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杜雙魚一起到市裏辦事的小廖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小夥子,正可憐巴巴地站在公安局外邊人行道的一株綠化樹下,不時伸長脖子往來路張望,滿臉都是焦慮之色。


    看到尼桑車開過來,小廖頓時大喜過望,想都不想,就往公路中間衝,朝著尼桑車連連揮手。


    吳輝被他嚇了一大跳,趕忙一腳刹車踩下去,所幸車子來到公安局門口,吳輝已經減速,才沒有撞上他,不過吳輝的臉色自然很不好看,若不是考慮範縣長現在心情不佳,吳輝就要好好訓斥小廖一頓了。


    範鴻宇放下車窗。


    “範書記,黃場長……”


    小廖撲也似的衝了過來,趴在窗口,氣喘籲籲地叫道。


    “小廖,什麽情況?”


    “是這樣的,大約上午十一點多,我們到市財政局去辦點事,剛到沒幾分鍾,就有幾個警察過來,把杜主任給銬上了,說他今年三月份聚眾鬧事,圍攻市政府,危害公共安全,就把他帶走了。他們自稱是市局刑警支隊的……”


    小廖咽了一口口水,急急說道。


    “出示證件了嗎?”


    “出示了。其中一個,還和財政局的一個人打了招呼,好像是熟人。”


    範鴻宇略一沉吟,說道:“好,上車,我們一起去局裏問問情況。”


    說著,就往中間挪出一個位置來。


    “哎哎……”


    小廖忙不迭地點頭,小心翼翼地上了車。


    “小廖啊,下次可不要往馬路中間衝了,很危險的。”


    吳輝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每次範鴻宇去朝陽農場辦公,都是吳輝送他過去,和朝陽農場辦公室的許多幹部,倒都是熟人。


    “啊,對不起對不起,吳哥,都是太心急了,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小廖滿臉慚愧之色,連聲說道。


    吳輝點點頭,沒再說什麽,熟練地掛檔,加速,尼桑車駛進了公安局的院子。眼下的齊河市公安局大院,關防毫不嚴密,尼桑車直駛進去,門衛眼皮都不抬一下,更不用說出來詢問登記了。這年頭,能開這樣的進口小車,能是普通群眾?


    公安局辦公大樓是新建的,七層的鋼筋水泥建築,四四方方,雖然式樣和外牆裝飾都不算新潮,倒也威嚴大氣。範鴻宇黃子軒等人走進去,辦公大樓靜悄悄的。


    範鴻宇抬腕一看手表,還不到兩點,午休時間。


    “範書記,刑警支隊辦公室就在一樓,這邊……”


    小廖忙在一旁當向導。說起來,小廖還算是有勇氣的,杜雙魚當著他的麵被市局的人抓走,他還跑到市局來“偵察”了地形,沒有被嚇得拔腿就往農場跑。


    整個刑警支隊辦公區域,隻有一扇門是虛掩的,其餘辦公室,包括支隊長,政委和副支隊長等領導的辦公室,俱皆房門緊鎖。


    範鴻宇推開唯一一扇沒鎖的門,走了進去。


    裏麵有兩名年輕警察正在聊天,見有人進門,便一齊望了過來,略微年長的那名警察問道:“找誰?”


    範鴻宇淡然答道:“我叫範鴻宇,朝陽農場黨委書記,我找你們支隊領導。”


    原本帶著愛理不理神色的兩名警察猛地一怔,隨即忙不迭地往起站,滿臉笑容:“哎呀,是範縣長……範縣長你好……”


    要說範縣長的大名,在齊河市公安局也不見得人人知曉,關鍵刑警支隊上午剛剛抓了人家的秘書,卻不是什麽保密動作,支隊的大多數幹警,都知道這個情況。不少人在私下議論,不明白市局領導為什麽要跟省長的前任大秘書過不去。


    都估摸著,要有好戲看了。


    沒想到範縣長這麽快就殺上門來。


    “你們好。”


    “範縣長,請坐請坐……”


    兩名警察都有點手忙腳亂的。


    範鴻宇笑了笑,說道:“謝謝。兩位,請幫忙聯係一下你們支隊的領導可以嗎?”


    “好的好的,小郭,你陪範縣長在這裏坐一會,我去找領導。”


    年長的那位警察,明顯比年輕的那位機靈,經驗也比較豐富,還沒等小郭回過神來,他已經跑出了辦公室,留小郭在這裏“煎熬”。範鴻宇雖然年輕,正兒八經是縣長,又明擺著是上門來“興師問罪”,給人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年長警察一跑出去,小郭更加手足無措,額頭上很快就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範鴻宇自不會在小警察麵前裝腔作勢,臉帶微笑,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滿滿當當擺了七八張辦公桌,估計是刑警支隊某個大隊的大辦公室。


    這種大辦公室,範鴻宇很熟悉。


    另一個世界,範警官曾經在類似的辦公室內待過很多年,現在看來,倍感親切。


    “範縣長,您請坐……幾位都請坐吧……”


    小郭終於回過神來,慌裏慌張地說道。他看上去,比範鴻宇還年輕,估計應該是剛剛參加工作沒多久,臉上還殘留著些許稚氣。


    範鴻宇笑著點頭,在一張辦公桌後坐下。


    雷鳴在一旁低聲說道:“縣長,是不是直接找一下蕭書記?”


    雷鳴嘴裏這位蕭書記,指的是齊河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蕭寒月,齊河市政法係統“一哥”。在雷鳴想來,杜雙魚雖然是市局刑警支隊抓的,但刑警支隊明顯隻是執行任務,就算是支隊長,也不可能擅自作出這樣的決定。找支隊領導,實際上並沒有什麽作用。要找,不如直接找“正主”。


    範鴻宇微微搖頭。


    蕭寒月是肯定要找的,但不是現在。範鴻宇也並非不清楚,刑警支隊隻是執行者而非決策者。不過,這個程序還得走,範鴻宇不想讓人家詬病,仗著曾任省府一秘的大牌子,在齊河市擺譜,不將基層的同誌放在眼裏。


    大約二十分鍾之後,走廊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辦公室的門就被再次推開,三名警察走了進來,當先一人,大約四十來歲的樣子,穿著警服夏裝,短平頭,骨架粗大,卻比較瘦削,並不給人十分健壯魁梧的印象。不過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目光甚是鋒銳。


    “範縣長,你好你好……”


    中年警察一進門,眼神一掄,隨即就落在範鴻宇身上,頓時滿臉笑容,大步走過來,老遠就朝範鴻宇伸出雙手。


    “你好!”


    範鴻宇站起身來,和他握手。


    “範縣長,我是高振東,刑警支隊的負責人。”


    中年警察與範鴻宇熱烈握手,自我介紹道,瞧他這陽光燦爛的笑容,熱情洋溢的歡迎,誰能想到,就在三個小時前,他讓人抓了範鴻宇的秘書?


    “高支隊,你好。我這次過來,是有些問題,想要向高支隊請教。”


    範鴻宇也臉帶微笑,不急不躁地說道。


    高振東麵不改色,對範鴻宇的來意,那是一清二楚,依舊笑容滿麵,連聲說道:“理解理解,範縣長,請到我辦公室坐一會吧。這裏……太熱了……”


    這個理由倒也有趣。


    “好,麻煩高支隊。”


    “不麻煩不麻煩,範縣長,請。”


    範鴻宇卻沒有忙著走,給高振東介紹了黃子軒,說道:“高支隊,這位是黃子軒,我的搭檔,朝陽農場場長。”


    高振東連忙又和黃子軒握手寒暄:“你好你好,黃場長。”


    黃子軒可沒有範鴻宇那樣的養氣功夫,板著臉,很僵硬地和高振東握了一下手,硬邦邦地從嘴裏迸出一句“你好”,就再也沒有下文。要黃子軒也擺出官場上假惺惺的模樣,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來得爽快。沒有向高振東怒目而視,已經算是黃子軒很克製了。


    高振東臉色一沉,略顯尷尬,轉瞬臉上又露出笑容。


    早就聽說過朝陽農場的黃子軒是個“二杆子”脾氣,敢帶人武裝衝擊派出所的。現在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種性格,也就在農場那種地方能夠當到領導幹部吧?農場畢竟是封閉式運行的半軍事單位,和真正的官場有著巨大的區別。


    若是在縣裏,黃子軒撐死就是個鄉長的料,還不一定坐得穩當。


    所以說,人這一輩子,當真講究個運氣。


    當下範鴻宇黃子軒和高振東一起去了裏端的支隊長辦公室。支隊長辦公室的裝修就要比大辦公室豪華得多了,除了不是裏外套間,與範鴻宇的縣長辦公室相比,也毫不遜色。至於範書記和黃場長在農場的辦公室,與之相比,簡直是“慘不忍睹”,最少落後二十年。


    支隊長辦公室空調開得很足,確實比大辦公室要涼快許多。


    市公安局的幾個支隊,都是正兒八經的副處級編製。高振東這個支隊長,享受的待遇自然就比較高。


    “來來,範縣長,黃場長,請坐請坐!”


    高振東禮讓著範鴻宇和黃子軒在黑色的大沙發裏落座,又拿了兩瓶礦泉水過來,擺在兩人的麵前。


    現階段,礦泉水剛剛麵世不久,兩三塊錢一瓶,絕對是“奢侈品”,高檔貨。一般的單位,可沒有這麽豪華闊氣。隻有來了貴客,才能享受這種“奢侈待遇”,


    要再過些年,礦泉水和自來水劃等號的時候,貴客才能重新享受到泡茶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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