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憂愁。正當劉永灼樂不可支的時候,美國斯塔克公司的銷售團隊正處於愁雲慘淡之中。


    “沒希望了……”湯姆頹然地放下電話聽簡,對自己的手下傑瑞遺憾的說,“公司拒絕繼續降價,堅持價格必須在五十萬美元以上。”.


    按照當前的國際匯率,美元對比中國的比例在一比四左右,並且由於華聯政府穩健的貨幣政策,華元的幣值一直非常堅挺,而且穩定。


    但很可惜,由於歐美在金融上的天然優勢,華聯政府這個才剛剛建立不到三十年的新政權機構,根本無法與有著四百年底蘊和積累的猶太銀行家相比。


    傑瑞也感到了失落:“我向吉拉蓬打聽過了,他向我承諾,隻要我們能夠把價格降到三十萬美元以內,他就說服部長接受我們的設備……”


    湯姆搖搖頭道:“這個吉拉蓬是隻狡滑的狐狸,他明明知道我們不可能開出這樣低的價格的。他收了我們的好處,還擺出一個責任盡在我們這一方的姿態來。事實上,他與華聯方麵的代表團,早就已經眉來眼去了。”


    “那怎麽辦?難道我們就這樣放棄了嗎?。”傑瑞很不甘心,他為了打入泰國市場,已經付出了太多。


    “不放棄又能怎麽樣?。”湯姆反問道,“興華社方麵開出來的價格,應當是低於兩百萬華元的,我們的報價是五十萬美元,按照匯率差計算,在價格上完全沒有競爭力。在三萬噸級設備方麵,我們與中國企業沒有技術上的落差。所以這個項目我們已經不可能拿到手了。”


    傑瑞繼續說著:“湯姆,其實這個問題。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向公司提出過了。在過去,我們的競爭對手是和歐洲國家,我們美國有成本上的優勢,可以占領中低端市場。現在,中國人開始進入國際舞台了,我們的成本優勢已經不複存在。”


    “麵對中國人的競爭,我們必須保持技術上的領先,否則最終必然會失敗的。”傑瑞是個有抱負的人,他看出了中國在基礎工業方麵的薄弱,但也看出了這個國家對美國製造業所帶來的巨大威脅。


    湯姆也認可這種說法:“我同意傑瑞你的意見。我聽說兩年前公司曾經打算開發達十萬噸級的設備。結果卻中途放棄了。如果我們現在手裏有達十萬噸級的設備,說不定是可以吸引泰國方麵的興趣的,中國人現在還製造不出這個級別的設備。”


    這並非湯姆在胡吹大氣,現在工業體係是一個完整而複雜的結構,涉及到方方麵麵的技術積累。中國因為戰爭需要而開發出來的高精尖科技。確實使得華軍贏得了戰爭,但不代表歐美等國的工業就全部落後了。


    在基礎重工業,尤其是化工,大型化肥廠以及相關的生產設備,歐洲和美國依舊具備領先的技術優勢。


    尤其是美國,以農場主規模化經營為農業生產的主要模式,大量的市場需求催生了一個龐大的化肥產業鏈條。一些大型的化肥生產機器,中國方麵的技術仍舊還處於追趕階段,唯一的優勢是價格。


    湯姆歎了一口氣道:“的確。原來是有這個計劃的。但是,現在公司的資金都已經投入到股票和房地產市場上了,哪還拿得出錢來開發新產品?要搞達萬噸級設備,需要更新一大批機床,還有大型卷板機、特種焊機等等,這些都需要從德國進口。花費可不是一點點啊。自從董事長迷上股票之後,公司已經兩年沒有添置過新設備了……”


    “完了,完了!這樣下去,公司將會被擠出化工設備市場的……”傑瑞悲哀地說道,他是個學技術出身的銷售人員,一直都認為公司的主要業務該放在生產和技術改進上。


    可惜美國現在又開始興起虛擬經濟浪潮,人人都想通過股票在華爾街一夜暴富。


    “這些都是什麽事啊?金融如果能拯救國家,大不列顛的榮光又豈會沒落?英國人的教訓還不夠嘛!我們美國,就是靠著製造業起家,現在雖然在戰爭上輸給了中國,但未必就沒有機會!”傑瑞憤憤不平,恨恨地咒罵著。


    湯姆道:“不僅僅是我們這一家公司,整今美國都在墮落。最優秀的年輕人都搞金融去了,這個社會上最受尊重的人是金融家,而不是我們這些做實業的,這真是帝國的墮落啊。”


    帶著滿心的愁苦,湯姆一行黯然地離開了曼穀,奔向下一個目的地,試圖去尋找新的商機。


    在泰國商業部的門口,吉拉蓬也正在送別興華社代表團的人們。經過反複的洽談,泰國商業部已經與興華社以及劉永灼自己私人的福貴公司達成了貿易意向,決定通過福貴公司進口興華社旗下機械廠生產的兩萬噸級大化肥成套設備,合同總價款八百萬華元。


    泰國商業部將很快組織相關企業的管理人員和技術人員赴中國實地考察,在確認設備性能與質量達到要求的情況下,正式簽訂協議。


    “希望合作愉快!”吉拉蓬與劉永灼握著手,雙方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神。


    “彭永鬆廳長,我們走了,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能夠在中國見麵……”劉永灼向彭永鬆說道。


    “我非常有興趣率領代表團訪問中國,親自去考察設備的情況。”彭永鬆欣然應允道。


    泰國之行就這樣圓滿地完成了,坐在前往機場的大巴車上,劉永灼意興遍飛,輕輕地哼起了國內最近的流行小調。


    “劉大少,怎麽這麽高興啊?”身旁的海軍技術員王克權笑著問道。


    “王主任,我怎麽覺得你比我還高興啊。”劉永灼反問道,“我聽說,你們海軍的收獲頗豐啊”


    王克權得意地伸出兩個手指頭。小聲說道:“談下兩條!價錢是這個數。”說著,他用巴掌比劃了兩下。大致是比出了三千多萬的意思。


    “這麽強!”劉永灼也跟著高興起來了,盡管後期他沒再參與,但這畢竟也是他的成績。


    “那是當然……”王克權笑道,他也大聲地吟起詩來:“戰爭結束了,吃慣了大魚大肉的海軍,現在也不得不為自己的錢袋子考慮啊。”


    對於海軍竟然如此急需用錢,劉永灼也非常好奇,“我說王主任,國會不是有給軍隊撥款嘛,海軍還是其中的大戶咧。聽說國家每年砸在你們身上的錢。是陸軍和空軍的總和!”


    “市井傳言你也信!”王克權沒好氣的瞪了劉永灼一眼,才給他小聲講了些實情,“我們海軍也沒拿到那麽多,不過確實國家有意像咱們海軍傾斜,給的也比陸軍和空軍兄弟的多。”


    “可你想啊。以前是因為開戰,為了國防需要,這當然是不計成本的。現在世界已經不同了,就算還有威脅,也不是眼前的事。這軍費自然要一削再削,現在我們海軍拿到手裏的,還沒戰時的三分之一!而且聽最高議會那群王八羔子說,明年還要再降三成!”


    伸出了三根手指,王克權的情緒有些激動。他是個搞技術的狂人,沒錢他自然沒得搞技術了。


    “這麽黑!”劉永灼表麵上故作驚訝的樣子,其實這種事,他們劉家早有耳聞。說句實在的話,王克權說得那群“王八羔子”裏,就有他父親劉浩然在內。


    “可不是?軍方已經考慮要不要賣一些過時的和即將過時的裝備給周圍的附屬國了。這次與泰國交易隻是一個開始,你等著,這個口子一旦打開,可就有好戲看咯。”


    劉永灼這下可是真的有些吃驚了,“不會,軍隊出售軍火?內閣不管這事?”


    “他們管個屁,不給我們錢,還不允許我們自己弄?當然啦,太過要命的玩意兒我們也不敢賣,這隻是為了籌集經費,賣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邊角貨,不然你以為議會和內閣那群人會睜隻眼閉隻眼嘛。”


    劉永灼聽了,還真是感慨,這到哪都有江湖啊,看來軍隊的渾水也是濁得很,他還是聽他老爹的,以後少摻和進來,指不定哪天就惹下大麻煩。


    打定主意,劉永灼回去後就會向自己的父親提及此事,好讓他得以脫離軍方的糾纏。天曉得對方會不會因為這次的大買賣而賴上自己。


    而他作為一個“新人”,也不好意思自己跟軍方說:“喂,這次交易就算了,以後別煩我。”


    真要這麽說了,可就得罪人了,不符合他的處世哲學,也不符合父親劉浩然對他的教導。


    剛回到廣州總部,劉永灼就接到了公司技術部門的報告。


    “經理,我們的燃氣輪機研製工作,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我們的首台樣機已經於上月製造完成,試機的效果良好,功率和熱效率均達到了預期水平。對此,就連德國技術顧問埃卡爾德先生也非常滿意。”


    在華揚重工的高層擴大會議上,技術部主管正在匯報著汽輪機公司的技術研發情況,這家公司也是興華社旗下的子公司之一,是屬於劉氏家族自己的私人產業。


    “那麽,現在主要的障礙是什麽?”劉永灼問道。


    “材料。”一說到障礙,技術部主管鄒磊便沒有了剛才的愉快神情,轉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燃氣輪機的渦輪盤和渦輪軸,需要具有高韌性的材料。要使金屬材料達到這種韌性要求,必須使用大噸位的自由鍛機進行反複鍛壓。至於燃氣輪機的葉片,天宇集團的做法是用粉末冶金的方法製造,然後在大噸位的模鍛機上進行擠壓成型。目前,我們這兩種鍛機都沒有,這就影響到了燃氣輪機的製造。”汽輪機公司的經理鮮於光回答道。


    “謔,老鮮現在也成了半個汽輪機專家了?”劉永灼笑著對鮮於光說著。


    鮮於光笑著指指鄒磊道:“我是被張鄒總工逼出來的,為了鍛製那套渦輪盤和渦輪軸,我到東莞重型機器廠求爹爹告奶奶,排了十幾天的隊。這才輪上使用他們的萬噸水壓機。人家說了,這還是看在我們幫海軍做事的份上。他們等著上鍛機的工件,已經排隊排到本世紀末了。”


    這時,坐在會議桌頂頭位置上、負責主持會議的於景開說道:“鄒總和鮮總所說的情況,咱們的其他各家公司也都已經提出來了。劉經理,今天我們會議的主題,就是要討論一下建造咱們自己的大型鍛機的問題,這個問題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時候了。”


    在技術領域上,興華社與天宇集團是既有合作又有競爭。具體來說,早期以合作為主,因為當時彼此都還很弱。不合作不足以求存。


    可是時至今日。合作的餘地越來越小,競爭的領域越擴越大。他們本身已經成了工業生產的巨頭,是中國的,更是世界的。


    陳澤就曾經私底下和幾位老朋友抱怨過:“縱觀整個世界,我的競爭對手就隻有忠明和浩然你們兩人了。謝天謝地。鍾泱你沒來和我搶生意,不然我就隻能給你打工了。”


    隻是句玩笑話,可也是句實在話。


    華揚重工的目標是一萬五千噸自由鍛!這已經超過了目前美國的工業極限,對方現在也就一萬二千噸左右的水平。而中國國內的鍛造水平,也在一九四三年初的時候達到了一萬三千噸鍛造的實力。


    可是這項技術目前掌握在天宇集團旗下的重工企業手中,興華社想要奠定自己的重工業地位,就必須加強這方麵的技術研發。


    工業是一個體係,所謂尖端技術,就是指建立在這個體係最頂端的技術。要搞尖端技術。必須先把下麵的基礎一層一層地搭起來,這中間少了哪個環節都不行。


    以燃氣輪機的製造來說,麵臨的困難有兩個,一個是設計,第二則是材料。


    設計需要有理論支撐,需要有實踐經驗的積累。還需要有大量的實驗數據來進行反複驗證,要說起來,也是非常困難的。


    但設計也有捷徑可走,那就是借鑒別人的經驗,最簡單的一種借鑒,就是從別人那裏買一個原型過來,拆開了一個零件一個零件地測量,然後依葫蘆畫瓢地形成圖紙,再到工廠去製造出來。


    這種做法叫做逆向工程,或者叫反求工程。在民國期間,中國沒有什麽知識產權的意識,搞這種逆向工程非常普遍。國內所說的“第一次製造出來了某某”,大多數時候背後都有逆向工程的影子。


    現在,國內的工業產品要走向國際市場,再搞這種明目張膽的山寨就不太合適了,但在一些產品設計中,通過模仿別人的產品來獲得啟示,還是非常普遍的。


    設計能夠山寨,但材料方麵就很難山寨了。除了軍工產品,國內的一些產品看起來和國外的產品差不多少,但在性能和使用壽命方麵不如外國同類產品,很大程度上就在於材料方麵的欠缺。


    材料的生產又分為幾個方麵,一是材料配方,二是材料生產工藝,三是熱處理工藝。例如,為了使金屬材料具有較高的斷裂韌性,往往需要將其放在大型鍛機下進行鍛壓。


    國外大型飛機的主梁、起落架等都是用大型模鍛機鍛壓而成的,這樣形成的材料,才能夠經受數以萬次的扭曲而不會發生斷裂。


    在原本的時空裏,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


    某家空客公司推出的三八零飛機的起落架,就是專們拉到俄羅斯去進行鍛壓的,因為全世界隻有俄羅斯擁有七點五萬噸的模鍛機,美國的模鍛機壓力也隻有四點五萬噸。


    沒有這些技術,大型飛機產業就根本發展不起來,這不是你能設計出來就行的。


    由此可見,要發展大飛機,至少需要先擁有大型模鍛機,而建造大型模鍛機,又涉及到一係列的技術問題以及經濟問題。


    這樣一層一層向前追溯,就可以演繹出一個龐大的工業體係。曾有人幻想帶著某某科技知識穿越到過去富國強兵,其實這僅僅是一種家的理想而已,沒有幾百年的工業沉澱,就算拿著未來世紀的圖紙給你,你也無法造出符合要求的成品。


    除非,你有著智能工廠這樣的寶物。


    華揚重工在經曆了八年的發展之後,如今終於麵臨著技術升級的需求了,大型鍛機的建造,越來越緊迫地提上了集團高管們的日程。


    “我們化工設備公司,正在和兄弟單位聯合開發煤炭液化技術,其中一個關鍵部件就是高壓反應器。用傳統的焊接成型方法,無法達到所需要的強度。”


    “目前天宇集團製造此類超高壓容器的方法,都是采用鍛壓成型。我們認為,大型鍛壓成型技術,未來將成為我們化工設備提高產品檔次的主要瓶頸。”又有一名技術高層插進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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