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期,由於種種原因,軍隊有很多經營性的動作,開設賓館招待所是比較普遍的一種經營方式。相對來說,經營比較簡單,因為部隊的良好信譽和安全保障,部隊賓館隻要條件不算太差,生意一般也不會太差。


    長城賓館就在軍分區大院隔壁,由原先的軍分區內部招待所改建而來。在對外經營之前,軍分區內部招待所規模較小,設施也很一般,主要用於接待級別不是很高的內部人員,比如各區縣武裝部負責人到軍分區開會,一般都是住宿在內部招待所。如果是上級領導前來視察工作,自然要送到市裏較高檔次的酒店或者賓館住宿。


    前幾年刮起部隊經營風,齊河軍分區也不甘人後,將內部招待所擴建,更名為長城賓館,內部裝修設施大幅提升檔次,正式對外營業。


    錢司令剛才在電話裏告訴範鴻宇,某集團軍政治部副主任馬寒上校和兩名隨員,都住在長城賓館。


    尼桑車徑直駛進了長城賓館的大堂門廳。


    一位在大堂坐等的少校軍官立即起身,迎了出來。


    “你好,範縣長,我是軍分區政治部幹事張曉,奉命在此迎候範縣長。”


    張曉雙腿立正,給範鴻宇敬禮,朗聲說道。瞧年紀,張曉大約三十歲左右,比範鴻宇大著幾歲,但立正敬禮一點不含糊,禮數周到。


    範鴻宇平日裏與軍分區領導打交道比較少,不過也能猜到,張曉應該是錢司令的秘書。


    “你好,張主任!”


    範鴻宇連忙伸手和張曉相握,很客氣地說道。既然張曉自稱是政治部幹事,範鴻宇便按照地方上的規矩,給他加上了“主任”的官銜。


    “範縣長,我剛才已經請示過馬主任,馬主任表示很歡迎範縣長。”


    對範鴻宇給自己加的“主任”官銜,張曉也不曾拒絕,隨即切入正題。到底不愧是軍人,辦事比較幹脆利落,沒有太多的客氣寒暄。


    “好的,張主任。這兩位同誌我們縣政府辦的負責人,我和他們一起去見馬主任,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馬主任並沒有這個方麵的特別吩咐。範縣長,請跟我來。”


    “辛苦張主任。”


    當下一行三人跟著張曉前往二樓的一間貴賓套房。長城賓館規模不大,主樓一共隻有四層。不過整個二樓走廊都鋪了厚厚的地毯,室內裝修檔次不低。


    最靠裏的貴賓套房,房門是虛掩的,裏麵傳來談話的聲音。


    張曉來到套房之前,立正,朗聲叫道:“報告!”


    “請進!”


    屋裏的談話聲戛然而止,隨即響起一個溫和渾厚的男中音。


    張曉推開門,臉上露出笑容,說道:“馬主任,範縣長到了。”


    “啊,好的,快請進!”


    坐在客廳裏聊天的三名軍人一齊起身,臉上俱皆帶上了笑容。


    範鴻宇大步進門,微笑說道:“馬主任好,我是範鴻宇。”


    三名軍人頓時都略略愣怔了一下。這位範縣長,也未免太年輕了。馬寒其實聽說過範鴻宇,但聽說和親眼所見,畢竟大不相同。


    不過馬寒的失態,也僅僅隻是瞬間之事,隨即又臉帶微笑,主動向範鴻宇伸出雙手:“範縣長,你好你好!”


    一邊寒暄,一邊不斷打量這位大名如雷貫耳的“範英雄”!範鴻宇的大名,整個集團軍略微資深一點的軍官,都有所耳聞。


    當然,馬寒的眼神做了必要的掩飾,顯得十分含蓄。


    範鴻宇自然也在打量這位集團軍最高軍事首長親自派來的“欽差大臣”。馬寒大約三十五六歲年紀,上校軍銜,軍政治部副主任,至少也是副師級軍官,算得是紮紮實實的少壯派了。九十年代初期的軍隊,經過幾年前的百萬大裁軍,也和地方一樣,講究大力提拔年輕化,專業化的幹部。馬寒能夠在三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擔任副師級軍官,除了自身能力出眾,估計身為龍軍長的秘書,也是原因之一。


    隻要是官場,不管在軍隊還是地方,秘書永遠是一條升官的捷徑。


    馬寒軍銜官階雖然都不低,卻沒有太多的威武彪悍之氣,長相氣度都帶著三分儒雅,應該和他的工作職責有關。集團軍政治部副主任也好,軍長秘書也好,都不是軍事主官,而是政工幹部。


    寒暄了幾句,相互介紹了隨行人員。


    馬寒的兩名隨員之中,包括一名女軍官,上尉軍銜,集團軍政治部幹事,二十六七歲年紀,倒是英姿颯爽,較之她的上級領導馬主任多出幾分軍人氣息。


    馬寒一行此來齊河市,是要了解溪浩烈士遺孀的情況,帶一位女軍官隨行,很有必要。一些私密話題,還是需要女同誌去溝通才行。


    某集團軍部隊駐地地跨越中,青山兩省,軍部並不在青山省境內,而是在越中省的某座城市。因為地緣關係,青山省內的野戰部隊駐軍並不多。集團軍主力駐紮在越中。


    “來來,範縣長,陳主任,雷主任,張主任,請坐!”


    馬寒客客氣氣地招呼雲湖的幹部和張曉落座,上尉女軍官親自為客人斟了茶水。


    “馬主任,對不起啊,我們地方上工作沒做好,讓部隊首長操心了。”


    範鴻宇一落座,就露出慚愧的神色,說道。當然,慚愧的神色有一定的限度,恰到好處。呂婷這個事,他本來就沒有任何可慚愧的地方,不過現在代表著齊河市的幹部和馬寒談話,就得做個樣子。


    馬寒又微微一愣,沒想到範鴻宇比他這位部隊來的同誌還要直爽,屁股剛沾到椅子,就開始“道歉”了。稍頃,才正色說道:“範縣長,據我們所知,溪浩烈士的家屬呂婷同誌遭受不公正待遇,是你親自出馬給解決的?”


    範鴻宇忙即擺了擺手,說道:“馬主任,不能這麽說。當時我也並不知道呂婷同誌是烈屬,隻是當作一個普通的刑事案子來處理的。後來這個事情,引起了雲湖縣,莫平縣和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的高度關注。現在犯罪分子裘立行已經受到了法律的製裁,呂婷同誌的工作也已經恢複,工資全額補發。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雲湖縣委的陸玖書記,一直都是很支持的。”


    範鴻宇這話一說,陳霞的眼裏,頓時閃過一抹亮色,又略略有些意外。


    小範同誌居然會為陸玖美言?


    看來這兩個男人之間,可能達成了某種共識。


    陳霞一直以自己的官場智慧和駕馭男人的手段自矜,自從範鴻宇到雲湖之後,見識了他與陸玖之間的諸般交鋒,有博弈有合作有妥協,各種手法穿插使用,簡直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範鴻宇固然氣勢如虹,陸玖卻也守得堅固,硬是穩住了陣腳,還能從範鴻宇手裏搶走些功勞。


    陳霞這才察覺,自己以前還真的是井底之蛙。


    範鴻宇陸玖使將出來的一些權謀手段,有時候她甚至都看不明白,還需要陸玖提點。看來以前陸玖對付崔縣長和謝厚明,也並未竭盡全力。隻有碰到範鴻宇這樣妖孽的對手,陸玖的壓箱底能耐才終於被全部逼了出來。


    有句話說得好:優秀的對手,作用甚至比傑出的隊友還要大。


    馬寒點了點頭,說道:“範縣長,對於呂婷同誌目前的情況,我們已經聽錢司令和譚書記大致介紹過了。我們不是信不過齊河的同誌。不過,我們臨行前,首長特意指示,要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搞個清楚明白。溪浩同誌是功臣,又是烈士。他的家屬遇到的這些事情,在部隊引起了一些不好的影響,軍部首長都特別重視。我們打算明天就去呂婷同誌家裏,向她當麵了解情況……範縣長,呂婷同誌現在是在雲湖工作是吧?”


    馬寒不愧是龍軍長的秘書,話語說得客氣,實際上絲毫不曾鬆口。


    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既然接受了命令,那就要堅決執行。


    “是的,馬主任,呂婷同誌現在是雲湖鎮第二小學三年級的語文教師,就住在雲湖鎮。我們十分歡迎部隊的同誌去雲湖做客,如果馬主任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商量一下明天去雲湖的行程安排。學校和呂婷同誌那邊,也要做好必要的安排。”


    “範縣長太客氣了,非常感謝。”


    馬主任便伸手和範鴻宇相握,連連點頭。


    “馬主任,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擁軍優屬,本就是地方黨委政府的職責……”


    兩人又說了幾句客氣話,便即由陳霞出麵,和馬寒等人商談明天赴雲湖的行程安排,本就不算複雜,很快就商量妥當。


    便在這個時候,又響起了敲門聲。


    “請問,馬寒馬主任在嗎?我是莫平縣委書記裘灝明……”


    陳霞頓時一驚,望了範鴻宇一眼。


    裘灝明的動作蠻快的嘛,這就趕過來了。


    馬寒隨即起身,整理了一下著裝,朗聲說道:“裘書記,請進!”


    房門被推開,裘灝明那張方方正正的大臉,就出現在眾人麵前,一眼看到範鴻宇,臉上頓時露出又是吃驚又是尷尬的神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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