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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人自古有看熱鬧的好習慣,其原則就是:什麽熱鬧看什麽。比如今天,開始的熱鬧是看死屍;仵作來了,就看驗屍;縣太爺來了,就看縣太爺如何驗屍;到現在,縣太爺吐了,大家自然就要關注縣太爺早飯吃了些什麽。


    縣太爺梁豐其實兩輩子也從沒這麽近距離地觀察過一個停了大半年的死人,這會兒生理反應巨大,扶著大樹不住地嘔吐,後來變成幹嘔,還是惡心不止。於是他吃的早飯便如同官員公開的財產一般陽光地呈現在百姓麵前。


    “臥槽,以為縣太爺吃得多好呢,看來也不過就是小米粥加點鹹魚幹蘿卜皮什麽的。”


    至於梁豐咒罵的那位婆娘到底是誰,眾人雖然好奇,但還不至於向他打聽。他隻是精神萎靡地接過旁人遞來的涼水漱口,又喝下些,稍稍好點,死魚般眼睛回頭望著那架依然停在院中恭候他光顧的棺材,微微搖頭。這回他是死也不過去看了。


    他知道周圍從秦邦業以下所有衙門同事,還有那些依舊注視著他的鄉親,其實眼睛裏充滿了鄙夷和嘲笑。


    好在他臉皮夠厚,直起身來,擦擦殘留嘴角的蘿卜皮,整理衣冠,又神態自若起來。走到場中,在距趙守財還有好幾步的地方停下,朝周圍團團拱手,笑道:“好叫各位鄉親見笑了,原來我這個縣太爺如此不經事。諸位,這回還以為大老爺都是文曲星下凡麽?嗬嗬!”


    他一笑。大家也跟著大笑起來。從原先的敬畏、失望到嘲笑,反倒對他生出些好感來,這個小縣太爺雖然出醜,卻怕不比原先那些裝神弄鬼的可愛得多!


    接下來事情簡單了,差役搬了一條凳子給他坐下,遞上茶水,請他旁邊休息。隻要監督罷了。這時候秦邦業和房二走上前去守著仵作驗看屍體。


    那年月雖然沒有專門的實驗室手術刀任這個仵作法醫清清靜靜割來割去,也不避人。但總有差人四麵把守,旁人不得近前。百姓們遠遠望著甚是沒趣。便陸陸續續議論紛紛地散去,又隻剩下趙大成一家和趙保業、趙寶成以及趙崗幾個耆老等候著,還有幾個實在無聊又好事的鄉民。


    仵作取出多樣工具。太陽下閃閃發光,隻見他一會兒伸出銀針在趙守財身上插來插去,一麵死水般的聲音喊道:“口中無毒、喉頭無毒、髒器無毒。”又換了一個小錘子和小鑷子一邊翻動屍體一邊眼看,嘴裏依然又喊:“顱骨無損、咽喉無損、肋骨無損、腰下、四肢無損。”


    做了半天,又取出去年的驗屍報告翻看對應,上麵寫著什麽“舌有水白、喉中水草、腹中積水、耳鼻塞住、指甲發青,多積淤泥”等等記錄。


    種種證據證明,趙守財確係落水死亡,沒有死後拋屍的嫌疑。


    一旁聽著的趙大成夫婦這時候呆呆的,剛才雖然不願意兒子死後還受這般辱沒。但總還存了一絲希望。如今這點希望都沒有了,趙大成的老伴憐子傷心,絕望得令人淚下。隻有那個陳氏,雖也傷心,但更多的是失望。


    梁豐把那二老叫道跟前。望著有些不忍,半晌道:“趙老漢,如今可都弄明白了吧?”


    趙大成呆呆道:“是,老爺,小民明白了。”也不再說話,扯著老伴的袖子轉身有些踉蹌走去。


    “可是老爺。我那漢子就如此白死了麽?怎麽說也是他家逼的,望老爺給個公斷啊!”陳氏上前插話道。那模樣又凶又貪,令人憎惡無比。


    梁豐見狀,冷哼一聲道:“哼,那日你同本縣是如何說的?如今你又怎麽說?”


    那婦人訕訕說道:“奴家隻想為二老和孩兒討個依靠。”


    梁豐強忍著滾字沒說出口道:“回去,從今伺候好你公婆,若本縣聽說你有半分忤逆,定不饒你!”說完站起身來,再不看她一眼。


    後麵的事自有衙役們料理。趙寶成急忙上前躬身道:“縣尊辛苦半日,水米未進,斷案如神、真相大白,為草民家洗脫了幹係。便請縣尊到寒舍歇息歇息!”誠心誠意,滿是感激。


    梁豐本來不願去的,這時候去了怕被閑話,但轉念一想,這麽多人作證旁觀,自己光明磊落,去了又有何不可?便點頭道:“那就叨擾了。”


    “豈敢豈敢,這是縣尊給了草民天大的麵子。”說完急忙朝前引路,將梁豐和秦邦業送上了轎子,又扯著趙保業和那幾個耆老跟著,朝自家走去。


    趙大成家在趙崗東頭,趙寶成家在西頭。趙崗雖然不過七八十戶人家,但地域卻大,足足走了近兩刻時才走到。沿途之上,梁豐掀開轎簾,一邊查看風土人情,一邊也遊山玩水。路過趙守財溺死的那個池塘,還專門下轎看了一番。


    那塘子雖然不甚大,聽說卻頗深,約有兩長左右,便是大旱之年也不見底的。水質還算清澈,趙崗人家多有水井,並不在此取水,隻是一個灌溉作用。


    梁豐看了一回,繼續行路,終於到了趙寶成家。


    趙寶成財勢雄厚,有田近千畝,多分散給趙崗外姓和周圍鄉裏的農家佃種,自己又在陳橋、縣城等地做些貨物集散,算是趙崗周圍第一富豪。因此老宅建得闊氣,雖不敢越製,但也有房屋五六十間,穿堂、天井、花園、馬廄、牛棚無一不考究。家中又有奴仆長工將近三十餘人,堪稱騾馬成群了。


    來到門口,梁豐落了轎,便有一個二十多歲男子領著幾個家仆跑了出來,立在門邊低頭站住。


    趙寶成笑著介紹道:“這就是犬子趙守正。”


    趙守正趕緊作了一躬道:“草民見過太爺。”


    梁豐笑道:“不必多禮。”


    這時趙保業在旁邊指著一個短衣小廝插話笑道:“這個就是那日跟著趙守正一同去追趕趙守財的莊園,名喚春村兒。”


    “哦?”梁豐聽說,便忍不住抬頭打量了他兩眼。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那春村兒不由自主便發起抖來。


    梁豐笑道:“這孩子可抖什麽?莫非我要吃你?”


    趙寶成賠笑道:“鄉下孩子,沒見過世麵,先被審過兩次,如今又見到縣尊官威,自然害怕。”


    說笑一回,眾人請梁豐打頭,進了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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