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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初的震驚過去,劉娥漸漸清醒過來,緩緩轉頭看著雷允恭,冷聲道:“你怎麽說?”


    雷允恭早就嚇得在那裏渾身篩糠似的顫抖不停,劉娥輕輕一問,仿佛在他耳邊打了一個霹靂一般,撲通趴在地下,以頭叩地,說不出話來。


    朝班裏有一個人也出列,雙膝跪倒,默然不語,正是丁謂。


    這時錢惟演自右列出來,躬身奏道:“啟奏官家、太後,臣以為茲事重大,丁謂、雷允恭身為山陵正副使,難辭其咎,然真相未明,為防他二人串通一氣,該當分別察問。臣請先行拘押雷允恭,不使其等同處一地。才方便察問。”


    劉娥聽了,毫不猶豫道:“準奏,殿前侍衛何在?”殿外侍衛齊聲答應。劉娥道:“拿下了。”頓時進來四個侍衛,把那個方才上朝時還目中無人,麵露驕色的雷允恭像拖死狗一樣拉出殿外。


    一旁薛映也出來說道:“亦當拿下丁謂察問明白。”劉娥正要發號施令,就聽丁謂說道:“臣已知罪,隻是臣還想等邢中和進殿來問個明白,再無怨言。”劉娥此時已經惱怒到了極點:“哼,便依了你,今日當著滿朝文武問個明白。”


    群臣無語,就這麽幹等了好半天,殿下黃門才扶著一個衣衫破爛,蓬頭垢麵的人匆匆進來。


    那人一進殿中,便即伏在地下,口稱萬歲。正是司天監提點邢中和。群臣見他這副模樣,大感驚訝,而趙禎則有些慌亂地看著發生的一切,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抬起頭來。”劉娥道。


    邢中和稍微抬頭,一個腦袋這時候已經鼻青臉腫不成樣子。


    “如何這般模樣?”劉娥問道。邢中和隻是痛哭不已,說不出話。


    “問你的話,怎麽不答?”劉娥怒道。轉頭又叫另一個殿前押班張景宗道:“你問他!”


    張景宗下了丹墀,走到邢中和麵前道:“奉太後口諭,有話問司天監提點邢中和,你要據實回答。”邢忠平才收了悲聲,磕頭稱是。


    “邢中和,你如何身上帶傷?”


    “回稟太後,臣是被人打的。”這時候邢中和慢慢緩過氣來,老實回答問題。


    “何人打你?為什麽打你?”


    “是丁相公家人打我,為山陵皇堂滲水之事。”


    “嗡”地一聲,滿朝文武交頭接耳,驚訝中紛紛議論。


    “肅靜!”張景宗環顧四周一眼叫道,待聲音平息,又繼續問他皇堂滲水為什麽被打。邢中和卻吞吞吐吐說不出話。張景宗轉身彎腰向劉娥奏道:“奴婢問話,他隻是不說,是否把丁相家人拿來問個明白?”


    劉娥想了想道:“傳旨,把打傷邢中和的丁謂家人拿來,在殿外問話,張景宗問話,馮拯、王曾、薛映、陳執中旁觀。”這幾人領命下殿,就等著把打人的凶手抓來問個明白。


    丁謂的家人本來就沒跑,等著被提到殿外,一共五個人,統統跪下。為首的叫丁順,是丁謂府上的壯仆管事,平日就負責家裏壯丁的管理,另外一個重要人物叫顧明全,是西門外有名的風水先生,平日專門給人擇陰宅、看風水、發喪打幡等等白事工作。這廝此番也算奇遇,居然看風水被抓到皇宮裏麵,害怕得全身發抖。


    張景宗等五人將這五個捉對兒看住,由張大公公負責問話,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連同旁觀的幾個都驚得呆了,做聲不得。好一半天才回過神來,馮拯沉聲道:“回去,如實稟報官家、太後。”幾人轉身回道大殿,自有殿前司侍衛把那五個打人凶手看住等候發落。


    這次劉娥是氣極了,自己老公的山陵被雷允恭這個畜類隨意更改皇堂帝穴,搞得水落石出。按照老輩兒說法,那可是絕地啊,這不是想斷俺老趙家的根麽?因此滿朝文武一個都別走,全餓著肚子等候結果張景宗上殿,向官家和太後奏報問話結果。


    張景宗緩緩向太後劉娥奏報,當天的確是雷允恭查勘山陵,邢中和陪同視察,邢中和的確是指了那處絕地給雷允恭看,但也說明過,極有可能地下有碎石及暗流,不敢輕易改址等等。


    劉娥聽到這裏,怒不可遏,當時雷允恭回宮稟報就隱瞞了這一節,馬上打斷張景宗的回話,指著邢中和道:“你當日說與雷允恭聽,他是怎麽回答你的?”邢中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磕頭答到:“那時雷押班已經上馬,命我不得延誤,馬上開工,他自會回來向官家和太後稟報。”劉娥一聽,氣得渾身發抖,拍著鳳床扶手連聲下令:“雷允恭立即扒了宮衣,聽後發落。!”張景宗做了個欲言又止的小動作,仿佛想要阻攔,話還沒說出口,殿前侍衛已經領命下去。


    看著侍衛走遠,劉娥稍稍平了口氣,回頭又對張景宗道:“你接著說。”


    張景宗說道,原來那日雷允恭回來奏報太後,又與正使丁謂說了。丁謂不知道是如何考慮的,昨日午後,便命家人丁順等四人出城,又找了西城外有名的風水陰陽顧明全隨行,一路趕到山陵址,欲要上山查勘。守護士卒本來攔著不讓上去,是丁順亮明了丁府腰牌和身份才得上山。顧明全等趕到山頂,皇堂已經挖下丈餘深,現出碎石,但還未出水。後來顧明全拿了羅盤觀測,忙說這塊地是絕地,斷乎動不得,那負責開挖的領頭隻回答說是雷押班的鈞旨,不敢違抗,還待繼續。丁順等這就爭吵起來,鬧得不可開交處,領頭因見他是丁謂家人,也不敢得罪,忙命人去稟報司天監提點邢中和。


    等找到邢中和來,已是深夜,邢中和見了丁順等人,本來就知道這塊地方有問題,隻是見碎石不多,寥寥幾塊應無大礙,所以才沒叫停工。這下子見丁順也帶了看風水的說動不得,雖然他是官方權威,對方隻是個民間土專家,因與自己不謀而合,也就不敢亂動。隻是心存僥幸,就告訴丁順說,等天亮之後,再挖它幾尺,如果土質發現水氣就立馬停工。


    到了天亮時分,又命人繼續挖掘,人多力量大,才一小會兒就挖了五尺深,還沒來得及查勘土壤,就見那深坑裏居然咕嘟咕嘟慢慢滲出水來。這下子邢中和也說不出話來。


    丁順一見出水,大怒道:“你這廝害死我家相爺。”情急之下,也不管對方是否官身,衝上去就是一頓暴揍。同來的幾人除了顧明全外,紛紛上去拳打腳踢,好不容易等旁邊侍衛拉開時,邢中和已是那般模樣,一邊忍著痛命人急報官家,一邊也騎著馬連忙往回趕來請罪。因為毆打官員,那幾個丁謂家人並顧明全等被侍衛牢牢看住,一道回京。


    聽完張景宗的報告,趙禎、劉娥和一眾官員沒人發出聲音,大殿裏一片寂靜。少頃,一直跪在殿內的丁謂打破沉默道:“臣身為正使,有失察之罪,後補救不及,致使皇堂遭此一劫,罪不可赦,懇請太後、官家賜罪!”說完以頭碰地,咚咚有聲。


    劉娥還沒開口,殿外黃門又來奏報,說魯宗道上殿求見。劉娥叫宣。魯宗道進殿,麵上深沉如水,朝坐在上麵的兩個領導深深行禮,開口道:“啟奏官家、太後,臣領命去查雷允恭貪贓圈地一事,已有結果,特來稟報。”


    又是雷允恭,劉娥已經快要氣瘋了,沒好氣地叫魯宗道匯報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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