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鴻宇沒有在洪州多所逗留,歇息一晚,次日大早,便即搭乘早班飛機,趕往首都。


    熊豔玲親自發出邀請,且不說熊豔玲的身份地位何等尊崇,就算從他和李春雨的鐵杆關係上而論,也無論如何都怠慢不得。


    遠遠的,範鴻宇就在候機室看到了李春雨。


    李春雨今天的衣著打扮,相當正統,西裝革履的,甚至還打著領帶,黑皮鞋和他的頭發一樣,油光錚亮,看得範鴻宇一愣一愣的。


    李春雨平日裏最討厭的就是這樣規規矩矩的裝束,這家夥的性格太飛揚跳脫了,在嶺南的時候,有時候裝扮得就像個小混混似的,吊兒郎當,玩世不恭。不熟悉的人,任誰也不會將他當作是首都來的世家子。


    李春雨不是一個人來接機的,身邊還站著一位美女,個子高挑,長發飄逸,渾身都透出一股輕靈文秀的氣質,和她秀美的長相相得益彰,背著一個小背包,靜靜地立在那裏,就是一道風景線。


    李春雨身邊從來都沒缺過漂亮女孩子,“李尋歡”的花名不是白叫的,也算是習以為常。不過這一回,範鴻宇卻總覺得說不出的別扭。實在李春雨和這女孩子的氣質太不般配了。


    李春雨是典型的紅塵中人,俗不可耐,渾身沒半根雅骨,平常喜歡的也是熱情奔放的火辣女郎,不是這種嬌嬌怯怯的世家大小姐類型。


    難道換口味了?


    “嗨,範二!”


    範鴻宇個子高大,混在一群旅客之中,宛如鶴立雞群,顯眼得很,李春雨也老早就看到了他,立即就連連揚手,大聲嚷嚷起來。


    這一嚷就“壞事”了,將他好不容易才裝出來的“成熟穩重”毀得一塌糊塗。


    頓時人人側目。


    李二少哪裏去管這些?照樣我行我素。


    “尋歡,這是演哪出啊?”


    範鴻宇快步來到李春雨身邊,上下打量著他,詫異地問道。


    旁邊文靜娟秀的美女便抿嘴一笑,似乎覺得很有趣。


    李春雨忙即說道:“範書記,請你注意一點,在下李春雨。”


    邊說邊拿眼睛的餘光去瞥那女孩子,好像很在意她對自己的看法。


    “對不起,李科長!”


    範鴻宇立時一本正經地說道,強忍笑意,稱呼李春雨的“官銜”。看上去,李春雨有點怕這女孩。搞不好真改性子了。這也很正常,很多男人都願意為了心愛的女人改變自己,盡管很多時候這種改變隻是暫時的。


    “得,你瞎猜什麽呢?我告訴你,佟顏可不是我女朋友,沒這福氣。”


    李春雨腦袋瓜子不是一般的好使,頓時就猜出了範鴻宇的心思,又嚷嚷起來。


    文秀女孩白皙的臉頰一下子變得紅彤彤的,嗔怪似的瞪了李春雨一眼。這女孩子實在太斯文,就算生氣,也是這麽嬌柔婉轉,偏偏李春雨就很怕她似的。


    也算怪事。


    “你好!”


    範鴻宇連忙轉向文秀女孩,微笑問好,眼神卻更為詫異。


    這女孩子,總給人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好,範書記,久仰大名。我叫佟顏,佟雨是我姐姐。”


    文秀女孩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主動朝範鴻宇伸出了纖纖小手。


    範鴻宇恍然大悟,難怪似曾相識,原來是葆興的小姨子,長相輪廓和葆興的妻子佟雨有幾分相似。


    “不客氣,久仰大名真不敢當。”


    在這樣娟秀的美女麵前,範鴻宇同誌立即就染上了和李春雨一樣的毛病,規規矩矩的,彬彬有禮,儼然君子了。


    “範書記太謙虛了,我是真的久仰大名,你發表在《群眾日報》上的文章,我拜讀過的。”


    佟顏文靜地笑笑,輕輕將手抽了回去。


    範書記登時就鬧了個紅臉。剛剛隻顧著驚詫,卻忘了放開人家女孩子的小手。搞不好就要產生某種誤會,讓佟顏在心中將他歸類於李春雨的“同好”――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走吧。今兒這趟算是圓滿完成任務,兩個人都接到了……我跟你說,範二,葆興去野營拉練了,三五天回不來,讓我代表他好好招呼你。”


    葆興如今已經是首都衛戍區某師副營長,衛戍不對負責拱衛京師安危,訓練方麵,一直抓得挺緊,不敢稍有鬆懈。好在葆興本就一直在主力野戰部隊服役,倒也習以為常了。


    見範鴻宇略略有些不解,佟顏就解釋道:“我也剛從外地回來,在海邊采風。”


    “采風?你是作家?”


    範鴻宇大感訝異,問道。


    佟顏嫣然一笑,說道:“作家可不敢當,我就是愛好寫作。我現在還是首都大學中文係的學生。”


    至於現在還沒到放寒假的時候,為什麽佟顏能跑到海邊去采風,範鴻宇卻不便深究了。初次見麵,就對人家女孩子刨根究底,明顯不禮貌。


    佟顏的爸爸是部長,真正的世家千金,總有些特殊之處。


    “哎,範二,你好像還沒結婚吧?要不我給你做個月老,你倆處個對象怎麽樣?”


    李春雨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線,忽然就莫名其妙地冒出了這麽一句。


    範鴻宇還沒來得及說話,佟顏就輕輕“啊”了一聲,娟秀的臉頰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子上,嗔道:“春雨哥,你瞎說什麽呢?”


    “我怎麽就瞎說了?我這可是最正經的提議!你不馬上就要畢業了嗎?範二年級跟你也差不多,郎才女貌,豈不是正合適?”


    李春雨卻認真起來,停住了腳步,一本正經地說道。


    “春雨,別胡說!”


    範鴻宇忍不住了,嗬斥了一聲。


    這人怎麽回事,開玩笑也不注意個對象。佟顏一看就不是那種奔放型的女孩子,哪裏能開這樣的玩笑?


    李春雨卻兀自不肯“悔改”,笑著說道:“我呀,就是代人傳句話。葆興老早就有這個意思了,等過幾天他回來,就要親自跟你提親了!”


    暈死!


    連“提親”這樣的話也說出了口。


    “春雨哥,你再亂說,我不理你了!盡胡說八道!”


    佟顏再文靜秀氣,到底是未婚的小姑娘,羞得不行,也顧不上淑女形象,朝李春雨大發嬌嗔,小臉紅彤彤的,卻總是隻讓人覺得美不勝收,絲毫也激不起“畏懼”之意。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你別生氣。氣壞了我可負責不起……”眼見逗得她也夠了,李春雨“見好就收”,不過嘴裏還是在嘀嘀咕咕:“本來就是葆興的意見嘛,連你姐也挺讚成的……”


    範鴻宇簡直目瞪口呆。


    原來不但李春雨是奇葩,葆興也是奇葩,兩個家夥躲在京師重地,一天到晚卻記掛著給萬裏之外的範書記牽線搭橋。


    這一路同車,還真有點尷尬。


    好在範鴻宇坐副駕駛位置,陪李春雨,將佟顏一個人晾在後座上,局勢才沒有進一步“惡化”。


    李春雨先將佟顏送回家。


    佟顏早已恢複平靜,斯文有禮地和兩人道了再見,轉身上樓。


    李春雨一邊啟動車子,一邊朝範鴻宇說道:“哎,範二,我說真的,佟顏真的很不錯。無論長相,身材,家世,性格,文化程度,都是一等一,沒得挑。葆興也早就跟我聊過,有這想法。你要是覺得合適,就點個頭,咱哥倆負責給你助攻……不說百分之百能成,起碼也有五六分把握……”


    原以為李春雨隻是開玩笑,不料他竟玩起了真的。範鴻宇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得了吧,你什麽時候改行做媒婆了?”


    “別跟我嬉皮笑臉,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李春雨頓時瞪起了眼睛,十分嚴肅認真的樣子。


    得,合著還是範鴻宇在嬉皮笑臉?


    “我知道,你跟趙歌好嘛。但你倆,還真不合適。你可得知道,她現在是香港人,你今後,肯定是在體製內發展了,這中間就會有問題,你得搞清楚。”


    李春雨卻還在一本正經地給範鴻宇“分析”。


    “哎哎,打住打住,咱們不說這個行不?我這馬上就要去見熊阿姨了,心裏頭特緊張,你別給我添亂,省得我待會出洋相!”


    範鴻宇一個頭有兩個那麽大,不得不連聲叫停。


    李春雨一般不八卦,沒想到八卦起來這樣“厲害”!


    不過這一招轉移話題還真比較管用,李春雨終於從“紅娘夢”裏清醒過來,大咧咧地說道:“這有什麽好緊張的。你和我是啥關係?兄弟!我媽就是你媽,你見自家老媽,緊張個啥?”


    範鴻宇不由笑著搖頭。


    倒不是他不相信李春雨說的話,李春雨是那種極講義氣的性格,對哥們沒說的,真相親兄弟一樣。在他看來,範鴻宇去他家裏就等於回到自己家,有什麽好緊張?


    但範鴻宇自然不能也跟著這樣想。


    熊阿姨的性格,絕對和李春雨不一樣,他要真像李春雨說的這樣“隨意”,搞不好就會在熊阿姨心裏留下飛揚跳脫,不穩重的印象。


    “範二,你還別說,我是真有點服你了。你小子簡直就是個政治天才……你說,你怎麽就能把這脈搏掐得這麽準的?咱媽都在家裏誇你呢!”


    “得了,你安心開車。什麽政治天才,就是瞎蒙唄,在熊阿姨麵前,可千萬不要這麽說,實在當不起。”


    “行,你小子就繼續謙虛吧。我知道,你從來都是一個謙虛的人,不驕傲……”


    李春雨嘴裏胡說八道,腳下不斷踩油門,小轎車風馳電掣的朝著前邊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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