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合影,尤利民又和同誌們一一握手,勉勵了學生幾句,這才在範鴻宇的陪同下離去。付德臻和校長以及其他官員,自然要恭送。尤利民擺擺手,止住了他們。


    這麽多學生在呢,尤利民不想讓大夥看到一個官僚。


    尤利民的工作作風一貫腳踏實地,很討厭官僚主義和官僚本身。


    大夥隻好恭謹地目送尤省長離開,眼裏滿是欽佩敬仰之意。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彭娜望著範鴻宇的背影,有點戀戀不舍。


    尚未登車,曹成的第二個傳呼又打了過來。第一個傳呼,範鴻宇沒有及時回複,曹成就肯定範鴻宇被什麽事情耽擱了,必然打電話去省政府辦公廳秘書一處詢問範鴻宇的去處。現在再給範鴻宇打傳呼,隻是表明他的急迫之意。


    相信省政府那邊,應該會派人第一時間將發生在齊河的緊急事件匯報給省長知曉。


    範鴻宇就向尤利民說道:“是曹成打來的傳呼,兩次了。”


    尤利民點點頭,一坐上車,便即吩咐司機,直接去省委。


    範鴻宇剛才的匯報極其簡明扼要,那個場合,範鴻宇也不好多說什麽。但尤利民很清楚,齊河那邊發生的這個事件,隻怕不簡單。否則,曹成明知他在洪州大學參加公開活動,絕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兩次給範鴻宇打傳呼。可見榮啟高急著催他過去一起商議。


    這個事,連省委書記都覺得不好乾綱獨斷。


    紅旗車穩穩行駛在省城的大街之上,隻比平時的速度略略加快了點。不管情況如何緊急,保證省長行車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這一點,司機從來都沒忘記過。


    尤利民也不催促。


    尤利民不是那種“感性領導”,他的行事風格很少隨著外界環境和心情的變化而變化。相對來說。邱明山更加“感性”一些。


    很快。紅旗車直接在省委一號辦公樓前停了下來。


    尤利民和範鴻宇上到三樓。


    曹成迎了上來。急急說道:“尤省長,您好。齊河市發生了一起群眾事件,情況比較嚴重,榮書記臨時召開書記辦公會議。其他幾位領導都已經到了。就在榮書記辦公室……”


    事態緊急,曹成將一貫的禮節都給省略了。


    尤利民微微頷首,向榮啟高的辦公室走去。辦公室的門是虛掩的,尤利民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子裏。煙霧蒸騰。


    榮啟高,袁留彥,省人大邵主任和另一位副書記都到了,省委常委兼政法委書記段宸欣和省委秘書長也在座。發生大規模群眾事件,通常需要出動強力機關維護秩序,參與後續處置。


    見尤利民進門,與會省委領導便向他點頭示意,俱皆神情嚴肅。


    “省長來了。”


    坐在長沙發上的榮啟高說道,略略向旁邊挪動了一下身子。


    待客沙發區畢竟不是專門的會議室,空間有限。榮啟高這個意思就是請尤利民和他坐在一起。不管下邊的幹部怎麽看待省委三巨頭“二三把交椅”的排序,至少榮啟高現在已經表明態度――尤利民才是他的第一副手!


    尤利民也不客氣。大步走過去,向榮啟高微一點頭,就坐在了他的身邊。


    曹成忙著給尤利民斟一杯茶水,沒有再出去,就在長沙發一側的椅子裏坐了,在膝蓋上打開筆記本,拿起筆,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這個臨時的書記辦公會議,自然不可能像正式會議一樣,安排專門的記錄人員,隻能由曹成親自記錄。


    尤利民一坐下,榮啟高便十分嚴肅地開了口:“同誌們,剛剛接到報告,齊河市發生了一起較為嚴重的群眾事件。前幾天,雲湖縣十原區的一些群眾和朝陽農場的部分幹部職工,因為曆史遺留問題,又發生了械鬥事件。這次械鬥事件,朝陽農場有幾個職工受傷住院,農場方麵向雲湖縣通報了情況,但遲遲沒有得到答複……”


    榮啟高簡單介紹了情況。


    “請大家過來,商量一下,看看怎麽處理善後。”


    沒人說話。


    榮啟高明白大夥心裏的想法。既然是發生在齊河的事情,大家都理所當然地想要先聽聽袁留彥的意見。朝陽農場職工和雲湖縣群眾的矛盾衝突,由來已久,袁留彥在齊河市委書記任上之時,應該早就處理過類似的衝突,他確實也最有發言權。


    “譚啟華和郭清華怎麽回事?亂彈琴!一個小小的朝陽農場,搞出這麽多事情來……”袁留彥果然率先開口了,很不悅地說道,語氣一如既往的強勢,也不知道他在質問誰:“這個朝陽農場的矛盾,他們事先又不是不清楚,一點警惕性都沒有。朝陽農場到齊河市區,四十多公裏的路程,幾百人,一二十台車,那麽大的一個車隊在路上,他們事先就一點風聲都沒得到,不知道采取措施?直接讓群眾圍住了市委大院,簡直亂彈琴!”


    袁留彥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貌似他擔任齊河市委書記的時候,朝陽農場和雲湖縣也一直都存在矛盾衝突,但從未把事情鬧得這麽大。以袁留彥的強勢,誰敢圍困市委大院,簡直開玩笑!


    榮啟高說道:“留彥同誌說得有道理,譚啟華和郭清華,警惕性確實不高,很遲鈍,應該對他們提出嚴厲的批評……現在事情已經出來了,關鍵是後續怎麽處置。”


    段宸欣說道:“榮書記,齊河市局已經出動了兩百警力,武警支隊也去了一個中隊的戰士。譚啟華和郭清華兩位同誌,工作經驗還是很豐富的,應該能夠很好的控製住局麵。不過,暫時控製局麵,隻能治標,不能治本。朝陽農場這個矛盾,存在了三十來年,是應該想個辦法,從根本上解決掉才行。不然,年年這麽鬧,也不是個事。”


    段宸欣此時開口,主旨就是向榮啟高報告,公安係統已經做出了反應。隨口為譚啟華郭清華開脫兩句,也算是做個順水人情,惠而不費。


    省人大邵主任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談何容易?群眾問題,曆來是最頭疼的。三十年的矛盾糾紛,影響的可不止一代人。”


    我們的農民群眾,質樸是質樸,但毋庸諱言,很多農民群眾也確實存在著眼界短淺,心胸狹隘的毛病,凡事隻看眼前,很少考慮長遠。尤其是在宗族勢力比較強大的農村地區,群眾更是容易形成盲目的“羊群心理”,隻要有人挑頭,便不問是非曲直,隻管聚眾鬧事,從不考慮後果。


    朝陽農場的多數職工,名義上屬於公家編製,但和真正的政府工作人員,自然沒有可比性,就算和國營工礦企業的職工相比,也有所不如。因為工作和生活環境的關係,本質上,他們也和普通的農民群眾一樣,有盲目的羊群心理。


    “不管怎麽說,這個事情不能久拖不決,總要解決才行。”


    榮啟高斷然說道。


    會議室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靜。


    稍頃,袁留彥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榮書記,我看這樣吧,等譚啟華他們平息事態之後,我親自去齊河市一趟,找他們開個會,先聽聽他們市裏的意見再說。畢竟他們在第一線,比我們更了解實際的情況。”


    他是齊河市的原任市委書記,齊河很多幹部都是他的老部下,又是現任省委副書記,位高權重。齊河發生的事件,由他親自去處理,也算理所當然。


    這事,反正推不脫的,估計此番書記辦公會最終做出決議,也還是會著落在他的頭上。


    榮啟高點點頭,說道:“也好,那就辛苦留彥同誌跑一趟吧……”


    話音未落,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又急促地震響起來。


    曹成連忙起身,疾步走了過去,抓起了話筒,沉聲說道:“你好,請問哪位?”


    “曹主任嗎?是我,鄭美堂……”


    電話那邊,傳來鄭美堂頗為驚惶的聲音。


    曹成的臉色頓時一凝。


    “是這樣的,曹主任,局麵,局麵失控了……就剛才,郭市長被朝陽農場的群眾圍攻,高血壓犯了,休克過去,被緊急送到醫院去了……譚書記也遭到圍攻,受了傷,好不容易才脫身……現在,群眾正在衝擊市委大院,馬上就要突破公安幹警和武警戰士組成的人牆,快頂不住了……”


    鄭美堂一邊匯報情況,一邊呼呼喘息,聲音益發惶急。


    “曹主任,我們請示省委,是不是可以采取強製措施?”


    曹成臉色大變,連忙說道:“鄭書記,請稍候,我馬上請示榮書記!”


    榮啟高已經大步走了過來,從曹成手裏接過了話筒,威嚴地說道:“鄭美堂同誌,我是榮啟高!”


    “是,是,榮書記,我向您匯報情況……”


    榮啟高靜靜地聽著,濃濃的灰白色雙眉,緊緊蹙到了一起,十分嚴厲地說道:“小鄭,群眾中有很多的老人和孩子,決不能輕易采取強製措施。這一點,請你和市委其他同誌務必記住!我馬上趕到你們那裏去。你轉告公安幹警和武警同誌,一定要保持高度的克製,決不允許發生流血事件!”


    “是,是,榮書記,我記住了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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