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數裏,劄木合與燕小乙兩人遙遙相望,兩人手中都各自還握有三千最為精銳的騎兵沒有出動,這是他們的預備隊。除非到了戰局改變的那一刻,他們才會投入自己最後的本錢。


    其實雙方都輸不起,劄木合如輸了,雅爾丹能不能順利回到燕京都是問題,而燕小乙若敗,征北軍唯一的這支成建製的騎兵營便將失去戰鬥力,這對於征北軍來說,將會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所以雙方都很小心。


    兩軍都堪稱精銳,各有特戰,蒙騎馬上技術更加嫻熟,羽箭射得更準,馬上格鬥術也要高出一籌,但征北軍卻是裝備精良,上好的盔甲能讓他們有效地防護對手的攻擊,配備的騎弩等近距離弩箭更是極容易便對敵造成極大的殺傷。而雙方主將,劄木合這些年已經變得更加老成持重,用兵也越發的圓潤老辣,年輕的多的燕小乙則衝勁更足,部下在他的感染下,有著十足的匪性和亡命的勁頭,這一點,倒是遺傳了鷹嘴岩馬匪的傳統特點,雙方交戰之中,征北軍騎兵則是你砍我一刀,我也還你一刀的亡命打法,仗著身上的盔甲好,我挨一刀不見得死,你挨我一刀,則絕無幸理,是以在這種技術處以下風的搏鬥之中,場麵之上,卻是穩穩地與對手打了一個平手。


    這個局麵讓雙方主將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雙方打得天昏天暗,天公卻也不識時務地在此時來添亂。先是黑沉沉的烏雲壓頂,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竟然刮起了狂風,飛沙走石,片刻功夫,天地便幾乎連成了一體,風沙之中,幾乎難見人影,最讓雙方難受的是,這風還沒有一定的方向。忽爾向由北向南,忽爾由南向北,甚至有的時候感覺到四麵八方都有狂風卷打著沙土襲來,這讓作戰的騎兵們往往費盡功夫搶到上風頭,卻悲愴地發現,風向居然變了。


    “媽拉個疤子的!”燕小乙抬首向天,破口大罵。此時,他連自己的軍隊動向都看不清楚了,遠處先前能看得清楚的劄木合的大旗此時早已不見了蹤影,眼前完全是一片混濁。“當年老子逃難的時候,你一連下了十數天的雪,險些便將老子葬在雪裏了。今天老子要轉運,你又要來搗亂!”


    破口大罵的燕小乙突然感到臉上挨了一下重擊,不由一驚,當即住口,心道老子不過罵了幾句。又沒把你怎樣,就要收拾老子麽。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自己的頭盔,身上的衣甲突然都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


    “王八蛋,是冰雹!”燕小乙一驚,北地下地這玩意兒,可當真不是玩的。大都時候都隻有拇指大小,但燕小乙見過最大的足有拳頭大,那是會砸死人的。


    “打不下去了!”燕小乙氣得亂揪戰馬的馬鬃,那馬昂首嘶鳴,估計燕小乙不是與它已經相處了數年,早就將這小子掀下去了。


    “鳴金,收兵,收兵!”燕小乙咆哮道。


    在征北軍鳴響收兵金鼓的時候,隱隱約約地聽到對麵蒙軍陣中也響起了收兵的號角,這種惡劣的天氣之下,雙方誰也打不下去了,不過對於雙方而言,心情卻是截然相反的。


    燕小乙不怕棋鼓相當,不怕與對手糾纏下去,因為在他的身後,盧城營,安慶營正在急速趕來,如果能纏住對手,於他而言,就是勝利,這場冰雹自然讓他暴跳如雷。


    與之相反,劄木合卻是跳下馬來,雙手合什,虔誠地向陰沉沉的天空作了三個揖,這場冰雹來得太是時候了,既然不能速勝對手,糾纏下去並不是他所想的,眼下,他想為蒙元保存一份實力是一份實力了。這樣離開,便是最好的結局,而且看樣子,這樣的天氣還會持續一段時間,對於蒙元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天不亡我蒙元啊!”劄木合喃喃地道:“連老天爺也出來幫我們了!”這個想法讓劄木合大為興奮,而他身周的蒙騎們聽到劄木合的自言自語,亦都是喜形於色。


    天公站在他們這一邊呢!


    憤憤不平的燕小乙隻能返回霍城修整,這一戰,他丟了數百騎兵,相信對手的損失也絕不會比自己少,但讓他惱火的是,居然被冰雹砸傷的也有數百人。


    好在回到霍城,騎兵營的輜重部隊已經跟了上來,被搬空的霍城,倒是方便了騎兵部隊的入駐,平常,大規模的騎兵是不可能進駐到城內來的,這讓燕小乙省了搭帳蓬的功夫,反正現在城內有的是空房子,人也好,馬也好,都住了進去。


    “可惜赫仁不在,不然今天還可以占一點便宜!”燕小乙悶悶地想著,都督將赫仁所屬的三千騎兵抽調給了全益鳳的第五營,現在這支精銳等於是閑置在江南,毫無用處。


    “隻怕赫仁那小子都長肥膘了!”燕小乙不無惡意地想著。


    “燕將軍,所有部眾都已進城,城上放了崗哨警戒,這樣惡劣的天氣,我就沒有派哨騎了!”部將張寶一路小跑著進來,身上卻是蒙了一層厚厚的雪,進了溫暖的房中,雪花迅速融化,水滴順著盔甲流下來,將腳下迅速打濕了一大片。


    “下雪了?”燕小乙走到窗口,看向窗外。猛烈的冰雹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但緊跟著的大雪卻讓天地仍是一片迷迷茫茫,看不出百步開外的景色,眼前隻有一生炫目的白,風仍在刮著,雪花在空中亂舞,這點兒功夫,整個霍城已是被染成了白色。


    “是啊,好大的雪!”張寶點著頭,“將軍,看樣子短時間之內,是沒法子再打仗了,恐怕得修整一段時間,這樣的大雪,停後地上起碼積雪數尺,根本沒法子用兵。”


    “是啊,得等天氣再冷一些,而且不再下雪,積雪都凍硬了之後,才能發兵燕京了!”燕小乙皺著眉頭,“現在人一出去,兩條腿都陷在雪裏,走路都費勁,還怎麽打仗?對了,安慶營和盧城營到什麽位置了?”


    “將軍,安慶營和盧城營到了花橋場和日月坪之後,亦被大雪所阻,現在兩軍就在那裏駐紮,都督的中軍大營也已經到了棋盤溝。”


    “雪停之後,讓弟兄們出城,建營搭寨,將騎兵營大營給我立起來!”燕小乙回過頭來,看著張寶。


    “霍城裏這麽多房子,我們還冒們風雪出去建大營幹什麽?還不如讓弟兄們多休息休息呢!”張寶建議道。


    “你知道個屁啊!”燕小乙用馬鞭咚咚地敲著桌子,“霍城是燕京的門戶,我們征北軍肯定要以這裏為前進基地,展開對燕京的圍困,都督肯定要將中軍大營立在霍城,都督來了,那盧城營,安慶營都要來周邊護衛,我們騎兵營怎麽可能賴在城裏不出去?”


    “再者,這雪也不知下幾天,讓弟兄們呆在城裏躲風躲雨,人倒是舒服了,但隻怕會給養得懶了,得找些事兒他們做,讓大家的精神頭都旺點兒,都緊張起來,我們啊,就是一窮命,一享福說不定就給再難振作起來了。受點兒苦反而是好事!明白嗎?”


    “明白!”張寶連連點頭。“末將這就去安排,今兒大家累了一天,明天便出城建勞搭寨,將軍您看好嗎?”


    “行,行,這事兒你去辦,張寶,赫仁走了之後,你就是我的副手了,以後這些事兒,你得想在前裏頭,不要事事都要我吩咐你才知道去辦,咱們征北軍以後的騎兵規模肯定會大規模地擴張,你要是不長進,到時候可別想單獨統領一營,知道嗎?多想想,多學學!”


    “是將軍!”張寶小聲道:“末將那裏能跟將軍您和赫仁將軍比啊,我倒不想什麽去獨掌一營,能一直跟隨將軍您征戰就心滿意足了,真去獨擋一麵,我還怕自己做不了呢!”


    “滾!”燕小乙大怒,飛起一腳便踢向張寶,“不長進的東西!”


    張寶笑著挨了這一記飛腳,向燕小乙抱拳道:“將軍,那我去了!”


    “走走走!”燕小乙連連揮手道。


    外邊的雪仍在下個不停,燕小乙有些煩燥,走回到房中坐下,親兵不在從那裏弄一些木柴來,找了一口鐵鍋,就在裏麵將火燒得旺旺的,坐在火邊,燕小乙有些擔心。軍隊這段時間一直在作戰,棉衣什麽的都還沒有運來,天氣陡然降溫如此厲害,也不知會不會凍傷人?隨軍輜重夠不夠?糧食夠不夠吃,這樣大的雪,隻怕後勤運輸會遇到困難,總之,一攬子的麻煩事,一時之間,他不由想念起赫仁來,當初赫仁在營中的時候,這些都是由赫仁去操心的,自己隻管練兵,打仗,赫仁一走,自己的事情立馬就多了起來。可惜赫仁這一走,肯定是不會回來了,都督將他派到江南,肯定是要為他**一營的,而張寶,現在根本無法取代赫仁在軍中的作用,什麽事都還得自己來操心。


    心中慢慢地盤算著這些在他看起來雞毛蒜皮卻又事關全軍的大事,燕小乙覺得腦袋瓜子都有些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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