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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仇與孟姚都累脫了力,緩坡之上的第三營緊崩的神經一下子鬆馳下來,這時候才覺得全身筋骨酸軟,竟是一絲一毫的力氣也提不起來,都是雙腳發軟,卟嗵卟嗵地坐倒在地上,四肢攤開,大口地喘著粗氣,直想美美地睡上一覺。ishu.


    夕陽餘暉終於消失在天盡頭,無數的火把在十裏鋪燃了起來,陸續有追擊的安慶邊軍返回,興高采烈的他們旋即又加入了打掃戰場的行列,盔甲?蒙人的盔甲雖然不行,但也得剝下來,安慶說不定馬上又要擴軍了,到時候這些盔甲雖然比不得大越產的製式盔甲好,但也聊勝於無是不是?馬匹?多多益善,戰場上還遺留著不好馬匹,這些馬匹沒有受傷,回去好好養養膘,隔個幾個月便又能在戰場上馳騁,受傷的馬匹,即便不能上戰場了,但做馱馬總沒問題吧,即便是死馬,那也得拖回去,安慶人可是在這個冬天餓怕了,這些死馬拖回去,剝皮放血,馬匹可以銷製成皮革,做成皮甲,馬肉用鹽醃了,存放起來,也可以做成肉脯肉幹,除了備不時之需之外,行軍打仗,攜帶也方便不是?


    製於刀箭等物,自然是不能放過的,即便是斷刀斷槍,這也是好鋼好鐵,回去回回爐,便又可以重新打製成一把把殺人的利器。


    安慶邊軍打掃戰場的速度和徹底性,看得簡述目瞪口呆,他自益州來。益州富庶。向來不缺米糧,不缺鋼鐵,那裏見過如此風卷殘雲,餓狗搶食一般的行徑。


    看到簡述的表情,雲昭自嘲地一笑,“窮家小戶,窮怕了,看見好東西眼紅,不那麽好的東西總也習慣都扒拉著回去,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了。簡將軍不要笑話。”


    “不笑話,不笑話,安慶軍正會過日子!”簡述想繃著臉恭維兩句,但臉上的笑意是怎麽也掩藏不了。


    雲昭倒也不怕人笑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笑去吧!他在心裏對自己道。


    “簡將軍,我去瞧瞧我們的英雄,你願意去嗎?”雲昭指指緩坡上那麵仍然飄揚著的孟字旗,道。


    “當然要去,以兩千餘步卒,擋住了兩萬蒙騎的打擊數個時辰不落下風,最後還能發起反擊,這樣的英雄,這樣的戰將。這樣的士卒,我簡述當然要去拜見一番,雲將軍麾下人才濟濟啊,蘇定方,胡澤華,燕小乙,郝仁都是難得一見的戰將,便是這位蔣兄弟,亦是讓人驚歎不已啊!”簡述由衷地道:“不知第三營這兩位將領卻是誰?也許簡某曾經耳聞過。”


    雲昭還沒有答話,緊跟在他身後的蔣旭已是哼了一聲。“你這麽說,便是說我不如他們四個了,哼哼,第三營的將領,你肯定不認得。我也不會告訴你,將軍也不會告訴你!”


    簡述一愕。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蔣旭的腦袋瓜子有些問題,領兵打仗,光靠個人武勇那自是不行的,他所說的前麵四個都是不僅個人武力出色,指揮作戰亦是各有特色,當然比蔣旭這樣單純的殺神要強,他沒有想到的是蔣旭居然會吃味,而且這個憨大個最後說的兩句話大有問題,什麽叫他不會告訴自己,雲昭也不會告訴自己?


    雲昭用力地咳嗽了幾聲,這個憨大個口無遮攔,簡述又是一個有著七竅玲瓏心的人,再讓他多說一句,多半便會讓簡述聽出問題來,丁仇和孟姚兩個人嚴格地說來,現在可是朝廷的欽犯,要砍腦袋的,讓簡述知道了,多有不便。


    當下指著身後正在忙碌的士兵道:“阿旭,你一直不是想要一匹好馬嗎,我告訴你,下邊那些蒙軍遺留下來的馬匹中可有不少好貨,你沒看到那些人都在搶嗎,趕緊去找一匹,去得晚了,可連毛也不會給你留一根。ishu.”


    蔣旭一聽便急了,轉身便跑,“將軍,那我得去,你自己小心啊!”


    “去吧去吧,這裏都自己人,我小個什麽心啊?”雲昭大笑著看著蔣旭屁顛屁顛地跑開,轉身對簡述道:“這小子腦袋瓜子不行,但打仗是把好手,衝鋒陷陣,所向無敵。”


    “是啊,今天我是見識了他的武力,可惜了,這樣的人物,一輩子也就隻能止步於此了。”簡述歎道,“老天爺總是公平的,給了他超人一等的武力,但卻剝奪了他另外的才能,對了,剛剛說到第三營的將領?”


    雲昭掩飾地笑道:“哦,簡將軍是大人物,他們兩個小小的校尉你那裏認得?主將叫孟姚,是個禿子,一個叫丁仇,是他的副手。走走走,我帶你去見見他們!”


    火把的照耀下,看到雲昭的第三營士兵都掙紮著站了起來,你扶著我,我攙著你,更多的卻是拄著長槍,仔細看過去,能發現他們的腿,他們的手都是輕微地顫抖著,顯然,還沒有恢複過來,雲昭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坡頂的第三營,臉上的笑容卻是一點點收斂起來了。


    二千餘人的第三營,眼下站在自己麵前的已不足一半人了。


    孟姚向著雲昭,行了一個軍禮,“第三營營將孟姚率全營弟兄恭迎將軍。”丁仇站在孟姚一側,沉默地亦行了一個軍禮。


    雲昭沉痛地眼光掃過坡頂上疲憊之極的士卒,“就剩這麽些人了?”


    “還剩八百餘人!”孟姚光禿禿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不錯了,在蒙軍的圍攻之下,堅守了半日,為主力創造了一擊潰敵的擊會,並全殲敵數倍與己的傷亡,還能剩下八百人,我很滿意,雲將軍,幸不辱命!”


    雲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踏前一步,兩手用力攬住孟姚的雙肩,將他擁進懷裏,兩拳使勁地敲打著他的盔甲,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辛苦了,安慶邊軍感謝你們。”


    孟姚眼角有些濕潤,也用力地敲打著雲昭的盔甲,哽咽道:“我也是安慶邊軍!”


    雲昭退後一步,使勁地點點頭,“對,我們是兄弟。”轉身走向丁仇,同樣用力地擁抱了這個仍然血葫蘆一般的家夥。


    “此戰結束,第三營將率先補充,孟姚,我給你編滿三千人,你再給我帶一支這樣的軍隊出來。”雲昭大聲道。


    “不負將軍所望!”孟姚啪地立正,大聲道。


    深深地看了對方兩眼,雲昭轉身向著他們兩人身後的八百士兵,深深地彎腰鞠躬,“弟兄們辛苦了!”


    “驅除韃虜,在所不惜!”八百士兵用力地捶打著胸甲,發出雷鳴般的吼聲。


    他們的吼聲驚動了坡下正在打掃戰場的士兵,他們停下了手裏的活計,抬眼看了上來。


    “驅除韃虜,在所不惜!”坡上士兵仍在怒吼。


    “驅除韃虜,在所不惜!”戰場之上,不知那一塊的士兵響起了回應之聲,片刻之後,整個戰場之上到處響起了驅除韃虜,在所不惜的吼叫之聲。


    雲昭站在坡頂,用力地揮舞著手臂,與他的士兵們一齊吼叫起來,一邊的簡述開始還能保持平靜,觀察著這些明顯與他所統轄的士兵不同的戰士,但片刻之後,戰場之上熱烈的氣氛也感染到了他,他不由自主地亦是揮舞起手臂,跟著吼叫起來。


    雲昭轉身,看著坡頂的八百士兵,雙手虛虛一按,吼叫之聲立刻戛然而止,雲昭大聲道:“明天,我們還要繼續追擊,直到將郭絡部蒙軍徹底逐出安慶,你們還能戰麽?”


    “能戰,能戰!”坡頂的士兵們揮舞著手裏的刀槍,大聲回應。


    “能戰,能戰!”破下的戰場之上,更多的士兵跟著吼叫著。


    “很好!”雲昭大笑道:“那今天我們就在這裏宿營,可勁地喝酒,但不能喝醉,可勁地吃肉,但不許吃撐了,明天,咱們出發,去幹***蒙狗子!”


    “幹他娘的蒙狗子!”坡頂之上的士兵興奮的吼叫著。


    “幹他娘的蒙狗子!”坡下的士兵也狼一般的嗥叫著,嗥叫聲在最後居然變成了三個字“幹他娘!”聽得簡述不由大笑起來,不過對於雲昭這種因時利導,鼓舞士氣的手段倒是歎服。


    戰場之上,一口口的大鍋支了起來,片刻之後,陣陣香味在戰場之上飄蕩,從安慶運來的酒水已經分發到了士兵手中,姚謙領著一群大夫穿梭在各軍之中,處理著傷員,傷重的馬上裝車運送回去,傷輕的就地處理,明天,他們還要戰鬥,而已經犧牲的,則就是埋葬。


    “所有弟兄的遺體都要埋好!”雲昭一邊啃著一根骨頭,一邊對孟姚道:“絕不能讓我們的弟兄暴屍荒野。”


    孟姚點點頭,“這個將軍不說,我也知道怎麽做,隻是有些弟兄的屍體隻怕是收不回來了!”孟姚指了指不遠處那一地的肉沫,也虧得這些人都是戰場之上的老手,見慣了生死,看慣了死屍,否則麵對著這樣一個修羅場,那裏還能吃下東西。但這些士兵,卻都是習以為常,有些人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在蒙軍的死屍之上大口地喝酒吃肉。


    簡述也是有些駭然,先前有些不解,聽了孟姚的解說,這才明白對方竟然以敵人的屍體,自己戰友的屍體壘起了一道屍城,雙方在攻防之中,刀來槍往,上麵幾層屍體早已被砍成了肉醬,便是下麵的,也是不成模樣了,簡述的臉色不由有些發白,看著孟姚和丁仇的眼色不由變得怪怪的,這兩個人完全就是兩個瘋子。


    “盡量吧!最好能找到腦袋!”雲昭歎道:“實在找不到,回去以後也要立個衣冠塚!”


    “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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