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月辦公室返回二樓,高潔又召集招商辦的同誌們開了個小會。


    市政府辦公樓本來房子比較緊張,但對於招商辦卻特別優待,總共九個人,給了四間辦公室。主任和副主任各一間**辦公室,其他同誌集體辦公。


    時間比較緊張,高潔開這個小會,主要是了解一下諸人的工作職責和手裏頭正在進行的工作。聽起來,每個人都比較忙,都有潛在客商在跟進。實際上,就是隔幾天打個電話。客商都遠在千裏萬裏之外,除了打電話,還能怎麽樣?總不能跑到外地去長住吧?也不能一天打幾個電話,煩也煩死了。


    整個招商辦的士氣,比較低落。


    招商辦是臨時組建的單位,沒有正式的編製,這幾位工作人員,全都是從市政府機關和其他市直局委辦調過來的,組織關係還留在原單位。一開始,大家都比較興奮。畢竟聽起來,招商辦是個好單位,福利待遇不錯,經常和外商打交道,經常去沿海發達地區出差,甚至有可能去香港呢。從地區招商辦和其他兄弟縣招商辦打探到的消息來看,果然是比較愜意的。也能出成績。


    更何況,陸月親自兼任招商辦主任,他們就等於是陸市長的“親兵”。陸市長年輕,背景硬,前程無量,他們跟著這麽年輕有為的領導,表現好了,不愁將來沒前途。


    不管哪個領導,都要培養自己的嫡係部隊。


    誰知工作逐漸開展之後,大家才發現,當初的預計實在是太樂觀了。


    招商引資沒有那麽簡單。


    幾個月下來,客商見過很多,公款花費不少,真正成功落戶到彥華市的。寥寥無幾,資金額也不大。和楓林鎮那邊一比,基本啥都不是,連“渣渣”都算不上。


    出師不利,很影響士氣。


    原先大家都還將希望寄托在陸月身上,覺得陸市長是首都下來鍍金的“衙內黨”,在首都肯定有過硬的關係,隻要從中搭橋牽線。不怕沒資金項目落實下來。


    結果還是失望。


    確實從中央國家部委撥下來一些款子。但依舊不能和楓林鎮做對比。


    楓林鎮,簡直是市招商引資辦的“噩夢”,似乎無論怎麽努力,也永遠都是望塵莫及。


    現在好了,高潔終於調過來負責招商辦,“噩夢”有希望結束。


    在這個小會議上。高潔沒怎麽說話,隻是傾聽,隨手在筆記本上做些簡單的記錄。


    好不容易。這個小會開完,市府辦金副主任已經等了很久。


    “高市長……”


    高潔剛一走出會議室,金副主任便即上前。連連點頭向高潔打招呼。


    高潔微笑說道:“金主任,我的實際職務是招商辦主任。市長真不敢當。”


    私下裏叫叫高市長,無傷大雅,也不會有人當真去計較這個。但在市政府辦公樓內,“高市長高市長”的叫。就要注意個影響了。


    讓那些真正的市長副市長情何以堪?


    隻是在高潔開口糾正之前,金副主任還得這麽叫。不然,就是他老金的態度有問題了――你還真不拿村長當幹部啊?


    “哈哈,高主任太謙虛了……高主任,現在有時間吧?一起去看看住房?”


    金副主任滿麵堆笑,改口改得相當麻溜。


    實話說,老金四十來歲的大老爺們,朝著一位二十幾歲的姑娘點頭哈腰,滿口“高市長”,自己心裏頭也覺得挺失落的。


    至於陸月,雖然一樣的年輕,卻是正兒八經的常務副市長,又是從首都下來的大“衙內”,稱呼陸市長乃是理所當然,誰心裏都不會別扭。


    “好吧,辛苦金主任了。”


    高潔倒沒有拒絕。


    住處總是要先安排下來,再說金主任一直親自在外邊候著,也得感謝人家一片誠心。


    金主任領著高潔前往後院,招商辦兩位年輕小夥子和最小的那位小姑娘,拿著高主任的行李,緊緊跟隨在後。


    高潔的行李並不多,大大小小三個皮箱便裝滿了。這還是因為高潔是女孩子,零零碎碎的隨身物品比較多,換了範書記調任,一個皮箱就搞定,不麻煩辦公室的同誌們幫忙了。


    彥華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協四大班子在一個院子裏辦公,辦公區域在前院,幹部職工的宿舍在後院。現階段,絕大部分內地縣市都是如此布置。


    彥華市成立時間很早,市委大院五十年代就建起來了,院子裏古柏森森,花木扶疏,小鳥鳴叫,空氣清新,景致宜人。走在綠樹環抱的林間小徑之上,恍然有遊覽名山大川的古樸幽深之感。


    金主任徑直引領高潔去了前兩年新修的常委二號樓。


    市委大院內一共新建了兩棟現代化的住宅樓,幹部們私下裏稱之為“常委樓”,實際上是副處級以上幹部的宿舍。


    “高主任,這是常委樓,市裏規定,副處級以上幹部,都是三室一廳的標準,使用麵積一百零二平方米。現在二號樓還有幾套空房子,咱們先去看看三單元二樓那一套,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咱們再看其他的……”


    金主任隨口介紹情況。


    高潔頓時停住了腳步,說道:“金主任,是不是搞錯了?我可不是副處級幹部。”


    市裏的任命文件,並未明確她享受副處級待遇,並沒有括號副處級。


    金主任笑哈哈的說道:“高主任,不會搞錯的。宋書記親自下了指示,你的住房按照副處級幹部的標準來分配。”


    高潔搖搖頭,說道:“謝謝宋書記和金主任的好意,我一個人,沒有必要住那麽大的房間。這套房子,還是分配給更加有需要的同誌們吧。”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高潔並不是貪圖物質享受的人。


    再說了,三室一廳,她一個人住,光搞衛生都要累得夠嗆。高潔可不容許自己住的地方髒兮兮的,亂七八糟,沒的影響心情。


    宋瑉親自下這個指示,無非是為了表示對她的關心,同時也暗示著她已經介乎於“副處級”與“正科級”之間,至少是最“高檔”的正科級幹部。


    單一個行政級別就能搞出這麽多花樣來,紮紮實實的我國特色!


    金主任似乎早有預料,微笑說道:“高主任,這主要還是從有利於工作的角度出發。不僅是有利於你個人的工作開展,對市裏今後的工作開展,也是有益的。”


    如果不在體製之內,或者就算在體製之內,腦袋瓜子不大靈活的人,很難聽明白金主任這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高主任住什麽標準的宿舍,還對今後市裏工作的開展有影響了?


    跟在高潔身後的那幾位年輕同事,就有點滿頭霧水。


    “你是市長助理。”


    金主任隨即又加上一句。


    幾位年輕同誌頓時恍然。


    高潔乃是彥華市第一位市長助理,算是開了先河。她享受何種待遇,直接關係到以後的“市長助理”待遇地位如何。如果是明定副處級的市長助理,倒是好說,就按照普通副市長同等對待。關鍵是和高潔一樣,介乎正科與副處之間的市長助理,那就有說道了。


    市長助理的分工,不一定是單獨的某個領域,必要的時候,市長可以將部分工作委托給市長助理分管。權威不夠,不足以服眾。


    宋瑉就是要將高潔樹立成為某個標杆,今後再有類似情況,便可以比照辦理。


    副處級幹部,需要報地委討論批準,正科級幹部的異動任命權限,卻掌握在宋瑉手裏。高潔這個先例一開,宋瑉手中等於又多了一個籌碼,對於自己看重的幹部,一時半會提不到副處級,可以先任命為正科級的市長助理,在其他方麵比照副處級待遇就是了。以正科級之名,行副處級之實,資曆夠了或者機會合適的時候,再正式升遷。


    這許多彎彎繞的門道,腦袋瓜子稍微遲鈍一點,又哪裏悟得出來?


    高潔略一沉吟,便即點了點頭。


    金主任暗暗舒了口氣,臉上笑容更加燦爛,微微一彎腰,說道:“高主任,請!”


    市委常委樓的房子,擱在後世,非常一般,但在當時,卻相當的新潮。三室一廳,廚衛齊全,家具也配置完備,雖然談不上多麽高檔,但也絕不寒酸。按照後世房地產商的宣傳語來說,就叫“拎包入住”。


    陽台正對著一棵枝幹遒勁的古柏,厚重古樸,蒼翠欲滴,令人情不自禁的胸懷大暢。


    “高主任,這套房子的采光和通風透氣的程度都比較好,你覺得還滿意嗎?”


    金主任問道,臉有得色。


    很顯然,他給高潔安排的是最好的房子。


    高潔微微一笑,說道:“挺好的,謝謝金主任。”


    “不客氣不客氣,為領導服務,是我們應該做的。”


    當下幾位年輕同誌不待高潔吩咐,便即捋起袖子,開始打掃清潔房間。其實這工作市府辦一直都派了人在做的,房間已經很整潔了。不過大家總要表現一下。


    收拾完房間,高潔一擺手,笑著招呼道:“走,小楊,小李,小周,回辦公室去,大家一起出去吃個飯,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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