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就擺在凝香閣斜對麵的街邊上,葉璃走過去遠遠地就看到擺在擂台中央的那一柄鑲滿了寶石的匕首。對方若不是真的對自己的箭術有極大的信心,那就是有錢沒處使了。先不說這把刀到底怎麽樣,直說那那柄和刀鞘上鑲著的各種紅寶石,藍寶石祖母綠,單隻是刀鞘上的寶石就可說得上是價值連城了。


    “秦風。”葉璃輕聲道。


    跟在身後的秦風上前來,低聲道:“王妃,有何吩咐?”葉璃看了一眼台上穿著北戎武士服的中年男子,道:“查查這個人的來曆。”


    秦風望了一眼台上的人,點頭道:“遵命。”


    三人站在人群後麵看台上,前麵的雲霆已經跳上了擂台,傲然望著那北戎男子道:“你說吧,這個擂台怎麽打?”那北戎男子上下打量了雲霆一眼,笑道:“這位公子長得白白淨淨的,也要來打擂麽?可別連弓都拉不開。咱們北戎的強弓可不比你們大楚的。”雲霆冷笑一聲,道:“不打擂本公子上台來幹什麽?陪你閑磕牙麽?”走到一邊放著弓箭的地方隨手拿起一張弓和羽箭,反手就是一箭射向擂台邊上的一根碗口粗的柱子,隻聽噌的一聲,羽箭釘到柱子上入木三分。底下的看客一邊叫好之聲。


    北戎男子也撫掌笑道:“好,沒想到這位公子還是個高手,既然如此,咱們就開始吧。”


    雲霆輕哼一聲,低頭看著自己手裏的弓箭並不搭理對方。那北戎男子也不在意,笑道:“規則很簡單。在下聽說你們中原有個詞叫什麽百步穿楊。咱們北戎人不愛那些風的玩意兒,百步穿楊就算了。公子請看那邊。”循著他的手指的方向而去,離擂台大約有七八十步的距離的地方是一顆巍峨的大樹。此時樹上卻無數的絲線從數字上垂了下來,沒一根絲線的末端都吊著一枚銅錢。此時本就是夜晚,即使滿街的燈火照的恍如白晝但是卻到底也不如真正的白天明亮。如果不仔細看根本連吊著銅錢的線都看不清楚。晚風順來銅錢在清風中搖曳著偶爾撞擊出清脆的聲響、隻聽男子道:“這上麵一共有三十枚銅錢,隻要公子將他們全部射下來,這柄刀就是公子的了。隻限半柱香的時間,十隻箭。”也就是說要在半柱香的時間裏用十箭射下三十枚銅錢。


    “雲霆……”台下的陳雲皺了皺眉,論箭術他並不比雲霆差,但是在他看來要用十支箭射下這三十枚銅錢也是不可能的。這些銅錢吊得高低不一錯落有致,想要同時一件射落幾個的難度可想而知。比起所謂的百步穿楊,這樣的難度已經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了。雲霆盯著幾十步外的大樹看了一會兒,冷哼一聲抬手搭箭,在眾人的注目之中羽箭脫弦而出射向樹蔭下的銅錢。隻聽幾聲清脆的作響,一枚銅錢被從中間穿過,羽箭夾帶的巨大的衝力將銅錢生生的震碎成幾片掉落到地上,羽箭其勢不歇,又射斷了另一根吊著銅錢的絲線才紮進了樹身上。


    “好!”台下的看客不由得又是一陣叫好。這樣的夜色下還能一箭兩個,這射術也絕不比所謂的百步穿楊差了。站在擂台上的北戎男子臉色卻並無驚訝之色,台上的雲霆和陳雲也都沒說話。懂箭術的人都明白,這射到越後麵越難,雲霆的箭法不錯卻也未必射的完這三十枚銅錢。眼看著雲霆重新搭箭瞄準,眾人的目光都緊盯著那樹下的銅錢而去了。


    等到雲霆射到第七箭的時候樹上還有十五枚銅錢,秦風悄無聲息的出在葉璃身後倒是將跟在葉璃身邊的瑤姬嚇了一跳。葉璃側首看了秦風一眼,秦風低聲道:“這個中年人確實是北戎人,不過去不是普通的北戎人。他是北戎赫連真麾下得力戰將,更有北戎箭法第一人之稱。而且,他當成獎品的那把道也不簡單,那是當年赫連真還得寵的時候,北戎王賜給他的。據說是吹毫斷發,鋒利無比。”


    “哦?”葉璃挑眉,含笑道:“北戎箭法第一高手到汝陽來擺攤擺擂台?”秦風笑道:“他來擺攤跟北戎王倒沒什麽關係。自從赫連真失寵之後雖然也有幾方勢力想要拉攏他卻都被他拒絕了,甚至連原本在軍中的職位也不要了,所以他現在隻是一個平頭百姓,隻要他沒觸犯各國的王法,他愛在哪兒擺攤別人還真管不著。”因為世子剛出生汝陽城廣發請帖的時候就已經宣布了歡迎各國各地的人來西北行商或者遊玩,所以這些日子卻是有不少的武林高手江湖遊客甚至還有才子詩人擺個擂台什麽的比賽。


    當然更多的是各地聞訊而來的商人和遊人。


    葉璃回頭看了他一眼,含笑問道:“所以說他是耶律野的人?”


    秦風點頭道:“可以這麽說。”葉璃冷笑,“好一個耶律野,還一個北戎七王子!”耶律野分明知道汝陽是墨家軍和黑雲騎駐紮之處,卻派這麽一個人來搗亂。不就是想要讓人知道墨家軍和黑雲騎的箭術不過如此麽?見葉璃動怒,秦風低聲問道:“王妃,屬下派幾個人解決他?”這樣苛刻的箭術要求即使是麒麟能做到的也不多,但是還好並非沒有。如今數百麒麟裏麵挑挑選選也能跳出七八個應戰。不過以他之前北戎也未必還有別人有眼前這個人的實力,要不然他還當什麽北戎第一神箭手?葉璃搖頭,淡淡道:“這種貨色還不需要麒麟出手,說不定耶律野就是想想見識一下麒麟呢?”麒麟豈是任何人想見就見?所謂特種部隊,無論哪個時代都是神秘的代名詞。若是人人都能猜測他們的戰鬥力,那還當什麽秘密的王牌?


    “雲校尉恐怕要輸了。”秦風指了指前麵已經在準備射最後一箭的雲霆,樹上還掛著十三枚銅錢,雲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一箭將它們全部射下來的。


    葉璃淡淡笑道:“年輕人殺殺銳氣也是好事。輸給北戎第一神箭手,他也不冤枉。”


    秦風點點頭道:“王妃說的是。”


    雲霆的最後一箭離弦,居然一次射下了三枚銅錢,但是即使如此,這一局顯然還是雲霆輸了。年輕的俊臉冷凝如冰,其中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沮喪。那北戎男子笑道:“這位公子,你輸了。五十兩。”雲霆沉著臉從懷裏掏出一個一個五十兩的銀元寶遞給那北戎男子轉身躍下了擂台。


    “不知道還有哪位高手願意上台來試一試?”男子收起元寶滿臉笑容的對台下的看客們笑道。


    “連墨家軍的人都不行,還有誰能贏得了?”台下人群中有人大聲道,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雲霆身上。台上的男子笑道:“哦?原來這位小哥是墨家軍的將士?真是失敬了。在下聽聞墨家軍皆是百裏挑一的神箭手,不知道可還有墨家軍的將士願意上台來領教?這位公子怎麽樣?”居高臨下的看向雲霆身邊的陳雲,聲音裏卻已經有了幾分顯而易見的挑釁了。陳雲與雲霆的箭術可說是不分高下,此時卻是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雲霆臉色一沉,明白是自己一時自傲連累了陳雲。正想要上前說話,卻被陳雲伸手拉住了,陳雲想了想正要開口,卻聽見後麵傳來一個清悅耳的聲音,“既然如此,不知本妃可否一試?北戎呼延將軍?”


    所有人皆是一怔,方才一心看著台上的雲霆射箭,又因為是晚上葉璃和瑤姬都站在最後麵不起眼的位置,擂台前的眾人竟都沒有注意到人群中還有兩個美麗的女子。此時聽到葉璃說話乍然已經,所有的人都將目光轉到了葉璃身上,而更有一部分人則打量起了擂台上的北戎人。北戎人對大楚有敵意可以理解,所以之前那人對陳雲的些許挑釁所有人都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如果是曾經在北戎名震一時的大將軍,北戎第一神箭手來挑釁一個在墨家軍籍籍無名的小將,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見過王妃!”擂台前有半數的人都是汝陽城的居民,見到葉璃連忙上前行禮並讓出了一條路來。其他人自然也跟著行禮,雖然不是墨家軍和定王府統轄之下的人,但是來者是客對主人多少要有一些敬意。


    一下子被人拆穿了身份那北戎男子也是一怔,看到人群中走出的青衣女子容貌秀麗清,唇邊帶笑就宛如每一個大楚的名門閨秀一般。但是那笑意卻無端的讓他感覺背後一涼。對著葉璃一笑,“原來是定王妃,王妃說的什麽呼延將軍在下不太明白?”葉璃淡淡一笑,在眾人的注目中輕巧的躍上了擂台,淡淡道:“北戎曾經的第一神箭手呼延律。本妃屬下這些小孩子有些雖說有些不成器,不過以將軍的身份親自出手指點他們也太過大材小用了。回頭本妃定然好好謝謝北戎太子殿下。”言下之意,呼延律成名已久,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挑釁兩個墨家軍的小將,分明是以大欺小。葉璃含笑看著呼延律,沉靜的水眸裏帶著淡淡的冷意,呼延律以為離開北戎軍隊多年,就沒有人能夠認出他了麽?就算別人不認識,北戎太子總不會不認識。


    呼延律心中一驚,強笑道:“王妃既然要來打擂在下自然歡迎,王妃請吧。”竟打算就這麽將自己的身份搪塞過去。葉璃也不在意,側首看了一眼擺在擂台中央位置的那柄鑲滿寶石的短刀笑道:“北戎王所賜之物想必不凡,那本妃就不客氣了。”呼延律臉色一沉,道:“還是等王妃贏了再說吧。”


    退開身在一邊取過弓箭遞給葉璃。弓箭上呼延律倒沒有為難葉璃,他也不是傻子,若是此時當著眾人的麵取一張連彪形大漢都難以拉開的強弓隻會被認為是欺負定王妃女兒之身故意為難。如此還不如選一張合適的弓令其自己敗退。對於箭術一途呼延律有著絕對的自信,自然不相信眼前這婉約柔弱的女子會是百發百中的神箭手。他也聽說過定王妃當年一箭嚇哭淩雲公主的事跡,但是在他看來,那時候的定王妃就連會射箭都隻能稱得上勉強。


    葉璃神色從容的接過呼延律遞過來的弓箭試了試,淡淡笑道:“好弓。”


    呼延律傲然道:“我北戎所出的自然都是好弓。”


    幾十步外的樹上已經從新吊上了銅錢,呼延律道:“王妃可以走進一些再射。”葉璃淺笑道:“多謝呼延將軍好意。”若是旁人說不定真會接受呼延律的好意,但是葉璃卻知道射箭並不是離得越近就越好的。比如現在的情形,若是直接站在樹下別說你是百裏挑一的神箭手,你就是萬裏挑一也絕對無法將所有的銅錢都射下來。


    在眾人的目光下,葉璃平靜的從伸手拿起三隻羽箭搭在肩上,開弓。眾人紛紛抽了一口氣,定王妃竟然打算同時射出三支箭去。隻見葉璃熟練的拉開弓,微微一動了一下位置然後毫不猶豫的放手。隻聽羽箭破空而去,燈火下三道銀光激射而出奔向遠處的大樹。然後就聽到一陣清脆的銅錢落地的聲音。葉璃手上卻毫不停留,甚至連去看看頭三箭到底射中了幾個都沒有,再次反手拿起三支羽箭勾弦開弓,射——


    有一陣清脆的聲響,縱然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隻見葉璃已經再次開弓,這一次她確實身形一旋,蹲坐在地上由下往上的射出了三支箭。


    不過是轉瞬之間,十支箭就隻剩下一支了,眾人向大樹下望去,樹上還掛著五枚銅錢。不少人已經在心中暗暗為葉璃著急了,但是這一戰無論輸贏如何,都絕對不會有人再懷疑墨家軍的箭術了。


    不遠處凝香閣的一處廂房裏,敞開的窗戶正好對著底下的擂台。兩個男子相對而坐,看著底下的擂台神色都有些複雜難辨,“黎王,你說……定王妃這最後一箭如何?”墨景黎仰頭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冷冷道:“葉璃是輸是贏與本王有何關係?墨家軍的名聲不是本王的,那把嘯月寶刀也不是本王的。”聞言,耶律野也不由搖搖頭歎道:“定王真是好福氣啊,若能的如此女子為妻,當真是人間至福。”


    碰!墨景黎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到了桌麵上,震得桌上的酒壺盤碟都是一抖。


    耶律野含笑看著墨景黎陰沉的如烏雲密布的神色,微笑道:“說起來定王妃原本是大楚先皇為黎王指定的未婚妻,真是可惜了啊……”


    哢嚓……墨景黎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隻留下了一手的碎片。


    另一個房間裏,雷騰風與鎮南王同樣關注著對麵的擂台。雷騰風含笑讚道:“沒想到定王妃進步如此神速,記得兩年前定王妃連開弓都還不甚熟練呢。父王,你覺得誰會贏?”鎮南王仿佛不聞,隻是專注的盯著擂台上的青衣女子,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雷騰風見狀也不多言,安靜的垂眸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擂台上,呼延律盯著眼前的青衣女子一邊掩藏住心中的震驚,“定王妃,這是最後一箭了。”


    葉璃微微一笑,從容的取過羽箭,這一次她卻並不著急,而是慢條斯理的搭箭瞄準。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望著那樹上僅剩的幾枚銅版。隻見葉璃突然足下一點飛身而去,在身後的桌案上停了一下整個人向上躍起,卻在空中飛快的開弓一箭射了出去。嗖——


    羽箭噌的釘在了大樹上,所有人都呆滯的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大樹,原本樹梢上垂下來的銅板已經消失無蹤,眼神銳利的人倒是看見了幾條長短完全一樣的線還垂在樹上。定王妃最後一箭竟射斷了無根纖細的線,如此的箭術和眼力怎能不讓人驚怔?葉璃回頭看著臉色發白的呼延律淡淡笑道:“一樣的規矩,呼延將軍若是能照樣做一邊,就算本妃輸了!”


    眾人嘩然,之前是呼延律擺了擂台挑戰眾人,現在情況一反倒是定王妃當眾挑戰呼延律這個北戎第一高手了。台下眾人議論紛紛,剛才還冷著臉的雲霆此時卻是興奮異常,“怎麽樣呼延將軍?你該不會是不敢接受咱們王妃的挑戰吧?”


    呼延律臉色鐵青,他的確不敢。呼延律能號稱北戎第一高手自然是有真功夫的。葉璃剛剛的設法若是給他一些時間或許他也能夠做到,但是現在卻是無能為力。他可以一箭一箭的射保證在十箭之內射落所有的銅錢,卻無法控製三支羽箭同時射落七八枚甚至更多的銅錢。而葉璃顯然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才會給他出此難題。


    “呼延將軍?”葉璃含笑提醒道。


    “在下認輸!”呼延律咬牙道,抬起頓時一片噓聲。葉璃走到擂台中央拿起放在架子上綴滿寶石的短刀拔開,一股寒氣頓時撲麵而來。明亮的刀身光可鑒人,鋒利而陰寒的刀刃更是顯示著這柄刀曾經飲血無數。葉璃隨手一揮,眼前擺放寶刀的台子頓時四分五裂。葉璃將刀歸鞘,讚道:“果然是好刀。如此就多謝呼延將軍了。”


    看到被葉璃收入袖中的寶刀,呼延律臉色如土卻無話可說。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葉璃帶著他引以為傲的寶刀走下擂台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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