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鎮很多地方都有各種四五層的居民樓,這些房屋大多數租給了從四裏八鄉來青山鎮上學的初中高中生,剩下的租戶就是楊帆的姑父劉海平這一類人。


    三樓一間十幾平米的房間,放著兩張床,和簡單的生活用具,其他的就空無一物,連點家用電器也沒有。


    劉海平這種候鳥式的找活裝修,基本上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要那麽多東西也沒什麽用。


    侄子來了,而且是近來在整個洛州都聲名鵲起,無人不知的出了名的侄子,劉海平原本拉得老長,滿是皺紋的臉,露出了些許微笑:“楊帆,你來了,這不爭氣的東西,想想都生氣……”


    話匣子打開,楊帆也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最近劉海平承包了點活,工程量挺大,幹的好的話,這一兩個月能賺好幾萬,劉海平倍兒上心,有時候事情太忙,人手不夠,已經連續好幾天努力工作,變得很乖巧的兒子劉威,主動承攬了出去買瓷磚粘合劑的采購工作。


    當父母的哪有那麽多戒心,將幾千塊錢給了劉威,讓他去縣裏那家長期合作的老熟人那裏買瓷磚粘合劑;結果,劉威用很低的價格買了一批根本就不合格的粘合劑,牌子還是同樣的牌子,劉海平當時也沒怎麽發現。


    直到今天早上,一大早起來,發現連續好幾天貼的瓷磚,不管是室內還室外,就連浴室裏的瓷磚,都出現了大麵積的脫落。


    一問之下這小子老實招了,以極低的價錢,買了一批仿製品,剩下的錢,全都被自己和女朋友敗光了。


    幹裝修的,最近生意不好,劉海平想著法子消減成本,但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偷工減料,一來影響聲譽,二來如果要返工,賺的錢恐怕很大一部分都要彌補返工的虧空。


    現在好了,徹底要返工,粘合劑還要重買,弄不好這半個月又白幹了。


    心裏有氣,劉海平也打不動了,打死了這臭小子也沒用,隻能一個勁的生悶氣,這小子倒好,屁都不放一個。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事也不好說什麽,安慰了姑父幾句,又和劉威聊了幾句,這個表弟話不多,拿著手機沒命的聊天。


    離開的時候,楊帆看到姑父欲言又止的,他就知道他想說什麽,無非是他現在發達了,幫襯這個表弟一把,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幹裝修是沒前途了,劉威又不願意幹,吳戰軍都能跟著楊帆混,何況自己的兒子。


    說不出口的原因無非是這個兒子太不爭氣,等同於個攪屎棍,當姑父的有什麽臉麵將自己的兒子扔給自己的侄子呢?


    別說是姑父這種至親,就算是鄉裏鄉親,能幫忙的也要幫,以後家裏事情肯定很多,楊帆會給這個表弟找個事幹的;當然,機會抓在他手中,如果他還是現在這樣,那就隻有聽天由命了,二十多歲的人還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楊帆也不知道說啥了。


    楊帆在鎮上送走了最後一批進城的菜,地斤的一萬金蔬菜全部拉到了洛州市,僅僅幾天的時間,蔬菜的價格已經攀升到了普通價格的五倍,這九千斤蔬菜,為楊帆帶來了四十五萬的收入,有了這些錢,馬上可以進行大棚菜的大規模種植了,過年之前這個旺季上市,又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精心挑選了上百斤的蔬菜,讓司機給趙魏兩家送去,這點心意他們會收下的。


    蚊香廠那台大型的蚊香製造機已經賣給了白明山,廠裏現在就剩下了幾台粉碎機,再進幾台大型粉碎機,艾草製作原料就可以馬上開始了。


    所謂的合資公司,也不需要搞什麽開業儀式,工廠,機器都是現成的,搶在這蚊香的黃金季節生產,然後迅速上市銷售。


    鎮上的事情暫時完了,楊帆和魏子衿回到村裏,將車停穩,剛從車上下來,遠遠的就看到了認識的人,楊帆真有將車馬上掉頭去鎮上的想法。


    隻可惜,這位眼疾手快的主,已經從屋中出來了,人未到,聲先來,尖細的嗓音,幾十年如一日的響亮:“楊帆啊,啊呀呀,終於回來了,等你好久了,你嬸我啊好久沒見你了,做夢都沒想到啊,小時候流著鼻涕,穿著開襠褲大哭的小娃娃,現在也是名人了;聽說市長,縣長搶著見你,我的媽啊,你嬸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沒見過市長呢;你說說,你說說,這才多長時間……”


    楊帆迎了上去,禮貌的笑中,帶著點隻有老媽能看得懂,看得見的苦澀,打斷了這位大名鼎鼎,如雷貫耳……的二嬸的話:“二嬸啊,你咋來了?”


    還是那樣的笑,眼角的魚尾紋也成了笑的一部分:“嬸不能來嗎?現在發達了,家裏就在鎮上,也沒見你去過一次,經常見到你在鎮上跑,恐怕見了我都躲得遠遠的;你在我那裏住了三年……”


    楊帆怕了,真的怕了,趕緊攔住這能口吐蓮花,打開話匣子能說半天的二嬸,請進屋中,好茶伺候著。


    楊帆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原因,有了這樣沾親帶故的遠房親戚,中學三年,住在二嬸家,每星期回家一次,按季度付的房租是打折的;三年裏,這二嬸確實不錯,隻可惜那張嘴成了楊帆這三年中最深的記憶。


    隻有見到了二嬸這張嘴,領教過他的威力之後,楊帆才知道大話西遊中,那個唐僧有多討厭了。


    “鎮上的人,都在說你,楊帆啊,你知道人家怎麽說嗎?大名人,大能人,養的魚火了,鎮上請客吃飯的搶著買,曹廣明的飯店天天爆滿;不僅在鎮上火了,在市裏也火了,縣長親自登門,蔬菜賣到了洛州,電視台有采訪,報紙上又大大的照片;楊帆啊,我給你說,現在走在街上,要是有人不認識你,那才叫怪事情了;就說街口的老王頭,他孫子……”


    這一次連老媽也有點受不了的了,如果沒有人攔著,這麽說下去,以二嬸的口才,估計能說到明天早上,能從聖經扯到西遊記,改革開放能說到希臘神話……楊帆至今都不明白,有人為什麽這麽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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