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豐心裏五味雜陳,實在找不到話說。隻好點點頭:“謝謝你家觀主,改日我自登門道謝!”邵康笑著拱手:“那好,觀主翹首相望!”事情辦完,意思遞到,邵康告辭,梁豐隻好又送到階下,看他帶著人本角門而去。


    心神不定地呆了一天,晚上果然接到聖旨,列席明天早上的朝會。梁豐悠悠長歎,為什麽吵架的總是我啊!


    早上起來,兩個老婆手忙腳亂給他穿戴朝服正裝,一麵自怨自艾,官人好久不上朝,妾身的手腳都生疏了,哪兒勒疼了你說話。梁豐笑笑,你們二位這是指著鼻子罵我啊,看人家那些大官混得,天天上朝,人家老婆那叫一個麻利。好吧,老公我也努努力,爭取盡快把列席變成日常工作,省得你二位出去都不好意思說是梁家媳婦兒!


    馮程程自然狠狠瞪他一眼。


    來到紫宸殿門口,好多人都到了,看到這廝今天一來,忍不住就交頭接耳:“額,看見沒有,梁豐來了!”


    “是啊,稀客嘿,多半今天又有架要吵了吧?”


    “那可不?此人口水到處,定起風波!”


    “靠,說得這麽難聽,那到底啥事?”


    “鬼知道,且看相公們的吧。”


    上朝了。


    閑話少說,反正是那套規矩,單說大家參見完畢,趙禎笑道:“好叫諸位臣工得知,前日西北傳來捷報,我大宋聯合吐蕃唃廝囉大軍,一舉將賊酋元昊圍至在朝順軍司動彈不得。如今我軍已連下五城,攻到了定州!”


    這種事,按說應該是寇準他們先宣布的,可是趙禎架不住太刺激了,反正今天就是要議論此事,幹脆自己宣布。說的時候滿臉紅光,還保留幾分無邪的眼珠子裏麵閃爍著興奮得光芒。


    果然。如同梁豐昨日所說,馬上就有大批官員紛紛恭賀官家天威及遠,朝廷之福,天下百姓之幸!趙禎當然樂嗬嗬地享受了一番吹捧。


    “隻是不知官家圍住元昊以後,當如何處置?”孔道輔等消停過後出班發問。


    “嗬嗬,正是這話。隨同永興軍捷報同時傳來的,還有元昊的降表。萊公。煩你說一說吧。”趙禎很客氣地對寇準說。寇準雖然身體不好,但是遇到今天這種大場麵,還是要撐著出場的,聽官家吩咐,就出來把元昊的意思介紹了一番。


    乘眾人還在琢磨元昊言辭的空隙,趙禎先開言道:“元昊此賊。慣無信譽,弑父奸母,毫無人倫,朕不欲讓他投降歸附,欲命王元輔一舉殲之!”剛才他還笑嗬嗬的,說道這事兒,馬上換了麵孔。威嚴冷酷,決心甚大。


    這個表情要從頭說起,昨天兩人計較時候,梁豐就告訴他,你得先表態,亮出你的意思。趙禎愕然問,朝會不就是讓他們發言麽,朕要是先說了。萬一他們不依,豈不丟臉?


    梁豐笑罵他,丟什麽臉啊,你是老大,皇上啊,你的態度和決心是一切事情成功的基礎。這事兒你既然已經下了決心,就該在會上把調子定下來。我說。你別看滿朝文武動不動就跟你抬杠,好像人人都耿直得不得了似的,其實有很多時候,人家是號不準你的脈搏。隻好先把自己意見說出來。然後為了個名聲,和你硬撐幾下罷了。現在他們知道了你的意思,自然有許多牆頭草會打主意,讚成你的意見,那時候,反對的人就少了一大片,再收拾就好辦了!


    趙禎有些鬱悶,敢情這朝廷裏君子恁少?不像話啊,朕要的是敢於為國為民直言進諫之人,這些小人要來幹嘛?早晚清理出去。


    梁豐笑他犯了左傾幼稚的毛病,水至清則無魚,要真把這些小人清理了,滿朝都是跟你抬杠的,你能好受得了?


    趙禎想想也是,隻好聽從他的主意,用在這裏。


    還別說,這招真管用,起碼就有十幾個大臣擁護領導的最高決策,覺得這廝該殺,最好砍了腦袋拎回朝裏來,大家蹴一回鞠。


    不過這些,都是些散兵遊勇,屬於朝廷裏的無黨派人士,聲音還是有限。


    “官家,臣不敢苟同!”薑遵說話了。


    “你說你說。”


    “西北荒蕪,大片沙土,又多是黨項羌族,就算殺了一個元昊,也難免其族人從中作亂,與我朝為敵。自太宗皇帝以降,就是以夷製夷,鉗其食貨,控其交通,製其榷市,讓其不至壯大威脅我朝,由是雙方太平。若為一時之快,殺了元昊,那時候他的餘黨作亂,我朝步兵素難深入沙漠,豈不更眼睜睜望著他們為禍天下?故而老臣諫議官家,此議不可取!”


    “對對對,還是薑大人穩妥!”他後麵就有大批的聲音出來說道。


    薑遵又接著說:“何況今日圖一時之快,到時候也是百姓受塗炭之苦,莫如就依這廝,封他一個虛銜,拘束於他。相信他經曆此番我朝天威,再也不敢起覬覦之心,定會安分守己,仰我天朝!”


    梁豐默默聽他說話,心裏冷笑,這老兒就是個太白金星。你不看老子的書,不知道孫猴子早晚還是要大鬧天宮的麽?他心裏這麽想,不知不覺就把自己比作了托塔天王。


    “從式此言,老夫以為不可。方才官家都已名言,元昊這廝實在人倫喪盡,毫無信用可言。這樣人的話豈能相信?他不過是因為此番被圍,料難脫身,妄圖詐降,以圖東山再起罷了。他父子曆來狡詐,人所盡知,從式莫作此迂腐之語!”寇準毫不客氣說道。


    薑遵別人都敢惹,就是這位老宰相有些怵頭,被當麵搶白,翻著白眼說不出話來。


    “萊公久掌樞府,自然知道此中輕重。請教萊公,若殺了元昊一人,黨項大亂,如何處置?”桑慥看到薑遵被壓製,氣不過就出頭相幫。


    “彼酋一滅,烏合之眾自不足慮!”寇準簡直懶得理他。


    “那麽,空出偌大地方,若是黑水國、北遼甚至吐蕃都起覬覦之心,又當如何是好?”桑慥不在乎他的態度,逼問一句。


    寇準冷笑道:“吐蕃如今臣服我朝,此番圍元昊,立了大功,豈會另起二心?他唃廝囉不知道能有今時今日,全是我朝支持的結果麽?”


    “那麽北遼呢?”桑慥還是不放過。


    “北遼未必敢來。”說道北遼,其實寇準底氣也不怎麽壯了,畢竟被人家威脅了幾十年,連睡覺都要睜一隻眼。要是話說得太大,自己都不好意思。


    “是未必敢來,還是一定不敢來?”桑慥抓住這個漏洞,雙眼瞪得大大的,一定要老頭說出個結果。老頭本來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今天是強拖病體上陣的,被他接二連三地追問,腦子已經有些慢了,陷入沉思之中。


    趙禎心裏有些發急,一個勁地朝梁豐這邊看,那意思在暗示他,嘿,該你說話了啊。誰知梁豐兩眼翻天,不知在琢磨什麽,對趙禎的眼神假裝不見。


    其實他是在等,在等王曾等人的態度。東府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人家才是文官最大的後台,沒表態,自己怎麽能先說話?吵架這事兒,一般來說,除非是罵街,大家隻憑聲音大語言下流。若是講道理,還是後發製人的好。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來說話了,一出來氣就粗:“列位大人,你們不經陣仗,不知西北情形。元昊慣會用兵,來去如風,行蹤難料。這一回說句老實話,實在打得僥幸。若讓他跑脫,怕是再沒有第二次了。而且他心性殘暴,為人陰戾,吃了這一次虧,定要報複。那時候我朝才是真正的頭痛!”


    大家好像都沒注意,居然有軍方的人帶頭發言,發言人就是石元孫!


    靠,啥時候議論朝廷大事,一個丘八都可以胡亂說話了?


    講起來宋朝武將真的可憐,開會是要列席的,列席是不能說話的。雖然沒有規定不許說,但是因為長期被文官瞧不起,時間長了,讓他說也不敢說了。如果回到曆史軌道,王德用是要做樞密使的,狄青也是要做樞密使的,可是每一次都要被擠兌出屎來才肯罷休。何況他一個石元孫乎?


    “石殿帥,請勿打岔。本官是在問,到底敢不敢保證北遼不會乘機進犯我朝?你能回答麽?”要講品級,桑慥可差著石元孫這位殿前步軍都指揮使好幾級,可是人家是文官,考過進士的,就可以這麽跟老石講話。


    石元孫恨不得老拳送上這廝,可是沒這膽子,隻好老實回答:“不敢保證!”


    “哈哈哈,那你說個啥勁?有甚見識,在此賣弄?”文臣們訕笑起來。石元孫漲紅了麵皮。


    “官家,臣也附議薑從式和桑誠之之言,留下一個元昊好生懷柔羈縻,總比被強敵環伺的好!”王曾左右思考半天,還是決定支持文官。他是從大局考慮,覺得殺了李元昊固然痛快,但是被耶律家盯上就很不妙。兩害相權取其輕吧。


    文官們一時間精神大振,看看吧,連首相都支持了,還有什麽說的?剛才那幾個一聽官家定調子就慌亂支持的,都有些後悔自己,咋嘴這麽快涅?(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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