    李長峰趁他倆發愣的空擋,舉起雨傘對著其中一個高個子的胸膛就扣下了扳機。隻聽“砰”地一聲,這可憐的家夥還沒反應過來就已倒在血泊當中。


    這柄雨傘竟也是特製的,裏麵裝有毫米子彈,有效射程50米。一般人是決然想不到李長峰手中這把看似老舊的雨傘竟然是殺人製勝的秘密武器。


    另一個見狀唰地一下將別在腰間的槍拔了出來,李長峰回手就是一傘,正中他的“虎口”。這家夥“虎口”被李隱峰打的發麻,手中的槍也掉在地上。


    這家夥大驚失色,抬腿就朝李長峰襠下踢來,好毒的一招李長峰雙腿將他腳一夾,上前一把鎖住他的喉嚨,一下將他撂翻在地,順勢壓在他身上。


    “說是誰讓你們來抓我的?不說?這把刀就會刺進你的喉嚨”他同時按動傘柄上的一個按鈕,從傘柄後麵“噌”地彈出一把刀,他用刀尖從側麵緊緊地抵住這家夥的喉嚨,低聲威脅道。


    “哼”令李長峰沒有想到的是,這神秘人見已無計可施,居然冷冷地笑了一聲,忍痛猛地抬起頭咬住了自己的領子一角,劇烈地抽搐了幾下,頭一歪,眼一翻,死了


    這殺手領角裏藏了“氰化鉀”,一種極可怕的劇毒化學藥品,自一戰以後常被各國特工藏於領角中,在被捕後確定無生還的可能時含住它就可以“殺生成仁”。


    該藥物的可怕之處就在於一旦皮膚上的傷口或口腔與之接觸,就會即刻死亡,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好可怕的死士,他服毒而死的整個過程隻用了幾秒鍾而已,卻差一點將李長峰拖入漫長的思緒中。但來不及多想,李長峰左右看看,幸好天色已暗,周圍無人。


    李長峰準備將他倆的屍體扔進江裏,誰知剛剛拖了進去,就見江麵上漂來一個東西。他定睛望去,突然覺得心頭一緊


    “這是?”李長峰麵容震怖,難以相信,當即大叫一聲撲進了水裏。出現在他麵前的這是一具屍體,剛才她還是一個穿著破舊的碎花衣服在自己麵前活蹦亂跳的小女孩,現在卻成了一具僵硬而冰冷的浮屍。


    “老人家”另一件蓑衣從李隱峰麵前漂過,被他一把抓了回來。蓑衣下老艄公的眼睛還瞪著陰霾的天空,胸口上被人用利器剜了個大洞。


    一道鋒利的霹靂從頭頂劃過,天空暴雨驟降,李長峰早已不會流淚,任憑冰冷的雨水澆灌著自己,衝刷著這個黑暗的世界。


    傍晚時分,大約是八點鍾的樣子,在上海閘北長安路108號樓門外。


    雨水可以衝走上海這座城市的汙垢,但衝不走無數慘遭屠殺的冤靈。路上的行人早已被這傾盆大雨阻隔在每一個角落裏,此時卻是黃包車賺錢的最佳時機。


    剛一入市區李長峰就攔了一輛黃包車,本來要他拉自己去霞飛路的,可路過這棟樓時他卻讓黃包車夫停了下來。


    樓還是當年的那幢樓,而李長峰卻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李長峰了。


    這裏的一磚一石都是那麽熟悉,當年就在這樓與樓之間的裏弄裏,李長峰與紮著兩條小辮子的青梅竹馬於此追逐嬉戲,哪怕一顆糖也要兩個人一起吃。


    而現在卻物是人非,聽說女方自從去蘇聯留學就一直沒有再給羅叔寫過信,所以就連羅叔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回來。伊人有沒有回來?有沒有找過自己?李長峰不知道,隻是從心中盼望著與對方重逢地那一天。


    他並沒有忘記自己要執行的任務,但這畢竟是自己闊別近十年的家。他的心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催促著:“進去看看看看你的父母去呀”


    可內心深處卻有另一個聲音卻壓低了嗓子喝道:“李長峰,你忘記自己的使命了嗎?”


    孤寂寥落的年輕男子,在雨傘下向四周望了望,雨已經停了,周圍的街道上昏暗的燈光靜悄悄地告訴李隱峰,這兒似乎很安全。他看了看表,還好,還有些時間。然後腳步向後挪了挪,但轉而又向黑洞洞的裏弄走去,他終於決定要去看看日思夜想的父母。


    哪怕是紅門組織條例中並不允許這種事情,李長峰還是無法抑製住自己內心的情感迸發。他始終隻是個人,不是個無腦的機器,更不可能變得冰冷無情。


    突然身後傳來汽車馬達的聲音,由遠及近,越開越快,待李長峰回頭的時候,這車已經“吱”地一聲在自己身旁停了下來。


    “先生興化路怎麽走?”旁邊黑色轎車裏鑽出一個戴著墨鏡、蓄著濃密的絡腮胡的腦袋,壓的低低的禮帽下麵透出一種殺氣,嗓門粗而沉重地朝他問到。


    李長峰心下一驚,這不是約定好了的聯絡暗號嗎?


    早在來上海之前,組織上派了在南京的同誌就已給自己說過這個暗號。不同的是,當時約定的接頭地點在南京路,時間是晚上九點半,而且應該是李長峰找到一個在南京路上綺夢歌舞廳門口抽煙的男子,才會對他說這句話。


    李長峰沒再多想,這暗號在上海是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的,於是脫口而出:“條條大路通羅馬,天黑,看清楚了再走。”


    “李梟,上車你被跟蹤了”“絡腮胡”聽罷李長峰的暗號朝他低吼道。


    “李梟”是李長峰的代號,這是紅門內部組織上早就給他起好了的,而且是他最不常用的化名之一,這下李長峰才感覺到情況變了。


    就在他剛要打開車門的時候,隻覺得後麵一陣風響,兩個黑影衝自己撲了過來。


    他稍稍回頭,見其中一個黑影足足高自己一個頭,黑熊似地兩手朝自己的兩耳拍來


    雙鋒貫耳李長峰小時候羅誠祥曾給他演示過幾次,據說這個招式之狠毒是很少有人能預見的。不被他拍上則已,一旦被他拍上,那你的兩片耳膜會當即穿孔流血。


    心下一驚,頭一低,雙手扣住他的手腕向下一沉又躬腰向前一背,這個家夥就被遠遠地摔了出去。


    就在他正欲回頭的時候,另一個也衝到眼前,絡腮胡卻早已閃到他的身後,一手按住他天靈蓋,另一隻手扣住他下巴猛地往左一扭,像抓小雞似地隻聽“哢嚓”一聲,這家夥脖子就應聲而斷。


    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這套敏捷而凶狠地徒手殺人技巧連深的詠春拳真傳的李長峰也為之驚歎。他想去將那“黑熊”帶走,卻被“絡腮胡”一把按住了肩膀:“後麵應該還有‘尾巴’,別管他了,快上車”


    “絡腮胡”邊說邊伸手去開車門,可他的手剛剛碰到門把手的時候,就聽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正打中門把手,頓時火花四濺。


    條件反射般地往旁邊一閃,誰知後麵“砰”地一槍,一顆子彈從李長峰耳邊嗖地一下呼嘯而過


    危險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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