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雲湖鎮前往洪州,要經過十原鎮。


    遠遠的,岔路口有一台桑塔納在等候。


    李文翰看得明白,好像是朝陽農場的車。整個朝陽農場,縣團級單位,就這麽一台“鎮場之寶”,還是半新不舊的。


    夠寒磣。


    李文翰就提高了警惕。


    實在朝陽農場和雲湖縣之間,鬧過太多矛盾。那個農場場長黃子軒,就是個“二百五”,李文翰對他沒有半點好感。不過李文翰也不是太擔心,就這麽孤零零的一台車,想必沒啥“可怕”的,再說,後麵車上不坐著朝陽農場的一把手呢!


    見兩台尼桑車過來,桑塔納的車門打開,走下來三個人。


    當先一人,短平頭,神情彪悍,正是黃子軒,另一個則單單瘦瘦,胳肢窩下夾著一個公文包,卻是杜雙魚。


    李文翰的雙眼情不自禁的眯縫了一下。他是真的想抓杜雙魚,市局頭頭專程給他打過電話,讓他“伺機”抓捕杜雙魚,還很隱晦地透露了那麽一點信息,據說是某位市委主要領導的指示。


    李文翰想著這位市委主要領導,不是市委書記譚啟華就是市長郭清華,他倆對杜雙魚可謂“恨之入骨”。害他們在省委領導麵前丟那麽大的人,過後還不得找杜雙魚算賬?


    甚至找黃子軒算賬都有可能。隻是省裏直接將尤省長的大秘書派到農場當黨委書記一把手,市裏領導一時半會不好向黃子軒“下手”。剛剛換了黨委書記,緊接著又換場長,也得看範鴻宇同意不同意。朝陽農場屬於市裏和省農業廳雙重管轄,要撤換場長,還得經過農業廳。


    農業廳則是直屬省政斧管轄序列,範鴻宇這位前任省府一秘,對農業廳頭頭的影響力絕對大過市裏領導的影響力。範鴻宇如果下定決心要保黃子軒,市裏還真沒有辦法把黃子軒弄掉。農業廳那邊,肯定要給範大秘麵子。


    這就是省府一秘的潛在影響力,絕非普通縣長可比的。


    現在看來,範鴻宇在農場采取的策略是“懷柔”,先穩住陣腳再說。不然,何以解釋範鴻宇居然讓杜雙魚給他做通訊員?


    就事論事,李文翰覺得範鴻宇這個策略是正確的。剛剛接手,“穩定”壓倒一切。總要等慢慢摸清了農場的底細,在關鍵位置上安插好自己信得過的人馬,才能真正舒一口氣。


    農場雖小,卻也五髒俱全,是個紮紮實實的官場。


    見了黃子軒杜雙魚等人的神色,李文翰更加安心。


    無疑,他們是在這裏等候範鴻宇,估計是一起去省城見香港客人。


    兩台尼桑車都靠邊停了下來。


    陳霞很麻利地下車,想要給範鴻宇拉開車門,不過動作還是慢了一拍,範縣長居然自己開門下車了。


    見到李文翰的那一刻,杜雙魚臉色微微一變,略略有點緊張。說起來也有意思,前幾天,杜雙魚身在“虎穴”,麵對窮凶極惡的葛二壯,葛大壯,甚至麵對雲湖縣委書記陸玖和公安局長李文翰的時候,杜雙魚都鎮定自若,甚至直接問李文翰是不是要抓他。如今有範書記“撐腰”,杜雙魚反倒不是那麽淡定了。


    或許,當時正在“跑路”的杜雙魚,心裏早已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可稱“哀兵”。想杜雙魚堂堂正正的本科大學生,天之驕子,被逼到這個份上,那種憋屈,實在不足為外人道。左右不過是“死”,倒看開了。如今事情忽然出現這麽大的轉機,他不但不需要跑路,還成了農場辦公室的幹部,範書記的秘書,轉眼之間躍上枝頭變鳳凰,頓時就對今後的曰子倍加珍惜起來。


    大凡有一線“活路”,誰願意“破罐子破摔”啊?


    不過隨後就見到範鴻宇下車,杜雙魚立馬安下心來。


    不知不覺間,他對範鴻宇的信賴甚至就趕上了對黃子軒的信賴。這位年輕書記,實在是個有擔當的。


    “範書記!”


    黃子軒連忙帶著杜雙魚和司機一起迎了上來。


    上午接到範鴻宇的電話,說要帶他去省城見一位香港客人,黃子軒就做好了準備,心裏也在暗暗詫異,範鴻宇還真是個雷厲風行的姓格,剛剛在農場說了要請香港人來建銷售公司,這麽快就有了實際行動。原以為他去了雲湖縣,沒個十天八天,想不起農場的事來。


    明眼人都清楚,雲湖縣實在比朝陽農場重要多了。


    和雲湖縣長比起來,朝陽農場黨委書記,簡直什麽都不算。那才是正經八百的“官身”。


    朝陽農場曆任黨委書記和場長,俱皆在農場終老,就沒有一個走上過更高的領導崗位。隻有一位副書記,通過個人的關係,調出了農場,從此再沒有回來過。


    範鴻宇笑著上前和黃子軒握手,說道:“黃場長,久等了吧?”


    黃子軒笑道:“嘿嘿,也不算久,半個小時吧。”


    範鴻宇一笑,隨即給大家引介。


    其實黃子軒,李文翰和陳霞彼此之間都是認識的,黃子軒再對雲湖縣的領導沒好感,一些具體的問題,還得來縣裏和陸玖等人溝通,與陳霞也算得老熟人了。


    李文翰和陳霞都客客氣氣的,和黃子軒握手寒暄。


    這多半是看在範鴻宇的麵子上。就黃子軒本人,雖然是個正處級幹部,李文翰和陳霞可不覺得他算個人物,在他們心裏,雲湖縣的任何一位正科級幹部,都比黃子軒更值得看重。一個破農場的場長,還是個“二百五”的姓格,有什麽要緊的?


    隻是範鴻宇如今身兼雙職,是雲湖縣和農場的父母官,大夥既然俱皆範縣長的下屬,那就該彼此多親近,不然,範鴻宇麵上須不好看。


    與黃子軒握手之後,李文翰主動向杜雙魚伸出了手,笑著說道:“杜秘書,你好!”


    杜雙魚正經職務是範鴻宇的通訊員,不過沒人會這麽稱呼,一概以“秘書”名之。


    杜雙魚顯然有些意料不到,忙不迭地伸手和李文翰相握,說道:“李局長,你好!”


    李文翰握著杜雙魚的手,搖晃了兩下,又輕輕拍打了幾下,臉上堆滿笑容。這個動作和滿臉的笑容,可都不是給杜雙魚的,是給範鴻宇看的。李文翰想告訴範縣長,我知道杜雙魚現在是你的秘書,所以請範縣長放心,我肯定不會再搞他的名堂。


    縣委書記辦公會尚未召開,範鴻宇也不曾明確給他指示,他就“擅自”解除了對葛大壯的禁閉狀態,盡管關禁閉是紀律部隊的內部措施,他李文翰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無需請示任何人。但實際上,哪有那麽簡單?李文翰很擔心範鴻宇會因此對他有不良印象。


    現在趁這個機會,向範鴻宇表示一下自己的“識相”,也是好的,聊勝於無。


    寒暄了幾句,範鴻宇抬腕一看表,揮手說道:“走吧,還要去‘溫泉賓館’趕晚飯呢。”


    當下大夥各自登車,警車開路,二號車居中,桑塔納殿後,小小車隊向著洪州滾滾進發。國道線路況不錯,又有警車開道,車行甚速,不到五點半,就趕到了洪州郊外的溫泉賓館。


    貌似令和繁每次來洪州,住溫泉賓館的次數多過了住青山賓館的次數。


    令公子很喜歡泡溫泉,可以去疲勞,迅速恢複體力。


    警車開到溫泉賓館一號樓門廳,李文翰朝範鴻宇說道:“範縣長,還有什麽指示?”


    範鴻宇笑道:“李局,哪來那麽多指示啊?你晚上沒別的安排吧?一起吃個飯。”


    其實李文翰是有安排的,出發之前,已經打電話約了省廳一位關係不錯的副處長,晚上一起吃飯,樂嗬一下。他可沒想到半路上會碰到範鴻宇。但眼下範縣長發出了邀請,李文翰又不好推脫。再說了,他為什麽要推脫?


    這可是難逢的機會。


    盡管有謝厚明關照,能夠和範鴻宇搞好關係,絕不是壞事。


    不過當李文翰的眼神無意間在陳霞臉上掃過之後,立馬就改了念頭,含笑說道:“範縣長,你和香港客人會談重要工作,這個可不好打擾。我是個粗人,可別在香港客人麵前影響了我們縣裏的形象……我還是先去省廳報到吧。”


    心中暗叫可惜。


    如果不是陳霞在這裏,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蹭”這頓飯。


    實話說,李文翰對陳霞滿懷“警惕”。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在縣委大院權柄顯赫,據說很多副縣長都要看她的臉色,甚至身為縣委常委的縣委辦公室主任,也要讓她三分。


    傳聞之中,她和前後兩任縣長陸玖和老崔,似乎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


    當然,也僅僅隻是傳聞,誰也沒有當真證實過。


    李文翰眼神隻在陳霞臉上一轉,範鴻宇便對他心中所想一清二楚,也不強留,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去省廳報到是正事,還是以工作為重。”


    其實明天上午八點開會,現在需要報什麽到?


    李文翰又說了幾句客氣話,恭送範縣長進了賓館大堂,這才登上尼桑警車,離開溫泉賓館。


    一上車,李局長的臉色就變得陰沉無比,甚至還暗暗咬了咬牙。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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