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的汪涵雙,離開了住處,到了位於使館街的一處酒吧,他現在也像許多西方上流社會的男女一樣,很喜歡在工作之餘到酒吧裏消遣。


    但是,在酒吧裏,他卻又很意外的遇上了一個熟人。.


    一個女人,年輕,漂亮,充滿著陽光的味道。


    “汪涵雙!”年輕的女人也看見了汪涵雙,並且親昵的呼喚著他的名字,她就是胡濟蘭,那個有名的女記者。


    因為那篇文章讓華聯政府高層十分難堪,不得已之下,迫於國內的政治壓力,報社幹脆就將她派到東非來多多風頭。


    “胡濟蘭?你怎麽也來到這裏啦?”汪涵雙的臉色有些尷尬,這讓兩人的情況看起來頗為曖昧。


    胡濟蘭和汪涵雙曾是戀人,不僅如此,這種關係即使在汪涵雙與孫藝萍結婚後,也沒有結束。成年人的世界裏,一個深愛妻子的男人,未必就不會出軌,很明顯,汪涵雙就是這麽個例子。


    “唉,別提了,都是些政治上的煩心事。”胡濟蘭對於那件事不想多說,她現在出於被“流放”的狀態,還是在非洲這麽個山旮旯裏,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為什麽這麽一副表情,涵雙?”她的櫻桃小嘴一張一合,語氣輕酥,就這麽問著。


    “這是因為……”這時候,汪涵雙從與情人碰麵的驚愕中回過神來。終於又想起了妻子不明不白的死因。


    不過。卻不知道如何與胡濟蘭說,這種事,並不適合宣揚出去。況且考慮到胡濟蘭的記者身份,這種事更不能對她說了。


    所以,汪涵雙隻好睜眼睛說瞎話:“上午十一點,辦事處會議結束,將我派往康帕拉,去參加某個為期三天的無聊會議,主題是救濟與效率。你知道,這種會議毫無疑義。一想到要去哪裏一動不動的坐上一個下午,我就渾身不自在。”


    這樣說著,汪涵雙還是忍不住看著胡濟蘭,興中暗暗驚歎:天哪。她真美!天哪,她真年輕!


    年輕激凸的胸部一動也不動,杏眼圓睜的黑色眼珠,陽光睿智卻超出年齡的微笑。


    這時,汪涵雙卻看不到胡濟蘭的微笑,因為燈光從背後打過來。不過從她的嗓音能判斷得出來。她的嗓音誘人、勾魂、典雅。


    這樣的印象,他隨時能從記憶中提取出來。提取出裸&體側影裏她腰際與大腿的線條,提取出她柔媚似水、令人瘋狂的走路姿態。


    “這麽說,你現在似乎很有時間?”胡濟蘭給了汪涵雙一個十分曖昧的眼神,這種挑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蘭蘭,老實說,我們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你不能繼續這樣任意表達自己的看法,我是一個結了婚的男人。”汪涵雙忽然想到,其實他現在的狀態在法律上來說,屬於獨身。


    “一邊喊著我蘭蘭,一邊說這樣的話,還真是沒有說服力啊。”胡濟蘭慵懶的伸了伸曲線玲瓏的身姿,“涵雙,我現在的職責是幫助非洲。你的職責又是什麽?”


    汪涵雙很驚訝,沒想到胡濟蘭忽然要問出這麽一個的問題,“幫助國家,如果你能容許我誇大其詞的話。當然,一般來說。以我的能力,隻能幫助外交部。幫助單位長官。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不滿意。你也應該知道,一點也不滿意,差太遠了。”胡濟蘭嘟囔著,雖然是一份“流放”者的工作,但胡濟蘭還是一如既往的想要認真做好。


    “我又怎麽會知道呢?”汪涵雙其實心很煩亂,不想談論這些。


    “我還以為你看到我之後,還是會像以前那樣談談我給你的那些精彩絕倫的文件。你知道,我掌握了一些不利於肯尼亞政府的資料,甚至有一些是你給我的。”


    兩個星期前,還在國內的胡濟蘭就央求著汪涵雙給他提供關於東非國家肯尼亞的內部資料。而汪涵雙當時也照做了,並且兩人還為此特意聊過一些相關的情況。


    胡濟蘭是個很有主見的職業記者,當然不滿肯尼亞政府的混亂和汙穢。


    “噓!蘭蘭,不是為了那些文件。我來這裏是要求你別再亂講話,不要在內羅畢每個人麵前數落莫伊政府的缺失。我來這裏是要求你改變一下,配合團隊,不要再――我接下來要講什麽,你自己接吧。”汪涵雙他很粗魯地為此事畫下句點。


    “照你這麽說,那些文件你還沒看嘍?”胡濟蘭她故作氣氛的說著,她緊咬著文件的話題不放,“接著你馬上要告訴我,你抽不出空來看。”


    “我當然看過。”


    “看過後有何感想,涵雙?”


    “上麵寫的東西我早就知道,裏麵的東西我全都無可奈何。”


    “涵雙啊,你未免也太悲觀了吧。比悲觀還糟糕,你根本是優柔寡斷。你為什麽無可奈何?”


    汪涵雙以連他自己都痛恨的口氣說著:“因為我們是外交人員,不是警察。你告訴我,肯尼亞政府**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這點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這個國家快被疾病和瘟疫拖垮,現在已經破產,從觀光業到教育到交通到社會福利到通訊,全都沒有轉機,全都因詐欺、無能和疏失而每況愈下。”


    “你觀察力很強。你說啊,一卡車一卡車的救濟糧食和醫療用品,本來是用於救濟饑餓的難民,部長和官員卻中飽私囊,有時連救濟單位的工作人員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當然視若無睹了。”


    這些情況,作為大使館的辦公室主任,汪涵雙豈會一無所知?


    但他是華夏聯邦的政府官員。不是肯尼亞的。他來這裏是做外交工作的,職責在於維護肯尼亞與中國之間的良好合作關係,說白點,就是讓肯尼亞成為中國的附庸。


    他沒有必要為肯尼亞的民眾當家做主,也做不到,這裏麵的水深得很,不僅是一些肯尼亞的政府高官涉案。就連華夏聯邦外交部和軍方,都有人參與其中,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肯尼亞的醫療經費每年每人是五華元,然後上從最高層下到最低層。人人都要分一杯羹。這些事情,如果有人笨到想引起社會大眾注意,經常會遭到警方從中阻撓。


    汪涵雙絲毫沒有瞞騙胡濟蘭的意思,這些人的手法。胡濟蘭也是研究過的。


    不僅是福利體係,肯尼亞的法律與道德體係,也都是一團糟。而因為聯合國憲章的問題,華夏聯邦也沒有權力直接接管這個國家的秩序。


    當地就是這個樣子,無論換上多少個代理人,他們也隻會這樣管理。除非華夏聯邦願意放棄控製肯尼亞,不然就隻能用這樣的人,否則能怎麽辦呢?


    肯尼亞的警察用水來折磨犯人,他們先將人浸泡在水裏,然後毒打一頓。這樣做可以減少看得見的傷痕。他們的確都這樣做,他們一視同仁,而身為外交官的汪涵雙也不會抗議。


    不僅如此,汪涵雙還知道,肯尼亞的警察甚至會出租槍械給友好的殺人幫派,隔天天亮時歸還,否則沒收押金。


    大使館的官員,包括韓偉興在內,也和胡濟蘭一樣對這種事感到不齒,不過他們還是沒有抗議。


    為什麽不抗議?


    因為汪涵雙他們駐在這裏要看他們臉色。是來這裏代表中國,而不是肯尼亞。在肯尼亞,中國有三萬五千名土生土長的中國人謀生,在這裏過著戰戰兢兢的生活。


    要是肯尼亞的當權者突然不爽起來,這些總給人就倒黴了。中國人遠在海外的生活已經夠苦了。當地大使館的工作不是讓他們的日子更難過。


    而且這裏是非洲,當地的政府頭目可不管什麽華夏聯邦的威嚴。對他們而言,投靠中國和投靠美國,都隻是價格的問題。


    “而且呀,你還要維護英國企業界的利益。”等汪涵雙說了一大堆話之後,胡濟蘭她才以調皮的口氣提醒著他。


    “蘭蘭,那樣做又不是什麽罪過。”汪涵雙他反唇相譏,一麵盡量將視線的下半部往上提升,盡量不去看蓬鬆的領口裏麵胸&部的陰影。


    “商業行為又不是罪過,跟新興國家做生意也不是罪過,貿易其實能幫助他們蓬勃發展。貿易能推動改革,我們全都樂見的改革。貿易能讓他們進入文明世界,貿易讓我們有辦法幫助他們。如果我們本身不富裕,又怎麽去幫助窮國?”汪涵雙以外交辭令作為回答。


    而胡濟蘭則明顯不吃這一套,“鬼話連篇。”


    “你說什麽?”


    “如果你要我講得明白一點的話,你講的是似是而非、精純無雜質、驕矜自大的外交部鬼話,隻能拿來忽悠笨蛋。你看看周圍,貿易並沒有讓窮人富有,貿易收益並不能用來購買改革,隻能買到貪官汙吏和銀行賬戶。”


    “你講的每個字我都能辯解……”顯然,作為自身的外交官,汪涵雙並不會輕易地被記者的提問所難倒。


    胡濟蘭卻打斷他的話,“那麽,文件被你歸檔後遺忘了,對不對?在光明的背後,我們國家的政府被揭發出愛撒謊、假道學的一麵,對天下倡導自由與權力,但是當一些人希望賺點錢的地方時,又將換上另一套說法。”


    “那樣講一點也不公道!好吧,肯尼亞總統的手下都是壞人,那老頭的任期還有兩年。不過眼看就快雨過天晴了。隻要找對了人,講講悄悄話,政府高層扣住救濟物資,再悄聲外交,這一向都能產生效果。”汪涵雙不滿的反駁著。


    “何況內閣也指示肯尼亞政府任用有民望的官員進行肅貪,讓中國輿論界可以安心,可以再度展開救濟活動,錢不會流進肯尼亞政府的口袋裏。”汪涵雙發現。他的說法越來越像上麵發下來的指導方針。他自己也聽出來了。


    更糟糕的是,胡濟蘭也聽出來了,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來表明,“肯尼亞或許沒有什麽現在,不過肯尼亞有的是未來。”


    汪涵雙的結論下得漂亮,他等著胡濟蘭作出響應,以表示兩人正朝向坎坷的停戰協議邁進。


    然而他想到時已經太遲了,胡濟蘭才不是調停人,她也不是隨意就像權貴和利益集團屈服的人,並且始終堅持這簡單的真理。


    “我給你的文件上列出了姓名、日期和銀行賬戶。”胡濟蘭她無怨無悔地繼續說下去,“裏麵點出個別部長,對他們不利。這樣做,不也是找對人講悄悄話?還是這裏沒人想聽?”


    “蘭蘭!”


    汪涵雙本來還打算接近胡濟蘭。而她卻慢慢離他而去。


    “涵雙!”胡濟蘭也在加重語氣。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聽進去了。可是,看在老天爺的分上,頭腦清醒點,難道你是在暗示,代表華聯政府的韓偉興專員裏應該像反貪行動一樣揪出你點名的幾個肯尼亞部長!”


    “這叫什麽事?我們中國人自己又不是不搞貪汙,駐倫敦的肯尼亞大使館專員公署難道也要叫我們整頓一下?”


    “全是胡說八道,你自己也清楚。”胡濟蘭明顯發飆了,目光如炬。


    此時,爭吵的地點已經不再是酒吧的櫃台。因為所討論的話題相當敏感,兩人找了一家比較私密的茶室,有私人包間那種。


    在別致典雅的包間裏,話題還在繼續。


    而因為太過投入,汪涵雙他沒有注意到侍者,侍者法悄悄走進來,站在門階前。


    他首先十分講究地在兩人之間地毯的中央擺了一小張桌子,然後端來銀盤,上麵有銀色咖啡壺,還有用來裝蜜餞的銀籃。裏麵裝滿了酥餅。


    侍者的到來,顯然激發了胡濟蘭一直都想發揮的表演欲,因為她在小桌前直挺挺跪下,肩膀往後撐,衣裙在胸口的部位向兩側緊繃。


    “涵雙。這是黑咖啡,還是加一點糖即可。我忘了?”胡濟蘭她用假裝上流的口氣問,“我們過的就是這種偽善的生活。”


    她這是在向汪涵雙表示:整個非洲大陸躺在我們門口奄奄一息,我們卻或站或跪地端著銀盤喝咖啡,而外麵走沒多遠的地方就有兒童餓著肚子,有人病重死亡,更有心術不正的政客騙到選票然後害國家破產。


    “反貪行動,既然你提到了,這倒是很棒的開端。點出名來,讓他們難堪,斬下頭來,然後釘在城門上,表示說了就算數。問題是,這樣做不會有效。同樣的黑名單,每年內羅畢的報紙都會刊出,每年都是相同的肯尼亞政客。”


    胡濟蘭的語氣漸漸變得尖銳起來:“結果沒有人被開除,沒有人被拖進法庭。”


    她遞給汪涵雙一杯咖啡,以膝蓋為軸心伸手端給他,“可惜你看了也無動於衷,對不對?你是安於現狀的人。你決定這麽做。別人沒有強迫你接受。你卻接下來了。你,汪涵雙,哪天你照鏡子時難道就不會心生愧疚嘛?”


    “隻是為了政治上的利益,你就要對數以百萬計正在受苦受難的人視而不見嗎?”倒著壺裏的熱咖啡,胡濟蘭她問汪涵雙要不要砂糖。


    而汪涵雙臉色並不好,他不吭聲地回絕了,胡濟蘭並沒有生氣,隻是冷冷的說著:“看來,我們恐怕找不到共識吧?我想大聲說出來。你要我把頭埋在你躲的地方。我這個女子的職責,卻是你這男子的怯懦。我沒講錯吧?”


    像這樣的爭吵,汪涵雙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似乎當初兩人在國內相識的時候,在這方麵就很難達成共識。


    汪涵雙是個文官,所謂文官,就是不多管閑事,隻做好體係內的本職工作。但胡濟蘭不一樣,她是個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記者,有正義感,最見不得世間的不平事。


    但是很奇怪的,這些爭吵並沒有讓兩人疏離,反而更加親密起來。


    “你還是老樣子,喜歡四處招惹麻煩。”對於胡濟蘭的倔強,汪涵雙也是領教過不少,“你這樣的言辭,是相當危險的,肯尼亞政府高官,那群混蛋或許不敢像中國宣戰,但卻敢殺中國的記者,隻要值得。”


    “你這樣說,是恐嚇還是關心?”胡濟蘭伸著白嫩的手指,按在了汪涵雙的衣領上,“你不回答的話,我就當你是關心我咯。”


    剛還有些意亂情迷,但不知怎地,汪涵雙又想起了妻子的死,甚至隱隱覺得和胡濟蘭談到過的事情有關。


    一想到這些,他忽然就沒有了心情,推開了帶著香氣的白嫩手臂,汪涵雙站了起來,“我要回去準備下午的會議,下次見吧。”


    說完,也不理會胡濟蘭的氣氛,逃之夭夭了。


    在公署的辦公室裏,汪涵雙轉身,一把推開窗簾。孫旭元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神色和汪涵雙的心情一樣慌張,手裏握著橙色的格拉斯東臘腸形皮箱,沉甸甸的,磨損得很嚴重。


    包的兩端都有黃銅螺絲,黃銅包角,以及黃銅大鎖。


    汪涵雙他伸手要幫賈斯丁拿,不過孫旭元寧願提自己的戰利品。汪涵雙爬進麵包車,孫旭元隨後跟進,一手蜷曲在老舊的手提把上。


    車窗外,記者的叫囂聲透過薄薄的車身穿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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