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峰怎麽可以這樣?”


    人事股辦公室,喬鳳很惱火,摔打著手裏的一本雜誌,氣呼呼地說道。


    她現在還不是方文峰的老婆,與方文峰甚至都沒多少私人往來,她更不可能預見到將來某一天,她將嫁給方文峰。眼下,她自然是站在範鴻宇這一邊。


    前不久,喬鳳弄了五千塊錢給範鴻宇。其中一部分是她自己的積蓄,還有一部分則是從其他人手裏轉借來的,基本沒有說利息。那時節,借錢出去要利息的情形還不多見,主要是朋友親戚之間相互幫忙。真正的民間借貸業務,尚未普遍。喬鳳精明著呢,一年下來,盡賺六百元利息。相當於她四五個月工資獎金,很豐厚的一筆額外收入。


    如今忽然大起變化,範衛國意外調離副縣長職務。雖然還是地區工業局副局長,畢竟怎麽想著都不如宇陽縣常務副縣長那麽實在。這範鴻宇再被發配到車間去,喬鳳一下子就覺得自己那筆“投資”不靠譜了。萬一要是範鴻宇再出點什麽事,她喬鳳搞不好就要血本無歸。


    難道真的每天跑到地區去找範衛國管麗梅討債?


    “我跟你說,小範,這絕對是方文峰的主意,不是我爸和吳廠長的意思。這個家夥詭計多端,不是個好東西。”


    喬鳳急急忙忙給範鴻宇解釋。


    老王就不住地歎氣。


    他倒不覺得人事股少一個人會多出許多工作量來,關鍵他覺得對不起管麗梅。老領導以前對他很不錯的,把兒子交到他手裏,結果被人家算計了。


    但老王是個老實人,讓他去找廠領導理論,卻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


    範鴻宇笑道:“喬姐,我知道的,喬書記和吳廠長都不是那樣的人。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這後麵一句的意思,卻隻有喬鳳懂得了,老王可不知道他們私下裏那些經濟往來。


    見範鴻宇說得篤定,喬鳳略略放下心來。


    “二哥,怎麽回事啊?他媽的方文峰玩陰的?”


    夏言到了,氣衝衝地衝進門來,大聲怒吼。


    農機廠不大,各種消息總是傳得特別快。


    “小夏,小聲一點……”


    老王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說道。夏言這家夥喉嚨大嗓門粗,這麽大聲嚷嚷,隻怕整個辦公室都聽到了。方文峰可不是什麽氣量大的人。


    “老王叔,怕什麽?你們怕他方文峰,我可不鳥他。我這就找他算賬去。他媽的,敢玩陰的,也不問問哥們的拳頭答不答應……”


    夏言可不管那麽多,捋起袖子就要往外衝。


    他說得出做得到,這一去方文峰辦公室,一言不合,怕是真的會將方文峰痛打一頓。夏言從來都不考慮什麽後果不後果的。


    “夏言,回來。”


    範鴻宇自然不會讓他去做這樣的事。上輩子,範鴻宇的脾氣比夏言還壞,但經曆過那麽多事情之後,範鴻宇不可能沒有一點長進。如今這世道,靠拳頭已經不能解決問題了,得靠腦子。


    “二哥,不能就這麽算了,沒有這麽欺負人的。他媽的,什麽玩意!”


    “嘿嘿,到哪都是工作,也不少我一分錢工資。”


    夏言急了,嚷嚷道:“不是,車間那些事,你做不來的……”


    眼前的夏言,依舊穿著藍色勞動布工作服,滿手油汙。在夏言想來,二哥上了大學,那就是文化人,怎麽能下車間當工人呢?給他把鉗子,估計也不會使。再說了,讀完大學還要回車間拿鉗子,那讀個屁的大學?當初就該和他夏言一樣,高中畢業直接工作,還多賺幾年工資不是?


    “你怎麽知道我做不來?算了算了,不要和他一般見識,要教訓他,也不用拳頭,有的是別的辦法。”


    說著,範鴻宇的眼神在喬鳳臉上瞥過。


    喬鳳有點莫名其妙,說道:“看我幹嘛,我肯定跟你是一邊的。”


    “行,我記住這句話了。”


    範鴻宇笑著說道,笑得有點神神秘秘的。


    “鴻宇,歡迎!”


    這邊正熱鬧呢,一個粗豪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範鴻宇就笑。


    張陽來了。


    對總裝車間的這位車間主任,範鴻宇印象比較深刻。張陽和他一樣,個子高大,外形粗獷,急公好義,是個純爺們(非春哥),不但在總裝車間說一不二,就算在整個農機廠,都很有威望,深得老吳廠長喜愛。而張陽,正是方文峰出任農機廠廠長最大的競爭對手,方文峰老婆自殺那樁“公案”,也和張陽有著密切的關係,直接影響了張陽的前程,最終未能爭過方文峰,敗下陣來。


    “張主任。”


    大夥連忙望向門口。


    張陽一出現在人事股辦公室門口,整個辦公室都為之一暗,似乎光線都被他那粗壯的身板遮掩住了。也穿一身勞動布工作服,一樣的沾滿油汙。張陽之所以在農機廠威望很高,不但在於他豪爽的性格,還在於他是農機廠首屈一指的技術尖子。所有技術上的問題,都難不住他。身為車間主任,平日裏很少呆在辦公室,多數時候和工人們在一起幹活。


    基層幹部,就需要這樣的。


    “張主任,來得正好,我正想請大夥一起吃個飯呢。你一到,人就齊了。走,咱們今兒早退一會,到趙歌那裏吃飯打牌去。”


    不待張陽開口,範鴻宇便笑哈哈地發出了邀請。


    張陽哈哈一笑,說道:“怎麽,請吃飯我也有份啊?”


    範鴻宇笑道:“那當然了,你是大哥嘛。今後還指望你多多關照小弟呢。”


    張陽大笑道:“好好,鴻宇,你也變得會拍馬屁走後門了。”


    “如今的世道,這馬屁該拍就得拍,後門該走就得走。”


    “行,那咱們吃飯去。不過你們略等一會啊,我得去換件衣服。這麽髒兮兮的去人家趙歌店裏,可不要把其他客人都嚇跑了。夏言,你小子也去換件衣服。”


    張陽朝夏言一瞪眼珠子,命令道。


    “行,主任,咱倆一塊去吧。”


    別看夏言天不怕地不怕,卻比較聽張陽的話。夏言就是這性格,佩服有真本事講義氣的哥們。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一行人出現在趙歌的小飯館。


    本來還不到下班時間,老王有點擔心。要說平日裏,老王也不是沒早退過,農機廠辦公室的出勤製度,執行得並不嚴格。但今天似乎比較特殊,怕方文峰盯著呢。


    張陽笑著說道:“王股長,別太小心謹慎。真有什麽事,我擔著就是了。”


    有張陽這句話,老王這才放心。


    張陽在吳廠長那裏,說話很靈光。雖說吳廠長和喬書記都快到退休年齡了,但隻要在位一天,這農機廠的事,就歸他們說了算。方文峰畢竟還當不了家。再說,方文峰那人陰,一般不會當麵和張陽起衝突。


    他們來得比較早,小飯館還沒什麽客人。


    見這麽多昔日同事登門,趙歌頗感意外,急忙起身,微笑說道:“今天又有什麽好事了?”


    不待大夥開口,夏言已經氣哼哼地開了口:“屁的好事。二哥又被人陰了。”


    “啊?”


    趙歌吃了一驚,連忙關注地望向範鴻宇。


    “怎麽呢?”


    範鴻宇倒是無所謂,笑著說道:“沒什麽,工作調整了一下。往後,我就跟著張主任混了。”


    “那怎麽能行?你怎麽能去車間呢?車間那些事,不是你做的……”


    趙歌的反應,比夏言還激烈,馬上就嚷嚷起來,俏臉上露出又是焦慮又是擔憂的神情。在趙歌眼裏,範鴻宇那是多了不得的能耐人,無論如何都和車間工人拉不上關係。


    這麽一株臨風的玉樹,趙歌都不敢想象他滿身油汙的模樣。


    “哎,歌兒,幹嘛呢,心疼了?”


    喬鳳立即笑嘻嘻地打趣起來,語氣之中,微有醋意。她也是女人,遠比男人們敏感,從趙歌這下意識的反應之中,自然能夠感受得到趙歌對範鴻宇的關心,似乎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範疇。


    趙歌毫不理會喬鳳的調侃,隻是追問範鴻宇:“鴻宇,怎麽回事?廠裏為什麽要這樣子對你?”


    “沒事,正常工作調整。歌兒姐,咱們可是來吃飯的,大夥都空著肚子呢,你趕緊給我們弄幾個菜吧。”


    範鴻宇可不願意在這店門口細細和趙歌解釋前因後果,微笑著錯開了話題。


    趙歌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著相了,抿嘴一笑,略帶羞澀,俏臉上浮起兩朵暈紅,急忙扭過了腦袋,說道:“啊,對對,你們快請坐。小花,倒茶水過來。”


    雖然其他人覺得趙歌對範鴻宇的關心有點異乎尋常,鑒於兩人之間的“差距”,倒也沒怎麽往別處想。在大夥看來,趙歌盡管十分漂亮,但要說和範鴻宇處對象,似乎不大可能。範鴻宇那樣的家庭條件和個人條件,總得也找個幹部家庭的女兒做女朋友,才算是門當戶對。


    當下大家圍著最大的一張方桌坐下,點了菜,喬鳳向趙歌要了副撲克,幾個人玩起牌來。說說笑笑的,氣氛倒也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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