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山不高,但那說的是海拔高度,和國內的許多名山大川比較而言,金吾山比較矮。不過山路是不能以垂直高度來衡量長短的。青石台階盤山而上,路旁都有指示牌。根據地圖顯示,龍虎觀不在山頂,而是在接近山頂的位置。


    “龍虎觀我以前去過一回,地勢比較平整,有一大塊空地。咱們先去看看其他寺廟吧,待會再去龍虎觀,聽說還有素齋供應。”


    站在一條分岔路口,高潔停住了腳步,說道。


    “素齋嘛……”


    範秘書就苦了臉。實話說,對於範鴻宇這種大型肉食動物而言,素齋的吸引力確實不咋的。


    高潔登時就“發作”了:“哎,你不能老是吃肉,要多吃蔬菜,多吃植物油,不要總是吃豬油……”


    “豬油好吃啊。”


    不待高潔教訓完,範鴻宇就打斷了她,申明自己的理由。


    “好吃是好吃,但不能貪吃。你現在年輕,身體好,體力消耗大,還不要緊。再過幾年,職務更高了,年齡也大幾歲,活動量一減下來,馬上就會發胖。到時候什麽高血脂高血壓高血糖,還有其他心腦血管疾病都找上門來,看你怎麽辦?”


    高潔就瞪起了眼睛。她出身官宦世家,這樣的例子見得實在太多了。


    以前兩人關係也很好,高潔經常和他開玩笑什麽的,但一般不會規勸這些內容。如今關係發生了質的變化,高潔就自動自覺以未婚妻身份自居,開始管製範鴻宇的衣食住行。


    看來不論是女市長還是普通家庭主婦,在管男人這方麵,基本都是一樣的。


    “不會不會,肯定不會,你說的那是人家,不包括我。我身體多棒啊……”


    範鴻宇拒不接受勸告,雙手握拳,做了個健美的姿勢。


    “你呀!那你今天陪我吃頓素齋總可以吧?”


    所幸高潔十分了解此人固執如牛的性格,再說範鴻宇如此年輕,身體問題似乎還很遙遠,也就沒有再勸,等以後結了婚,再慢慢糾正他這些不良習慣也還為時不晚。


    “行行行,一頓還是可以的。這邊這邊,先去看和尚,完了再去看道士。”


    範鴻宇生怕高潔沒完沒了,拉著她的小手,就向右邊岔路而去。


    金吾山風景秀美,兩人且逛且聊,其樂融融,差不多快到中午時分,才來到龍虎觀。嚴格來說,金吾山的龍虎觀隻是別院,真正的龍虎觀,天師道的“總舵”,不在洪州。擱在古代,這種情形不會出現。天師道和龍虎觀在道教傳承之中,地位相當尊崇,不容人褻瀆。


    如今是新社會,也就沒人再去理會這些古老的規矩。


    “哇,規模這麽大,擴建了?”


    一來到龍虎觀前,高潔就吃了一驚,滿臉疑惑之色。


    “我前幾年到這裏來玩的時候,風景區才剛剛開始搞建設,龍虎觀也比較破舊。好像以前這裏也不是叫龍虎觀,是叫三清觀……”


    三清是道教始祖,天師道隻是道教的一個流派。將三清觀更名龍虎觀,本來就有點匪夷所思。隻是真正的宗教傳承,很多都已經亂套了,普通善男信女,誰會較這個真呢?隻要這裏有廟宇,有道觀,有菩薩,有神仙,可以讓大家虔誠磕頭膜拜,那就足夠了。


    善男信女所求的,也不過是個心靈上的安慰和寄托罷了。見到神像就磕頭,想來是絕不會錯的。


    “姐,哦不,小潔……咱們今天本來就是郊遊踏青的,又不是真的拜菩薩,管那麽多幹嘛。真正的張天師,還在龍虎山好好呆著呢,這裏的張天師,誰知道他打哪鑽出來的?”


    “嗯,聽說很多人都信他,尊為天師,搞不好就是個裝神弄鬼的神棍。”


    高潔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道。


    雖然和高興漢一樣,高潔亦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在這道教“聖地”,周圍所見,無不是虔誠的信徒,高潔倒也不想引發眾怒。


    “怪力亂神,基本上都可以稱之為神棍。”


    範鴻宇笑道,心裏頭卻沒來由的浮起一絲陰影。如果這世間真的無神,那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又如何解釋?時光倒流之前,範鴻宇也是無神論者,然而現在,卻再不是那麽“理直氣壯”了。


    “其實我還真想見見這位張天師,能夠擁有那麽多信眾,總也是個有本事的。至少也有幾下江湖散手,單純頂著一個天師的大帽子,可不那麽中用。”


    稍頃,範鴻宇又說道。


    “行啊,你想見見,那就去見唄,隻要你不被他蠱惑出家就行了。”


    高潔無可無不可。


    範鴻宇笑道:“放心,現在宗教也是來去自由,和尚道士也能結婚娶媳婦的。退一步來說,我也能夠在家裏當個居士。”


    高潔便給了他兩個白眼球。


    好像他要是出了家,自己就沒人要了似的,美得他!


    經過擴建之後的金吾山龍虎觀,規模宏大,氣勢恢宏,屋宇眾多。觀外是一大片平整的空地,都打了水泥地麵,兩旁是一排排的店鋪,賣香燭,竹卦和一些紀念品。不遠處則是一間“大食堂”,專門供應飯菜,古意盎然。據說這也是龍虎觀的產業,為觀裏創收的。


    人來人往,觀裏不是響起鞭炮聲,熱鬧非常。


    高潔和範鴻宇就這樣兩手空空的往裏走,和別的香客迥異,不料卻被門衛伸手攔住了,讓他們購票。


    高潔詫異地說道:“還要購票?我記得以前不要票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在我們這裏是風景名勝區,不賣門票,沒有收入,這些古跡就沒錢保護……你們是學生吧?有學生證的話,可以優惠的,打七折。”


    門衛倒也和氣,上下打量著兩人,給他們提了個醒。


    高潔便眼望範鴻宇,抿嘴一笑,頗為自得。這女同誌嘛,隻要年滿二十,年齡立馬就成了最高機密,沒有人不喜歡別人誇自己年輕的。上至第一夫人,下至家庭主婦,無一例外。


    範鴻宇哈哈一笑,拉著高潔去一旁的售票區購票,低聲說道:“我有學生證,不知道他們認不認賬。”


    黨校的學生證,估計不在優惠的範疇之內。


    好在範二哥是名副其實的大款,不在意小錢。


    兩人購了票,重新進門。


    “毀了……”


    在氣勢恢宏的龍虎觀裏慢慢流連,高潔秀眉輕蹙,不住搖頭,歎息道。


    範鴻宇也點頭附和:“嗯,這裏滿眼都是浮躁之氣,哪裏還有半點世外之人的清靜意境?”


    任何道觀廟宇,一旦開辟為旅遊勝地,立馬就變質,這是鐵的定律,絕少例外。


    “幾年前不是這樣,早知道不來了。”


    範鴻宇趁機說道:“咱們去見見張天師,再吃頓素齋,就回去吧。趕得早的話,還能去洪州百貨那邊逛逛街,買幾件新衣服。”


    逛街和買新衣服,亦是高潔的至愛。


    “嗯。”


    高潔點點頭,有些興味索然。


    範鴻宇便即逮住身邊一位香客,向他詢問如何得見張天師。


    “你想見張天師?”


    那名香客大約四十來歲年紀,上下打量範鴻宇,問道,神色頗為愕然。


    “對。有什麽不妥嗎?”


    “嘿嘿,你怕是不懂規矩吧?張天師可不是什麽人說見就見的,隻有大款和官老爺才能見到他老人家,一般人哪裏有那個福氣?”


    香客嘿嘿地笑著,臉上露出虔誠的敬意,但對範鴻宇又十分的不以為然。


    範鴻宇一蹙眉:“是嗎?還有這麽大的規矩?那請你告訴我,張天師住在哪裏?”


    “喏,就在那邊,靜心築。”


    香客隨手往前一指。


    隻見前邊有一個月門,上麵大書“靜心築”三個紅漆大字,月門邊標槍般挺立著兩名道裝打扮的年輕男子,頗為彪悍,卻和出家人,尤其是道教的清靜無為不怎麽搭界了。這兩位,看上去像保安多過像道士。


    月門一旁,則豎著一塊錚亮的不鏽鋼牌子,上書“遊客止步”。


    高潔說道:“這都哪跟哪啊?看上去,這靜心築的占地麵積,比正殿這邊都要廣闊。”


    “嘿嘿,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這是張天師清修悟道的地方,聽說裏麵別有洞天呢。”


    中年香客顯然有點話癆,主動相告。


    高潔更不解了:“別有洞天?裏麵還真有山洞?”


    “什麽山洞啊,聽說是賓館客房……”說到這裏,中年香客情不自禁地壓低了聲音,左右瞧瞧,身邊沒別人,這才繼續神神秘秘地說道:“跟你們說,很多當官的和有錢人在那裏麵包了房間,那價格,比大賓館大酒店還貴……聽說,還有好些漂亮女孩子經常住在裏麵呢。”


    說著,就不住拿眼睛的餘光在高潔臉上身上瞄來瞄去,眼神甚是曖昧。


    高潔怫然不悅,哼道:“鴻宇,咱們走吧,這樣的地方,不看也罷。”


    範鴻宇卻似乎來了興趣,笑著說道:“既然到了這裏,那就去看看吧。也許規矩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好,那就去看看,倒要見識一下這位張天師的排場。”


    望著高潔和範鴻宇向靜心築走去,中年香客臉上甚至流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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