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自嚴,字景曾,山東淄川人。.tw-.79xs.-哪怕按照最傳統,最嚴苛的標準,他也是屬於大明王朝最頂尖的那一批官僚人才之一,正宗的士大夫階層――其十九歲時便中了舉人,二十二歲中進士!之後的宦途曆程更是豐富多彩:從鬆江府推官開始,曆任刑部主事、工部員外郎、河東副使、洮岷兵備參政、榆林西路按察使兼右布政使、太仆寺卿、右僉都禦史兼天津巡撫……中央、地方、清流、濁吏,文資、武備――全都幹過!堪稱是明王朝中極其少有的通才。


    如果後世把明朝這些官員做成遊戲資料卡,畢自嚴的“政治”一欄數值絕對在九十以上,若是資料再細致一些,其中有“財計”這項數值的話,整個大明朝廷中更是絕不可能有比他更高的人了。畢自嚴從天啟年間出任戶部尚書,一直作到崇禎五年,期間左右騰挪,上下招架,總算是讓崇禎朝前期沒‘露’出太大的財政窟窿。光憑這一手,就絕對稱得上是當今大明朝廷中最擅長於財計,同時也對大明王朝財政絕境認識最深的官員――沒∈,m.有之一。


    然而在崇禎這個末代皇帝手中,任何大才都幹不長――朱由檢這人天生的就不信任大臣。即使忠貞如孫承宗,諂媚如溫體仁,圓滑如熊文燦,‘精’明如洪承疇……崇禎朝不是沒有人才,但是這些人在崇禎皇帝手下卻很難充分發揮出才能,經常會由於這樣那樣的一些莫名其妙原因,不是被他自己撤換掉,就是被‘逼’的大出昏招,結果一敗塗地。


    畢自嚴的遭遇也算是典型事例:他本來在戶部幹的好好的,並沒有出什麽岔子,卻由於幫助舊‘交’華亭縣令鄭友元在鹽稅銀子繳納數目上造了假――本身那鹽稅銀子就是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舊欠”,周圍隨便糊‘弄’過去的人非常多。<strong>..tw</strong>但偏偏他因為跟太監張彝憲不合。被後者告發,畢自嚴一頭撞到了皇帝的怒火上,結果就為了區區千把兩銀子的事情――還不是貪汙受賄,大明最優秀的戶部尚書卻以欺君之罪下獄了。


    曆史上這位畢尚書被關了一年多,終究沒查出什麽問題,最後為了維護皇帝的麵子隻是將其革職回鄉。但是在把畢自嚴趕回老家之後沒多久崇禎就後悔了――大明財政每況愈下,他這才知道人才的重要‘性’。於是向來剛愎自用,從來不肯認錯的朱由檢難得唾麵自幹一回,在崇禎八年的時候重新起複了畢自嚴,並且讓他官複原職仍舊擔當戶部尚書。


    然而那時候畢自嚴已經六十七八。身體無論如何吃不消了,而且讀書人畢竟有一口傲氣在,在監獄裏也算是看透了皇帝的‘性’格,知道這位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雖然接下起複的聖旨挽回麵子,但隨即便上表請求致仕,根本不去京師赴任,崇禎也拿他沒辦法。三年後病逝,終年七十歲。


    作為正統的中國文人士大夫,畢自嚴除了經曆官場。也留下了許多著作,以及大批藏書,他自己的子孫倒沒怎麽用上。但畢家作為當地望族,對同鄉的讀書人多有支持。幾十年後同樣出生於淄川的一個年輕文人由於屢試不第。倒是有閑工夫把畢家藏書都給看了個遍,並且在若幹年後創作出一部傳世名著出來――那位文人的名字叫做蒲鬆齡,寫的書便是《聊齋誌異》。


    …………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此時的畢自嚴倒還沒有心灰意冷徹底告別官場的打算。皇帝抓他主要是一股子怒火上頭。覺得自己被騙了,如今半年多過去,再怎麽大的火也消了。老畢如今雖然還是待罪之身。但也沒再關在監獄裏,而是找了個寺廟讓他“‘交’代問題”――有點像是後世“兩規”的待遇。


    在宦海浮沉了四十多年,又做過一任主考官,畢自嚴在官場中的人脈相當深厚。自他下獄以來就不斷有人為他求情,現在接班人楊一鶴直接提出要撂挑子,周延儒實在無人可用,隻得去跟皇帝打個報告,說要不咱們還是讓畢某人戴罪立功吧。


    朱由檢對於跟短‘毛’的這次談判也相當看重――他現在缺銀子缺的眼睛都綠了。錢謙益先前向他匯報短‘毛’入京事宜的時候,含含糊糊說這次有可能從短‘毛’手裏把東南鹽政的財權收回來一部分――天可憐見,就這麽幾年時間,東南一帶大明的官鹽渠道已經完全被瓊海軍和鄭家聯手的‘私’鹽買賣擠垮了,堂堂朝廷現在居然還要通過談判才能從短‘毛’手裏‘弄’回點鹽稅銀子,實在是丟盡了臉麵。


    然而對於瓊海軍這幫人,朱由檢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看待了――前些天那個後金貝勒德格類的腦袋才被送至京師。雖然整個下半邊臉都被轟沒了,實際上隻有半拉子頭殼,但無論從‘蒙’古還是後金那裏得到的訊息都證明這是個真貨,短‘毛’當真幫大明幹掉了死敵努爾哈赤的一個嫡係血親,這可是幾十萬明軍多少年來都沒能做到過的豐功偉績!


    然而短‘毛’居然沒向朝廷請賞,就這麽平平淡淡過去了。據說連這半個骷髏頭都是從‘亂’葬坑裏好容易才翻出來的,若非當時有人親眼看見那位肖將軍把槍管子塞進德格類嘴裏擊碎其頭顱,還真不能確定這顆腦袋的身份――在短‘毛’眼裏韃子兵都是一個樣,死人而已。


    所以朱由檢現在根本判斷不了那幫短‘毛’到底是忠是‘奸’――他看人就這兩個標準。然而那夥人卻是在兩方麵都很極端:瓊海軍接受招安不過區區一年半,可對大明的助益之處當真是超過了其它所有軍鎮,但對朝廷體製的破壞力卻也是同樣巨大。他現在隻能糊裏糊塗從錢謙益那裏聽取一些關於短‘毛’動向的匯報,並從這些匯報中盡量找出對大明有益的部分來加以實現。


    錢謙益說的很含糊,他又不傻,肯定不能跟皇帝拍‘胸’脯保證什麽――上一個在皇帝麵前拍‘胸’脯的是袁崇煥,其下場人人知道。所以在朱由檢的概念中,短‘毛’這回是否願意拿出錢來還在兩可之間。他本就是個心急躁切的‘性’子,心頭有事情壓著,連這個年都沒怎麽過好。


    盡管周皇後竭力安排,又讓王承恩從瓊海市場那裏‘弄’來許多新鮮南方貨,把內廷妝點的漂漂亮亮,幾場宮宴菜‘色’品種也遠勝曆年,連一貫愛跟她鬧點小別扭的田妃都挑不出不是來。可作為宮廷主人的皇帝陛下本人,臉‘色’卻始終‘陰’沉沉的,搞得其他人也隻得小心翼翼,絲毫不敢恣意。這個年宮廷裏富貴華麗都不缺,唯獨喜慶氣氛不多。


    皇帝這麽著急,下麵大臣日子自然更不好過。若非被崇禎皇帝催著,周延儒也不會恬著臉皮硬是加入到那場勳貴集團組織的相親見麵會中去――那次錢謙益就沒去,之後閑聊時還找機會小小譏刺了周首輔一下,說他過於‘操’切,連這種‘女’人家的事情都摻和,恐怕會被對方看輕。


    周首輔才高八鬥,在和錢某人的口舌之戰中通常總是占上風的,但這回卻隻能眨巴眨巴眼聽著,心說你要是坐家裏一天收到三張來自內宮的小紙條,你丫肯定比我還急。但這話卻不能公開說,隻能埋在肚子裏。


    被皇帝催著幹某件事的唯一好處,就是借此提條件時容易些。周延儒在這當口上提出要赦免畢自嚴,讓他去跟短‘毛’在談判桌上好好較量一番,崇禎想想也真是隻有這個人選最合適。於是便下了道口諭,讓老畢參與到這場談判中去。


    對於這位大明前戶部尚書加入談判,最能直接感受到其人壓力的便是林漢龍和郭逸等人了。前一天他們還笑眯眯跟周延儒,楊一鶴等大明高官談笑風生的閑扯淡,嘴上拍著對方的馬屁,心裏卻暗搓搓想著:


    “跟咱們談經濟?不是針對你一個人,我是說你們在座所有人――都是戰五渣!”


    沒想到第二天一來,發現對方換選手了,楊一鶴與周延儒都笑眯眯跑邊上跟錢謙益喝茶去了。對麵坐了個滿臉大胡子的糟老頭兒,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林漢龍用了好幾天功夫打造出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氣氛瞬間告破。


    然後周大首輔再一介紹……我靠,上得山多終遇虎,這回可是碰上個boss級別的了,想不到這幫明朝老官僚也有睡醒的時候――畢自嚴的大名,瓊海軍這邊負責經濟口的人都知道啊。先前還有人說虧得朱由檢已經把他‘弄’下去,這回不用麵對這老家夥,誰知人家還是讓他上場了。


    好吧,好吧……林漢龍在站起來與這位頭發胡子都‘亂’糟糟的六旬老人握手之時,心裏頭也升起一種很複雜的使命感。轉頭看看郭陳二人,卻見他們也都不自覺的把身上西裝整理一番,臉‘色’變得肅穆起來。


    雖然作為談判對手來說,對方表現的越傻越好,可那畢竟是大明朝,他們的宗祖之國!自己這批人,終究還是從對方的血脈流傳下來。現在對方終於警醒,派了這麽一位懂行的過來,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那就讓咱們來好好的談一談吧――為了咱們共同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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