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婚事告吹


    “未來的黎王世子必須是淩雲所出。最重要的是,棲霞公主永遠不能有包括側妃在內以及側妃以上的任何名分。永遠不得有黎王的骨肉。”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不由得愣住了,看向雷騰風的眼神也充滿了意外和不滿。誰都不敢相信雷騰風竟然敢提出如此大膽的條件,要知道黎王早在迎娶淩雲公主之前就已經娶了嫡妃,而雷騰風的條件明顯是在要求大楚貴族出身的黎王嫡妃不能在淩雲公主之前生下黎王的子嗣。最重要的是,擁有一個有西陵血脈的王族子嗣絕非任何一個皇室中人所樂見的。


    “這絕不可能!”幾乎不用考慮,太後立刻嚴詞拒絕。


    雷騰風挑眉笑道:“既然如此,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告辭。至於今日之辱…我大陵一定銘記於心!”說完,轉身拉過淩雲公主道:“走吧。”淩雲公主本來以為這樁婚事還要繼續下去,沒想到王兄竟然給了她如此直轉而下的驚喜,當然不在多說什麽。看了一眼坐在一邊旁聽的墨修堯和葉璃轉身跟著雷騰風快步而去。


    黎王娶平妃之日,新娘的堂兄當場拉著新娘拂袖而去。


    黎王和棲霞公主的事情有沒有傳遍京城沒有人知道,但是淩雲公主大婚當天棄黎王而去的消息倒是在極短的事情裏傳遍了京城內外。雷騰風帶著淩雲公主回到使館,派人將滿臉喜色的淩雲公主關進房裏不準出來之後才一甩手往使館最深處的一個放進而去。一腳踢開門進去,燭火暗淡的房間裏,黑衣女子正悠閑的斜倚在軟榻上看書,看到他進來才慢慢坐起身來微笑道:“你回來了?淩雲的婚禮好玩麽?”


    “啪!”雷騰風盯著她看了半天,突然一個耳光狠狠地甩向了那張被麵紗掩蓋的臉,“賤人!我告訴過你不要輕舉妄動。”黑衣女子因這突如其來的暴力而跌回了軟榻上,等到回過神來才抬起頭狠狠地瞪著麵前的男人,咬牙道:“雷騰風!”


    “賤人!你到底想幹什麽?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了你?”雷騰風陰鬱的眼神中隱含著暴戾的氣息,嘴裏吐出的話也沒有半絲溫度。黑衣女子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咯咯笑道:“你把淩雲帶回來了是麽?嗬嗬…反正當初說要和大楚聯姻你就不同意,現在不是正好如你所願?你現在又在不滿什麽?”


    “你個蠢貨!”雷騰風怒罵道:“你以為你是誰?東楚京城臥虎藏龍,你以為你那點小把戲能騙得過誰?滾起來,我們馬上啟程離開京城!”


    “離開?”黑衣女子一怔,眼中有些遲疑。雷騰風冷笑一聲,道:“你不想走也沒關係,一會兒我會派人送你去定王府,你不是一直對墨修堯念念不忘麽?你放心,回到西陵本世子會替你好好、解、釋、的!”


    “不要!”黑衣女子尖叫著起身,一把抓住雷騰風道:“我跟你走!”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墨修堯那個男人,要是真的落到他手裏她絕對會死的無聲無息的。雷騰風不屑的撥開她的手,轉身就走。膽大又怕死,還貪心不足的女人……


    黎王府的婚事毫無意外的在此成為一個荒唐的鬧劇,更糟糕的是婚禮還沒進行新娘就跑了也就算了,很快包括黎王,黎王妃,賢昭太妃在內的黎王府的主人都被皇上一紙詔書招進了皇宮。


    新娘沒了,新郎沒了,主人也沒了,賓客們自然也不好賴著蹭吃蹭喝了。於是,喝了一肚子的茶水什麽都沒吃到的賓客們隻好紛紛告辭了,不多時喧鬧的黎王府便重新回歸了寧靜,隻是那處


    處張燈結彩的紅紗不知怎麽的總覺得有幾分黯然。


    因為皇帝並沒有召定王夫婦進宮,所以參加婚禮半途而廢的葉璃和墨修堯也和其他賓客一樣告辭離開了黎王府。不過剛一出黎王府大門不遠就遇到了許久不見一身悠閑的徐清塵。徐清塵素


    來神出鬼沒,就算是徐家人也不一定想見就能見到他,葉璃成婚之後也隻有回門那天見過他一次,能在這會兒碰到倒是有些驚訝。寒暄了幾句,一行三人便移駕到楚湘閣用膳。


    “今天的事,王爺怎麽看?”徐清塵淺飲了一口杯中美酒,輕聲讚道:“都說楚湘閣的美酒佳肴京城第一,果然名不虛傳。”


    葉璃一邊低頭吃飯,一邊聽著兩人的對話,鬧了這一下午她真的有點餓了。


    “徐兄消息果然靈通的很。”墨修堯讚道,徐清塵沒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而是直接問墨修堯的看法,說明他已經非常清楚的知道了黎王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徐清塵仿佛沒聽到他的話,


    輕歎了一聲,有些傷感的看著葉璃柔聲道:“璃兒,為什麽你的丈夫竟然不肯叫我一聲大哥?”


    葉璃喉嚨上一哽,勉強自己咽下去了才抬眼看了看墨修堯,再看看徐清塵,忍不住嘴角一抽。徐清塵比墨修堯還要小三歲,墨修堯叫得出來才怪。何況就算墨修堯真的叫得出來,那麽同樣


    的他還必須叫徐清澤二哥,甚至是徐清柏四哥。墨修堯遞了一碗湯到葉璃跟前,看著她喝了一口才回頭對徐清塵淡然一笑道:“徐兄,你隻是阿璃的表哥。”


    徐清塵微笑,“我不介意王爺叫我大表哥。”


    墨修堯眼底閃過一絲鋒芒,唇邊微微勾起道:“那麽本王想徐兄應該還記得…在下曾經承蒙清雲先生指點過學業。”而你是清雲先生的孫子,本王是清雲先生的學生,“或者,本王的祖母,似乎和徐家大夫人同姓。”同出一家,論年齡差兩輩,論輩分其實是平輩。


    葉璃當然明白徐清塵其實並沒有為難墨修堯的意思,不過是說笑罷了。取過手帕輕拭了唇角,葉璃淺笑道:“大哥,你什麽時候也在乎起稱呼來了?若是王爺真的隨著我叫,豈不是把京城


    第一美男子叫老了麽?”


    徐清塵淡淡的掃過墨修堯和葉璃,將剛才墨修堯一臉自然的遞湯給葉璃的動作看在眼裏,眼中多了一點滿意。聽葉璃這麽說,佯作不悅的橫了她一眼,輕歎道:“果然是出了嫁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父親和二叔一定很後悔這麽早同意把你嫁出去。”徐家這一代唯一的女孩兒啊,就這麽變成別人家的了。葉璃清麗的嬌顏飛起一抹淡淡的紅霞,道:“大哥,你就是專程來擠兌我的麽?”


    徐清塵搖了搖頭,斂去了臉上的笑意正色看著墨修堯。墨修堯沉思片刻道:“徐兄是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什麽不對麽?”


    “剛才…雷騰風帶著淩雲公主離開了京城。”徐清塵道,“連給皇上辭行都沒有直接就走了。”


    墨修堯左手無意識的摸索著腰間的暖玉,皺眉道:“今天的事肯定是有人暗中操縱,但是…不會是雷騰風。和大楚結盟是早在他來到大楚之前就定下的事情,不可能突然放棄。除非…發生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葉璃皺了皺眉,問道:“雷騰風的權利已經到了對於這種事情也能便宜行事的地步了麽?”兩國聯姻絕對不是小事,即使兩國都居心不良。但是雷騰風說毀約就毀約,就算是墨景黎有錯在先,現在說出去也是西陵不占理了。徐清塵淡笑道:“不是雷騰風有這個權利,而是他父親鎮南王有這個權利。西陵皇體弱多病,而且膝下隻有幾位公主和一位年方七歲的皇子。鎮南王在西陵雖無攝政王之名,卻又攝政之實。”


    “那麽…和大楚聯姻到底是西陵皇的意思還是鎮南王的意思?”墨修堯問道。


    徐清塵搖頭,西陵和大楚乃是夙敵。而徐家的消息還沒有利害到能夠滲透西陵皇宮的地步。墨修堯點頭道:“我會派人去查。”


    葉璃覺得這兩個男人想的太遠了一點,抬眼問,“到底是誰把棲霞公主放進黎王府的?”就算棲霞公主跟黎王再怎麽熟悉,再怎麽進出黎王府如尋常。那她也是一個公主吧?一個公主在黎


    王大婚之日到了黎王府,下人居然沒有想過要去稟告主人一聲,這本身就非常的不合常理。


    徐清塵和墨修堯都是一怔,若有所思的凝眸,然後交換了一個眼神。徐清塵突然低低的笑出聲來,輕聲歎道:“看來有許多事情都被我們給忽略了。這些年在外麵逍遙慣了果然還是有些不


    習慣京城了……”墨修堯淡淡皺眉,“徐兄說的不錯,這幾年閉門不出看起來京城確實起了許多我們不知道的變化。這事兒我會讓人去查的。”


    徐清塵點點頭,道:“交給王爺我自然放心。正好過幾日我便要離京了京城這些事大概也插不上手了。”


    葉璃一愣,“大哥你要離開京城?回雲州麽?”


    徐清塵搖頭笑道:“不,我打算去南詔走走。”


    “南詔?”葉璃不解,“我記得聽五弟說過,大哥前兩年剛去過南詔。”


    墨修堯握著酒杯,凝眉道:“你覺得南詔會出事?”


    徐清塵歎息,看著墨修堯道:“我不信你們看出來,現在哪兒都可能會出事。”隻要等到定國王府徹底沒落,近百年來,被定國王府鎮壓的各方勢力就會乘勢而起吞並大楚。無論是南詔還是西陵或者北戎,甚至是海外的島國。誰不看著大楚這邊大陸上最美麗富饒的土地流口水?偏偏當權者隻看到了定國王府的危害,一方麵想方設法的想要打壓定國王府,另一方麵又害怕出現第二個定國王府一般不願意扶持培養新的統帥之才。難道他們就從來沒想過失去定國王府的同時又沒有了足以替代他們的帥才,大楚要怎麽辦?還是高踞龍椅上的那位以為他可以憑著他玩弄權勢的手段在戰場上也所向披靡?


    “大哥覺得…南詔會先動手?”葉璃問道。雖然南詔民風彪悍,但是畢竟不及北戎或西陵人能征善戰。何況當年被墨修堯橫掃南疆之後,現在的南詔隻怕未必還能與大楚一戰。


    徐清塵道:“本來應該不會,但是現在…我怕咱們那位會先對南詔動手。”


    “咦?”葉璃挑眉,側首看了看墨修堯。從墨修堯平靜的眼眸中看到了讚同,“那位…瘋了麽?”本來與北戎西陵就糾紛不斷,如果再挑起和南詔的戰火。就不怕三國聯手圍攻?到時候別說現在大楚沒什麽拿得出手的名將,隻怕就是墨攬雲墨流芳再世大楚也玄了。


    徐清塵歎息道:“咱們先帝繼位的時候雖然年紀尚有但是攝政王確實是用心教導過的。但是…咱們現在那位先帝大概來不及教導,似乎是太後教出來的。”先帝駕崩的時候也不過四十歲,原本大概以為自己還能再活上二三十年,根本沒打算那麽早培養一個繼承人來給自己添堵。誰知道會突然撒手人寰?而太後雖然人稱一代女傑,到底也隻是後宮女眷,真正能教皇帝的是勾心鬥角陰謀算計。當然也正是太後的手段才讓墨景祁在先皇駕崩後順利的坐穩了皇位。但是,勾心鬥角的算計可以用來搶江山,卻無法拿來治江山。墨景祁雖然以成為一代聖君為自己的目標,但是他自己心裏清楚,他治理江山的能力甚至可能還比不上他的父皇。所以,他對自己的皇位也就更加看重和小心。隻要有可能威脅到他帝位的人物,一律毫不留情的給予鏟除。


    葉璃皺眉道:“但是大哥過去也做不了什麽啊,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


    看著眼前這兩個憂心忡忡的男人,葉璃不禁感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的人在殫精竭慮憂國憂民,有的人在陰暗算計勾心鬥角。有人在清醒中痛苦萬分,有人在懵懂中歌舞升平。


    徐清塵笑道:“我與南詔王太女有些交情,去看看她罷了。”


    王太女?葉璃為徐清塵的交遊廣闊感歎。


    墨修堯舉杯看著他,道:“多謝。”


    徐清塵跟著舉杯回敬,淡然道:“不必,這是父親的意思,並不是為了定國王府。”徐家不會背叛大楚,但是徐家也不是救世主沒有回天之力。他們隻能做自己能做的事。


    送走了徐清塵,葉璃明白徐清塵原來是特意來跟他們告別的。就連墨修堯也曾經稱讚過大舅舅可能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之一,大概從淩雲公主聯姻失敗的消息一傳出大舅舅就已經預見到了大楚未來的走向。並且在所有人甚至包括宮裏的那位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將大哥派去了南疆,“如果未來大楚有什麽事,徐家也無法逃脫對麽?”


    墨修堯目光柔和的看著她,輕聲道:“如果你是指隱世的話,那麽大概是不行的。”以徐家的風骨,他們不會為皇帝盡忠,但是必然會為了大楚效死,“阿璃可知道為什麽徐家身為前朝舊臣依然能在大楚享譽百年而不衰?”葉璃挑眉,墨修堯道:“前朝末年,天下大亂。其實…前朝的那位末代君王並不是個暴君也不是昏君。幾乎沒有什麽缺點他隻是不適合做皇帝而已。徐家先祖於危難中一直堅持扶持末帝,雖然是書香世家但是徐家至少有七位成員是死在戰場上的。直到最後,先祖墨攬雲率兵圍困京城。徐家當時的家主以文弱之身親自上城督戰,大軍連戰七天七夜久攻不下,太祖皇帝的長子貪軍功輕率冒進,死在了亂軍之中。太祖皇帝雷霆大怒,命士兵綁虜京城附近的百姓每日在城外斬殺。隻要末帝一日不降,每日斬殺百姓五千。並且城破之日滿必將滿城屠盡。第二日,徐家家主親自殺了末帝開城投降,唯一的條件就是不得在傷害京城和附近的百姓。楚軍入城的當日,徐家家主留下一封信給先祖,隨後便自盡而死。而在同一天,徐氏夫人率領徐家滿門上下七十三人全數自盡殉國。隻留下了一個年方十三當時還遠在雲州的徐家幼子。也就是後來大楚的少年丞相徐厭離。”


    葉璃為這從未聽說過的秘聞而震驚,一股說不出的難過噎在心頭。她為當初對大舅舅說出那樣輕狂的話感到後悔和懊惱。她或許不明白什麽是讀書人的傲骨但是身為軍人,她明白並且深刻的懂得軍人鐵骨和忠誠。她不敢想象當她問出那樣的話是大舅舅心裏的失望和難過。那簡直是對徐家的先祖和那七十三名自盡殉國而是的死者的褻瀆和最大的侮辱。


    “那麽…為什麽會……”葉璃低眉問道。


    墨修堯道:“你想問為什麽和史書記載的不一樣?也沒什麽不一樣,徐厭離的確盡心輔佐了大楚皇帝,大楚第三位皇帝甚至是他親自教導出來的。開國之後,太祖皇帝也給徐家所有的死者賜予了封號和令人羨慕的爵位。”看著葉璃驚訝的模樣,墨修堯平靜的笑道:“太祖皇帝征戰天下殺傷太過,需要一個仁慈的名聲讓他坐穩天下。”


    “徐家的先祖給定王留了什麽信?”葉璃有些遲疑的問道。事情當然不會如墨修堯說的那麽簡單,太祖也不可能會放心重用一個滿門為前朝盡忠而死的丞相。墨修堯搖頭笑道:“這個已經不得而知。先祖似乎最後將信給了太祖皇帝。而那封信顯然救了徐厭離一命。事後…徐家滿門為了京城百姓殉國而死的事不知怎麽的傳了出去,加上徐家本就是幾百年名門望族一時間自然是聲名無兩。雖然太祖朝開國的史書多有忌諱模糊不詳之處,但是很多事情在百姓的心中還是漸漸地根深蒂固了下來。”很多事情即使已經漸漸被人遺忘,但是許多人依然從父輩們的言語中繼承下來了一些東西,比如對徐家的敬重。


    葉璃終於有些明白了徐家為什麽帶帶不與皇室聯姻,即使是真的不恨了。但是依然不能否認,徐家曾經因為大楚皇室而滅族這件事情。這也大概可以解釋為什麽即使徐家一直表現的如此淡泊名利不喜權勢,皇家也還是不曾放棄打壓徐家的想法。隻怕當初墨攬雲所做的也不止墨修堯說的那樣輕描淡寫了。


    葉璃有些苦惱的揉了揉眉心,幾乎有些絕望的問道:“肯定會發生戰爭麽?”


    “早晚而已。”墨修堯輕聲歎道:“大楚壓製著各國太久了,幾乎所有人都在亟不可待的等著大楚沒落。而我們…似乎也習慣了覺得自己是最強的。”其實若不是七年前的那一敗,幾乎連他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當他拖著殘破的身子帶著兄長的骨灰和幾乎折損了大半精英的墨家軍離開戰場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從前驕傲的實在有些可笑。無論是西陵還是北戎,也許真的比不上大楚,但是也未必就真的比他們差多少。曾經橫掃天下的墨家軍和黑雲騎用他們十幾萬的屍骨證明了這一點,“阿璃…是定國王府毀了大楚…”許久,墨修堯終於低聲吐出一句話。如果不是定國王府一直表現的太過強盛,大楚或許會出現更多的名將和精銳的士兵。如果沒有墨家軍上百年的時間威懾邊疆,大楚在危急中或許能夠走的更遠。


    葉璃沉默不語,她不知道是誰對誰錯。定國王府忠心守護大楚上百年曆朝曆代有幾人能做到?他們錯了麽?肯定沒錯。那麽是被他們保護的人錯了嗎?也不是,他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許久,葉璃才低聲道:“你們沒錯,錯的是人心。”不是每一代帝王都有海納百川的胸襟和勇氣,也不是每一代帝王都有讓四海來歸的能力和氣度。當帝王眼中的臣子不再是自己的股肱臂膀,而是自己的威脅的時候。臣子的優秀和功績在帝王的眼裏更像是挑戰和威嚇。


    聽了葉璃的話,墨修堯望著葉璃出神了許久,才淡淡笑道:“抱歉阿璃,說這些嚇到你了?”


    葉璃淡定的掃了他一眼,她是那麽容易被嚇到的人麽?墨修堯搖搖頭,“現在就琢磨這些也沒有用,阿璃不如猜猜黎王府的事情會怎麽解決?”


    葉璃無聊的聳肩道:“還能怎麽解決?皇上怒極殺了棲霞公主貶了黎王?皇上被老王爺們勸好了,關了棲霞公主定王略加小懲。再不然…棲霞公主換個身份嫁給黎王。”葉璃總覺得太後身為一個母親接受棲霞公主接受的太快了。她長子未來的妃子和次子發生了關係。她卻隻是淡淡的罵了幾句就開始計劃將人娶回去了。似乎完全沒有考慮過皇帝可能會有的反應。要是這個時代的一般的母親,要做的隻怕就是先弄死了那個可能害自己兒子兄弟鬩牆的女人再說。


    “阿璃覺得哪一種更有可能?”墨修堯問道。


    葉璃想了想,“第三種。”皺了皺眉,那麽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到底是被別人算計了還是算計了別人?看來…對墨景黎的腦子需要重新評估一番了,或者是對他身後的人的腦子?


    “阿璃,以後離墨景黎遠一點。”墨修堯提醒道。葉璃漫不經心的點頭,腦子裏還在想剛才的問題,“南詔公主對墨景黎有什麽用?”


    墨修堯似乎有些驚訝,看了葉璃一眼,淡笑道:“她是南詔王太女的親妹妹,比淩雲公主有用得多。”


    葉璃眉頭皺得更緊,“如果墨景黎真的有那個腦子,難道我會比葉瑩差很多麽?”


    墨修堯似乎笑得更加愉快了,“相信我,如果墨景黎真的有腦子。他寧願娶淩雲公主也不會娶你的。”


    葉璃一臉黑線,她這是被嫌棄成這樣了麽?


    “不過…他們的如意算盤也許打錯了。墨景祁這個人…似乎從來不按理出牌。”雖然這個皇帝並沒有他自己認為的那麽雄才大略,但是偶爾斜刺裏殺出一招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夠消受得了的。


    於是,等到他們回到府中的時候,宮裏已經傳出消息了——棲霞公主病逝。當然,這個消息還要過些日子才會傳出來。畢竟即使達官貴人們早就知道心照不宣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但是也得想辦法騙騙廣大普通百姓嘛。今天黎王府出了事,當天棲霞公主就暴斃了。隻要不是傻子都能把兩件事聯係起來然後幻想出一二三。至於黎王的婚事和淩雲公主?既然宮裏沒有任何表示,那麽大家就樂得當做這件事根本沒有發生過,皇上根本沒有指過婚,他們當然也沒有去黎王府送過禮。反正黎王再娶棲霞公主的時候他們也是不用送禮的,就當提前送了吧。


    皇宮裏,布置幽雅的有些冷清的宮殿裏,墨景祁正肆意發泄著自己的怒火。宮人們早就嚇得躲了出去,實在躲不掉的也隻能縮在一角簌簌發抖。各種名貴的古董字畫被摔碎撕碎了一地,桌子桌子繡凳,擺放物件的架子也被人踢得東倒西歪。柳貴妃冷眼坐在旁邊的雕花坐榻上,神色冷淡的看著眼前正在發瘋的男人。一個七八歲衣飾華麗的小女孩兒睜著驚恐的水眸被她摟在懷裏,似乎被嚇呆了就連哭也不敢哭出聲來。


    柳貴妃抬起一隻手遮住女孩兒的眼睛,看向殿中癲狂的男人,“皇上鬧夠了麽?”


    墨景祁一愣,慢慢的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柳貴妃冰冷如雪的容顏,滿是陰霾的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來人,將公主帶下去。”柳貴妃吩咐道。跪在角落裏的宮人們如獲大赦,連忙爬起身來從柳貴妃手裏接過已經被嚇呆了女孩兒顫抖著走了出去。


    “愛妃,你不想說點什麽嗎?”墨景祁的聲音完全沒有平常在朝堂上的宏亮大氣,反而充滿了陰冷和怨毒。


    柳貴妃抬眼看著他,“皇上想要臣妾說什麽?”


    “你也在心裏嘲笑朕對不對?”墨景祁一手捏住柳貴妃精致的下巴,伏在她耳邊低語。幽冷的呼吸仿佛是毒蛇在吐著信子一般,“朕知道,你跟他們一樣!不…你比她們更看不起朕對不對?看到每個人都跟朕作對,你心裏很高興對不對?”


    “皇上說是就是吧。”柳貴妃淡淡道。


    “啪!”墨景祁一揮手一個耳光打在柳貴妃如玉一般的容顏上,頓時泛起了幾道紅印。柳貴妃抬起頭,眼神平靜的與他對視。墨景祁一愣,“裳兒……”愣愣的看著柳貴妃臉上的紅印,墨景祁憐惜的伸出手去想要觸碰,“裳兒…是朕不好,朕不該打你……疼不疼?你為什麽不聽話…沒什麽總是要跟朕作對!為什麽老是要管這管那,為什麽要威脅朕,朕討厭被人威脅!”越說墨景祁似乎越激動,很快的將剛才的憐惜忘到了腦後,雙手用力的抓住柳貴妃的肩頭搖晃吼叫著。


    “皇上!皇上!你冤枉娘娘了!”旁邊的偏殿裏突然跑出來一個小宮女,焦急的對著墨景祁叫道:“皇上,求你放開娘娘…真的不關娘娘的事啊…”


    見墨景祁根本不理會自己的話,小宮女看了看四周發現一個得以幸免沒有被摔碎的古董花瓶。咬了咬牙她走過去抱起花瓶想要往墨景祁的背上砸牆。柳貴妃麵色一動,飛快的抬手扯下頭上的一朵珠花往那小宮女擲去。呯啪一聲,花瓶在地上砸出清脆的碎裂聲。


    原本瘋狂的墨景祁突然仿佛被驚醒了一般愣住了。那小宮女也嚇得臉色發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她剛剛拿起花瓶的時候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多想什麽。現在清醒過來才想起來如果那一下真的砸了下去會是什麽下場。


    墨景祁顯然已經冷靜了下來,掃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小宮女,慢慢放開了柳貴妃站起身來。


    他一起身柳貴妃就重新坐了起來,依然端凝而冷漠,如果不是臉上的紅印幾乎要讓人以為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裳兒你先休息,一會兒朕讓人過來給你把東西都換了。”墨景祁隻看了柳貴妃一眼,便飛快的轉身一腳踢開跪在前麵的小宮女飛快的轉身而去。


    柳貴妃盯著那飛一把的離開的身影,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怨恨和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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