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抹了一把眼淚,”那一路上的慘狀,我不說你也知道,餓肚子那就不必說了,也沒什麽,那時候想的就是如何能活下來,三剩子,你可知道,當年我們這些逃難的是多麽的恨你們嗎?你們這麽多人,忽拉一下子全都跑了,老百姓們一點準備也沒有,等到反應過來,蒙人也來了,一路之上,我們都不敢說你是當兵的,那樣,不被蒙人殺了,也會被人罵死的.”


    韋新痛苦地低下了頭.


    “你老婆可遭了大罪了,為了護住你兒子,那一路上所受的苦,我都不忍說了,好在最後我們終於碰上了征北軍的一股騎兵,在他們的保護之下,我們一路逃到了益州,這才算安定了下來.”老漢道.


    韋新點點頭,”那個時候,也就是益州還算是安全的.你們去了那兒,靠什麽生活啊?”


    “起初是靠救濟,征北王爺是好人啊,我們這些難民去了之後,每天都有粥喝,雖然也吃不飽,但總算是能活下來了,對了,你老婆得了一場大病,也幸得他們那裏的大夫救治得及時,才僥幸活了下來.”


    “你們沒說我是當兵的吧?”韋新小心地問道.


    “哪裏敢說?這一路之上聽到的都是罵你們的,後來到了益州,那裏的人更是恨你們恨得牙癢癢的,你在鎮軍裏,大大小小也是個軍官,我們更不敢滋聲了.”老漢唏噓道.


    “那後來呢,我看老叔你的模樣,不像是吃過多少苦啊?”韋新有些疑惑地道.


    老漢滿足地笑了起來,”過了兩年苦日子,後來情況穩定了下來,征北王爺給我們分了地,又蓋起了房子,我們都是些莊戶人,隻要有地,蒙人不來,怎麽也餓不死,後來日子便越來越好了,如今在北地,我們韋家已經有了數十畝地,每年交的稅也低,農忙的時候,還可以去村子裏借牛墾田,去年的時候,我們家終於買了一頭母牛,今年還下了一隻小牛,這日子可是越來越有奔頭了.”


    韋新欣慰地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問道:”淑賢她,好嗎,還有虎頭呢?”


    “你媳婦現在好著呢,就是死等著你,三剩子,我們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我這個做老叔的也曾經勸她再嫁,一個人拖著娃娃,過得實在太苦了,但她就是不肯,說你肯定沒有死,一定會回去找她們娘倆的,我也沒話好說,隻能幫著她湊活著過,一個婦道人家又拖著一個孩子,你可以想象她所遇到的難處的.”


    韋新痛苦地捂著臉,”我對不起她們.”


    “你也不要太擔心了,現在他們的日子好過多了,你的兒子,虎頭,如今出息啦!三剩子,你走的時候虎頭幾歲你還記得嗎?”老漢問道.


    “是八歲,還是九歲?”韋新的記憶有些模糊了.


    “八歲.今年已經十九了,說起來你都不信,他現在在北地都做官了!”老漢很是得意地道.


    “做官?”韋新怎麽也想不到這個上麵來,”這怎麽可能?”


    老漢瞪起了眼睛,”這有什麽不可能的,虎頭聰明著啦.三剩子,你不知道,在我們北地啊,孩子到了年齡,是必須去上學的,有專門的教書先生教,不用錢的.你兒子虎頭極聰明的,先生那是一教就會,去今我們北地不是剛剛舉行了第一次科考麽,虎頭也去了,誰都沒有想到,一考就考中了.就這樣做官了.”


    韋新興奮地道:”我兒子也能讀書做官,真,真是太好了.”忽然又心虛地道:”要做官的話履曆必須是要清清楚楚的,虎頭他?”


    老漢苦笑道:”我們也知道,你當年如果死了,那也是逃跑之中死的,說出來對虎頭不利,你要是沒死的話,那現在更是我們北地的敵人,怎麽敢說?當時我們都認為你死了,所以我做主,就編了一段假話搪塞了過去,可是北地的官府好厲害的,虎頭做官沒幾個月,他們就給查出來了,這時候我們才知道你不但沒有死,還在南朝做了大官.你不知道啊,當時我們又是歡喜,又是害怕啊,特別是你老婆,幾天幾夜都沒有睡,虎頭也不去衙門了,就等著那個什麽,虎頭說什麽司來抓他來著.”


    “職方司!”韋新緊張地道.


    “對了,對了,職方司,就是這個名.反正虎頭說這個衙門的話,很害怕,還說給你害死了,韋家這回都要給你害死了!”老漢歎口氣道.


    “後來又怎麽沒事了呢?”韋新看著老漢,問道.


    “後來啊,職方司沒有來,倒是虎頭的長官來了,劈頭蓋臉罵了虎頭一頓,說他玩忽職守,不去衙門做事,以至於懈怠了功夫,罰了他一個月的薪俸,還記了一個過什麽的,反正我也不懂,但我們卻都明白,虎頭沒事了,我們都沒事了,沒有人追究這件事.”


    韋新也是緊張不已,”那,那他們為什麽又不追究了呢?”


    “虎頭後來也問了他們長官,他們長官說,你是你,虎頭是虎頭,你跑的時候,虎頭還是個娃娃,與他有什麽相幹?而且虎頭是北地生,北地長,也是北地教出來的純純正正的北地爺們,跟你毫不相幹!隻是讓他安心做事,造福鄉裏.”


    “想不到北地是這樣的!”韋新很是感慨,在南方,他見慣了株連九族的事情,北地如此大方,卻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對了,你現在當了大官,應當過得還很好吧?”老漢問道.


    “好,還好,您不是已經看到了嗎,三剩子如今可不是當年的那個小軍官了,你老侄兒如今可是大將軍,帶著兩萬人呢!”頓了頓”老叔,我又娶了一房媳婦,還給虎頭添了一個妹子.”


    老漢一聽這話,卻是一楞,臉上的笑容也拉了下來,”你娶了新老婆,那淑賢怎麽辦?她可是等了你十一年了.”


    韋新低下頭,”我以為你們都死了,我,我也是前年才重新娶的女人.”


    老漢愣了半晌,才悶悶不樂地道:”哪也罷了.你如今是大官,有個三妻四妾也不稀奇,但我給你說,淑賢肯定是正妻,這一點絕對不能變,你要是敢休了淑賢,我們韋家可就沒你這號人物了.”


    韋新歎了一口氣:”說什麽休不休的,老叔,我現在這樣子,又不可能回到北地去,現在我們打得正激烈呢!”


    老漢張張嘴正想說話,恰在此時,親衛端了一個大托盤進來,上麵放滿了碗盤,老漢立時住了嘴.


    親兵在桌上擺好酒菜,行了一個禮走了出去,韋新提起酒壺,”老叔,來,我們爺倆喝幾杯,十幾年沒見了,你們都活著,過得還不錯,我,我太高興了.來,老叔,我敬你.”


    老漢用手捂住了酒杯,”三剩子,你這話可錯了,為什麽不能回去?如今征北王爺興義師,大軍已經快打得你們不行了,你怎麽不能回去,你完全可以反正,你現在手握大軍,要是能回去,虎頭臉上也有光啊!”


    韋新一楞,看著老漢半晌才道:”老叔,我正想問你,這千裏迢迢的,是怎麽過來的,又是怎麽找到我的?是雲昭他們,不,不不,是那個職方司派你來的,是嗎?他們就是衝著我來的.”


    “我呸!”老漢怒道,”你老叔我是自己願意過來的,你知道嗎,虎頭現在在北地當官,自從知道你還活著,虎頭就特別留意你的消息,後來在官府來往的公文裏,知道你當了大官,也知道了你在哪裏,虎頭就去見他的長官,想來南方勸你回去,但淑賢哪裏放心得下她千辛萬苦才養大的兒子冒這個險?死活也不肯,但虎頭卻拚命也要過來,沒辦法,我才說我來,老漢活了一大把年紀了,也不怕死,就過來了.這一路之上,的確是征北軍護送我過來的,但是沒有人逼我們,是我們自願來的,三剩子,你看看你老叔現在這個樣子,再想想以前老叔和你爹娘的日子,你就知道征北王爺是如何的賢明了.這樣的王爺你不去扶,不去幫,反而與他做對,天王老子都不容你啊!”


    韋新呐呐地看著激動的老漢,不知該說些什麽.


    “當年你們跑了,北地人罵你們,現在你們又跟征北王做對,不是又要討罵嗎?你是想虎頭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做人嗎?”老漢拍著桌子怒道.


    “老叔,這哪裏是能隨便說說的事情,您老小點聲.”韋新道.


    “這不是你的地盤嗎,你不是最大嗎?我怕什麽?三剩子,我給你說,咱們北地現在人人都過得富足,像我們這樣的人都衣足飯飽,家有餘糧,家家都立著王爺的長生牌位,這一路上過來,我可是聽他們說過,如果你能反正,那這一仗可就容易了,征北王爺可以輕易地擊敗敵人.”老漢氣啉啉地道,”你不給個痛快話,這酒,老叔我喝不下去.”


    “老叔!”韋新又好氣又好笑,”這事兒哪有這麽簡單,您老先吃好喝好,我們慢慢商量好不好?”


    “這麽說,你是答應啦?”老漢轉怒為喜.


    韋新又好氣又好笑,看著一臉執拗的老叔,歎息了一聲,”老叔,我想他們不會讓你一個人來的吧,他們的人呢?你叫他們的人來見我,等見了他們的麵再說,行不行?這事兒豈是鬧著玩的,我說了,您也不懂啊!”


    “那行,隻要你肯見他們的人就行,這酒,我喝!”老漢這才喜滋滋地端起酒杯.剩下韋新,哭笑不得地看著老叔滿足的笑容.(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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