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傳來,丁健與姚猛同時回過頭來。


    “兩位將軍,安慶鎮守雲將軍,蘇將軍來訪!”急奔而來把守營門的校尉軍官大聲道:“已經到了營門了。”


    兩人對視一眼,“大哥,你去大帳裏等著,我去迎接他們。”丁健道。


    “還是一起去吧!”姚猛搖搖頭:“現在我們吃他們的,喝他們的,托庇在他們的羽翼之下,他們一二號人物聯袂而來,我不去迎接,惹惱了他們,沒我們什麽好果子吃。”


    “大哥,你是正兒八經的將軍,他們這兩個將軍可是自封的,再說了,你現在傷可還沒好。”丁健不服氣地道。


    “你啊,這一回受了這麽重的傷,性子還是這麽暴,他們兩個現在手握著安慶的大權,晉封將軍那是順利成章的事情,我帶傷前去迎接他們,更顯我的誠意,丁健,你不要忘了,我們與雲昭還有一段梁子,不能讓他們找到任何的借口,那怕是一點點的借口,走吧!”姚猛道。


    丁健垂下了頭,姚猛說得都是實話,現在他們就是寄人籬下,在人家的手裏討口飯吃,不能不賠著小心,隻是心裏一陣陣悶得慌。與那名校尉一左一右扶著姚猛,向著營門走去。


    “雲將軍,蘇將軍!”姚猛摔開丁健的攙扶,拄著雙拐急急地迎向在營門口背負著雙手正在四處打量的雲昭一行人等。走得太急,他竟然忘了自己還拄著拐,腿腳根本不利索。一個踉蹌,險些便要摔倒在地。


    雲昭一個跨步上前,兩手扶住姚猛。笑道:“姚將軍,你我可是知根知底的人,你這一聲雲將軍,叫得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還是叫我雲昭,我呼得順暢一點。”


    姚猛站直了身子,臉上的笑容顯得自然了一些,剛剛那一跌倒是他故意裝出來的,“今日不同往昔。昔日雲兄弟縱橫馳騁,神箭威震大漠,今天雲將軍鎮守安慶,打得蒙狗不敢犯安慶一步,這一聲自是當得的。”


    雲昭大笑,姚猛這幾句話裏可是帶著深意。擺擺手,“算了。我們都不由互相吹捧了,咱們都是舍了命打蒙狗子,要真說起往事來。那可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便是你,不也是為了打蒙狗子落到今天這一步吧,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們是一路人。”


    轉頭看著丁健:“丁將軍。”


    丁健勉強堆出一張笑臉。拱手道:“雲將軍好!”


    “這位是蘇定方蘇兄,你們也都認識了。今天我還帶了一位新兄弟來。來,姚將軍,丁將軍,你們見一見,他可是你們的熟人。”


    “熟人?”姚猛和丁健兩人詫異地看著雲昭。


    從雲昭身後的隨從之中轉出一個人來,個頭不高,隻搭到身材高大的姚猛與丁健兩人胸口,一身黑衣,長發披散在頭上,隨意地用一截草繩紮著,腰裏一根寬大的軍用皮帶係得緊緊的,一柄無鞘的短刀插在皮帶上。看著姚猛與丁健,嘿嘿地笑著:“姚叔叔,丁叔叔,你們好啊,小侄還以為你們現在大富大貴呢,沒想到到了安慶,才聽到你們現在落得如此下場,真叫小侄詫異啊!”


    姚猛和丁健對視一眼,隻覺得眼前的這個半大孩子十分的眼熟,但一時之間,卻又楞是想不起來是誰了。


    “你是?”


    “二位叔叔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當年可是侄兒侄兒叫得多親熱啊!”黑衣青年人冷笑道:“還是因為做了虧心事,故意裝作不認識了?”


    姚猛忽地一個激淩,“//最快文字更新無廣告//你是王強,王敏大哥的兒子?”


    這兩年多來,王強從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家公子顛沛流離,父親戰死,母親爺爺在自己麵前被人殺死,人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心境早已不是一個小孩子了,艱辛的生活更是讓他過早地成熟,看著姚猛和丁健,他哈哈大笑起來:“虧你們還叫我父親為大哥,要不是你們的背叛,盧城會失陷麽?我父親會戰死麽?我能親眼看著他們殺死我母親,父親而無能為力麽?你們怎麽不去死?還好意思以抗蒙英雄自居,你們也配與雲將軍相提並論。”


    姚猛和丁健兩人臉色發青,都是無言以對。


    “王強,不得無禮。”雲昭喝道:“姚將軍們即便有錯,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了,他們已經用鮮血洗刷了過去的恥辱,屈將軍,王將軍,喬將軍更是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再大的錯也已經揭過了。你父親光榮戰死在盧城,那是軍人的榮耀,他可以走,但他沒有做,你好好想想你父親的為人處事吧。如果他當初仇恨姚將軍,就不會拚了一條性命掩護姚將軍撤退。而你母親和爺爺的死,更是與兩位將軍無關,你的仇人是司馬瑞。”


    “雲將軍!”王強倔強地抬起頭。


    “向兩位將軍賠禮道歉。”雲昭喝道,“快點!”


    王強眼中一下子充滿了淚水,咬著嘴唇走到姚丁二人麵前,彎腰道:“對不起,二位叔叔,我錯了。”


    姚猛將拐夾在脅下,伸手扶住王強,眼淚奪眶而出,昔日之事,今天看來,卻是一生的汙點,一生的痛悔。


    “好了,好了!”雲昭拍手大笑道:“皆大歡喜,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了,走,姚將軍,丁將軍,不請我們進你們營地看一看嗎?我和蘇兄今天來,一呢,是想化解你與王強之間的這段恩怨,二呢,就是想看看你們還缺些什麽,以後,王強就常駐你們這裏了,有什麽需要,盡管跟他說,由王強來協調這些東西。隻要王強開了口,我想在安慶城中,絕對不會有人駁他的麵子。”


    姚猛與丁健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是閃過一絲憂色。


    “那太好了。盧城邊軍原本就應算是王強賢侄的家,他這就算是回家了。”姚猛道。


    “好,好,王強,你這就算是到家了,你父親一生都在盧城邊軍,你不要丟了你父親的臉,老姚,這孩子以前受的刺激太大,性格大變,與你以前認識的那位侄兒可大有不同,還得請你多多包容。我這就把他交給你了。”雲昭拿起王強的手,放在姚猛的手掌心。


    “放心吧,雲將軍,王強在我這兒,我絕不會虧待他的。”


    “那就好!”


    蘇定方看著雲昭不動聲色地便將一個大麻煩放到了姚猛軍中,而且還讓對方不得不賠著笑臉將這個麻煩迎進營中,小心伺候著,不由搖搖頭,這手段,未免太黑了一些,雖然吞並這支盧城邊軍是他們已經達成的共識,但在蘇定方這種純粹的軍人眼中,這手段還是在不光明了一些。


    “姚將軍,營裏還差些什麽?士兵們吃得飽麽?柴,炭這些東西夠麽?”雲昭笑問道。


    “還行,安慶現在也很困難,能擠出這些東西來支援我們,我們盧城邊軍深表感謝,他日必有回報。對了,雲將軍,如果安慶那邊還有多餘的軍械,弓箭,能不能支援我們一部分,我們現在奇缺這些東西,雲將軍也是打仗的好手,應當知道一個士兵手裏沒有這些東西,實在是心中不落停啊!”姚猛小心翼翼地道。前些日子他也提出了這個要求,但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行啊!”雲昭漫不在乎地揮揮手,“蘇將軍,我們庫房裏還有多餘的麽?”


    “有是有一點,但是不多。”蘇定方想了想,道。


    “姚將軍,您將需要的東西理一個清單出來,交給王強,以後這些事兒,您就直接跟他講就行了。走,走,姚將軍,我到了你營中,你總得請我喝一頓酒吧,今天高興,我可要不醉不歸。”


    這一頓酒隻喝到半夜才算結束,看著雲昭在蘇定方等人的攙扶之下搖搖晃晃地離開盧城邊軍的大營,姚猛轉頭看向身邊同樣搖搖晃晃的丁健,“王強都安排好了嗎?”


    丁健點點頭,舌頭有些打結,“怎麽敢不安排好,現在王強身上係著我們盧城邊軍的所有給養,軍械,這些都指望著他呢,這小子隻有十五吧,居然學著大人喝酒,哼哼,三杯便倒了。現在睡得死人一般。”


    姚猛沉默片刻,“丁健,對王強好一點。是我們對不起他。”


    丁健垂下頭,半晌才道:“姚大哥,王將軍這死能怨我們嗎,他明明可以走的,王夫人,王老爺子的死能怪我們嗎?你當初也是盡心盡力地將他們帶離了盧城。都是司馬瑞這個王八蛋作的孽,憑什麽現在要我們來承受。”


    “如果當初我們不投靠司馬瑞,而是按照馮老將軍的意思架空司馬瑞,也許蒙軍現在還被我們擋在盧城之外,從這個方麵說,王將軍就是我們害死的,如果他當時逃了,我倒不覺得欠他什麽,但他憑憑為後斷後,死在盧城,所以,我欠他,這一輩子也還不清了。”拄著拐,轉身向營裏走去,“丁健,我兒子在潭州,現在也不知死活,從今天起,王強便是我的兒子,我要替自己贖罪!”


    丁健一驚,“姚大哥,我總覺得王強那小子不懷好意。大哥,大哥。”姚猛早已走得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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