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王有把握對付慕容雄麽?”徐清塵這話說得輕描淡寫,聽在鎮南王的耳中卻有完全不一樣的意思。


    江湖高手看似影響不了大局,但是到了慕容雄那種級別的高手卻無法不讓人心生忌憚。便是再如何占盡上風,他若是給你拚個魚死網破,拚著一死也要你的命這世間卻也沒有幾個人能夠抵擋得了的。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是惜命,鎮南王自然也不想放任這樣一個對自己影響巨大的威脅。


    他想要一統天下,想要滅了墨流芳的後人,但是若是死在一個江湖中人的手上那就什麽都沒有了。


    “清塵公子說動了淩鐵寒動手……對了,淩鐵寒與清塵公子和定王都交情匪淺。”鎮南王沉聲道。


    徐清塵淡笑道:“交情歸交情,交易歸交易。在下也不瞞王爺,此次前來不過是從南詔順道而來的罷了,西北的人在下也沒帶來幾個。不過在下可以說動淩閣主出手,自然也能說動閻王閣任我調遣。此次……隻怕還需要閻王閣出力最多,王爺讓出一成的利益並不算過分。”


    鎮南王無話可說,徐清塵嘴裏輕飄飄的一成利潤到了他這裏可是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的銀兩啊。看著眼前含笑而坐,朗月清風的白衣公子,鎮南王再一次的感覺的有什麽東西哽在胸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本王不懂,清塵公子為何要對慕容家動手。說起來……慕容家的存在對西北也並非沒有好處的吧?”鎮南王問道,隻要慕容世家存在一天,西北的經濟永遠趕不上大楚。比起大楚的百家爭鳴,西陵慕容家一家獨大的局麵存在的太久了。


    徐清塵淺酌了一口清茶,輕聲歎息道:“在下確實想過與慕容家合作,可惜……有些人太過不識時務了。如今慕容家能成為西陵的隱患,將來未必不能成為定王府的隱患。”鎮南王沉默半晌,恭聲道:“本王懂了,就照清塵公子說的辦。有什麽需要本王做的,清塵公子派人告訴騰風一聲便可。”


    雷騰風明白父王這是想要將此事交給自己處理,點了點頭,對著徐清塵拱手道:“還請清塵公子多加指點。”徐清塵淡笑道:“世子言重了。”


    鎮南王父子離去不久,淩鐵寒便從半開的窗戶外飄了進來,看著徐清塵笑道:“難得清塵公子竟然會想著本座,也不枉本座當年一心結交,若是你這樣的朋友能多幾個,本座也就不用為家裏那群笨蛋的生計發愁了。”


    徐清塵抬眼一笑,道:“這麽說淩閣主是同意了?”淩鐵寒點頭道:“當然同意,這麽好的事情為何不同意。做了這一筆能讓閻王閣三五年不開張都沒問題。不過……你這次倒是大方了許多,我還以為你就算不要打頭也要跟雷振霆對半兒分呢。”


    徐清塵道:“西陵畢竟是鎮南王的地盤,逼得太急了隻會雞飛蛋打。空手套白狼,能得三成已經不錯了,再多了容易招人恨。”


    淩鐵寒皺眉道:“這次你可算是幫了雷振霆,他想要動慕容家可想了不少時間了。你就不怕等他緩過氣來了再跟你為難。西陵也就是國庫不豐,一旦等他緩過氣來了,隻怕就是定王府的百萬雄師也扛不住吧。”


    定王府再怎麽驍勇善戰也回避不了麵積太小占地又貧瘠的缺點,偏偏夾在三個大國中間,最富庶的大楚不能去打,北邊的北戎打下來用處也不大何況塞外民族彪悍可不是大楚那些人士能比的。,又有西陵虎視眈眈。雖然這幾年西北治理的不錯,但是在大多數人眼中卻是前途堪憂。


    徐清塵優的以杯蓋輕拂著飄在水麵的茶末,輕聲笑道:“許多東西想要摧毀輕而易舉,但是想要重建……卻是難上加難。雷振霆若是以為隻要慕容家倒了西陵的商業就能振興,他隻怕就要失望了。雖然能得到一大筆軍費。但是至少……三五年內,西陵隻會比從前更窮。”


    動搖了慕容家就等於動搖了整個西陵的經濟,沒有三五年任是什麽天縱奇才的高人都救不回來。而且,這個時代的權貴除了沒錢的時候一般並不怎麽將商人看在眼裏,精通財政的自然就更加寥寥可數了。鎮南王若是以為沒了慕容家就會一切順遂,政通人和那就隻能說明他本人也從未研究過經濟。


    看起來,偶爾聽璃兒聊聊天也是頗有好處的。至少她有時候提出的一些觀點即使是聰慧睿智如清塵公子也是從來沒想過的。想到曾經在書房裏侃侃而談,麵露自信和愉悅的女子,徐清塵臉上也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淩鐵寒沉默半晌,方才歎氣道:“我以為你在算計慕容家,現在看來你是在算計雷振霆。”也是,慕容家縱然有首富之稱,但是定王府的家底到底有多少也從未有人算清過。就算不如慕容家但是能在大楚皇室數代打壓下還養著幾十萬墨家軍,這樣的底蘊隻怕也未必真的稀罕慕容家的金山銀河。碰到這樣的對手,雷振霆也隻能自認倒黴。


    “你們這些人的腦子想的太多了,本座懶得想這些。要動手了派人給我打個招呼就行了。”淩鐵寒低聲道,他平生追求的是武道的極致。對於江湖朝堂並沒有什麽興趣,即使是閻王閣,更多的也隻是責任而已。因此對於徐清塵的這些彎彎繞繞隻是聽著就腦門泛疼的事情自然是興趣不大了。徐清塵含笑應下,看著淩鐵寒從窗戶原路出去房間裏重新恢複了沉寂。


    自那日徐清塵從慕容世家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複過慕容家任何消息。武林大會上新的一輪比武名次也出來的,隻是這一次卻顯然有些尷尬。原因無他,上兩屆的四大高手之一都還活著,雖然隻有兩位出席了武林大會卻都沒有上場動手。因此這一屆的年輕高手們確實無法直接占據那第一高手的名詞的。最後原本宣揚的飛飛揚揚的武林大會倒是有些草草收場的味道。


    而慕容家前幾天還有些耐性等待徐清塵的答複。何況武林大會後徐清塵也沒有離開安城,入贅這種大事清塵公子需要一些時間來考慮也是正常的。但是漸漸地慕容家就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了。


    稍遠一些的地方還沒什麽動靜,但是離安城近一些的地方已經傳來消息,各地的生意似乎隱約都開始出問題了。這其中不僅有西陵皇室的幹涉,更隱約有大楚或者說是定王府的身影。慕容家主想到那個在慕容家大廳裏笑容清淡從容自若的白衣身影,臉色變得越加難看起來。


    這還僅僅隻是一個開始,當慕容家發現自己在大楚,南詔和西北的生意同時出了問題,商鋪不是倒閉就是被迫關閉有的甚至直接被抄沒的時候,慕容家主才真正明白那個爾出塵的男子倒地有多麽巨大的能量。


    “混賬!姓徐的那個小子是不是瘋了?!”慕容家書房裏,慕容雄看著侄子稟報上來的消息勃然大怒。慕容明妍站在祖父身後,早已是淚痕斑斑,她怎麽也沒想到徐清塵為了不娶她居然會下手對付慕容家。慕容雄怒道:“傳令下去!我要定王府在西北再也買不到半塊鐵礦!”


    慕容家主苦笑一聲,道:“剛剛傳來的消息,西北境內本身也有鐵礦,而且……定王府如今不僅和周邊各國做生意,其中還有極遠的西域諸國。武林大會還沒開始西北那邊就已經對咱們的鋪子動手了,隻怕……姓徐的這次本身就是來者不善。”慕容雄隻氣得之喘粗氣,“慕容家損失到底有多少?”


    慕容家主道:“西陵以外的產業全部沒了。”


    慕容家的根基在西陵,其他地方雖然也有卻不足以真正影響到對方的經濟,動起手來自然也無需顧忌。隻怕慕容家的生意倒了,那些本國的商人還要舉杯相慶,“西陵境內同樣也損失嚴重。不僅是鎮南王和官服打壓,還有不少民間的商人也開始攻擊咱們。”


    慕容家壟斷了西陵大半的生意,自然是樹敵無數。慕容雄冷笑一聲,道:“既然他們想要和咱們拚,不妨就讓他們看看慕容家的家底到底有多厚!”慕容家財富又豈是隻在外麵的商鋪生意?即使幾百年來積累下來的真金白銀也足夠將那些跟他們作對的人砸死。


    慕容家主猶豫道:“叔父,這樣隻怕不妥。如此豈非給了鎮南王名正言順幹涉的理由?”商人之間若是鬧得太厲害影響到普通百姓,鎮南王便是直接揮軍將慕容家端了也沒有人會多說什麽。慕容雄也不由得皺眉,他從小習武。無論是政事還是經商他都不精通。


    兩人正皺眉苦思之際,外麵下人來稟告道:“啟稟家主,外麵有一位任琦寧公子求見。”慕容家主皺眉道:“任琦寧?那是誰?”慕容雄倒是有些印象道:“那個比武得了第一的,武功資質倒是不錯。可惜年齡小了一些,若是能年長十歲,未必不能超過淩鐵寒和雷振霆。”慕容家主對任琦寧的武功沒有興趣,就算是修為高深如慕容雄麵對慕容家此時的僵局也是素手無策,“他有什麽事?”


    下人稟道:“任公子說,他可以為家主解開目前的僵局。”


    慕容家主一怔,側身看向慕容雄。慕容雄老眼微微眯起,道:“請他進來。”


    慕容世家外麵不遠處,一顆長得鬱鬱蔥蔥的大樹上,兩個人悠閑地坐在樹枝上望著不遠處慕容世家的大門。


    “阿璃,你說這個時候任琦寧來慕容世家想要幹什麽?”墨修堯好奇的問道。


    葉璃搖頭,她又不是神仙,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墨修堯哀歎一聲道:“明明說好了咱們出來玩兒的,結果本王怎麽覺得比平時還累呢。”


    葉璃靠在他懷裏笑吟吟的道:“那不是那個不會武功麽?雖說有暗衛隨身保護但是你也知道那個慕容雄的有多厲害。萬一他突然翻臉大哥就是再聰明絕頂又有什麽用?”


    若是徐清塵和慕容雄麵對麵,下定了決心要殺他。徐清塵就算再如何天下第一聰明也是白費。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的計謀都是沒有用的。


    墨修堯歎了口氣,低頭看著葉璃道:“阿璃說的對,如今這個任琦寧也攪進來了,咱們還真的不能走。”鎮南王和淩鐵寒聯手對付慕容雄勝負其實也不過五五之數,若是再加上一個來曆不明的任琦寧,接過如何就不好說了。別人如何,或者慕容家如何墨修堯不關心,但是至少他們必須保證徐清塵安全無恙,“我進去看看。”


    葉璃一把拉住墨修堯道:“慕容雄武功高你不少,還是不要去冒險了。”墨修堯笑看著她伸手輕輕拂開她耳邊的發絲笑道:“不用擔心,就算被發現了打不過難道我還跑不了麽?”葉璃蹙眉,緊緊盯著他道:“小心。”


    墨修堯點點頭,放開了葉璃翩然無聲的繞過門前的大批侍衛向慕容世家裏麵而去。


    此時的書房裏,任琦寧正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三個人,悠然的扇著手中的折扇好不風流倜儻。


    “閣下到底是什麽人,所為何來?”慕容家主冷眼看著眼前溫含笑的書生模樣的男子,心底很清楚這人和清塵公子那種真正的人不同,這人的武功在江湖新秀中可是排名第一的。


    任琦寧笑道:“敝姓任,任琦寧。見過慕容家主,慕容前輩。”慕容雄冷哼一聲,任琦寧頓時感到心中一震氣血上湧險些栽倒在地。心中驚異慕容雄內力深厚的同時,任琦寧麵上卻是從容淡定,含笑讚道:“慕容前輩果然是前輩高人,晚輩佩服不已。”


    慕容雄冷笑,豈會聽不出任琦寧是在提醒他仗著武功欺壓晚輩,“任公子這時候來慕容世家不是為了稱讚我這個老頭子的?”


    任琦寧含笑,掃了旁邊的慕容明妍一眼,笑道:“實不相瞞,在下是來向慕容小姐求親的。”


    “求親?!”書房裏三人都是一愣,還是慕容雄最先反應過來冷笑道:“你憑什麽認為老夫會將明妍嫁給你?”任琦寧以折扇漫不經心的敲著手心,慢吞吞的道:“現在……除了在下還有人願意娶慕容小姐麽?”


    “放肆!”慕容雄怒叱道。


    任琦寧絲毫不懼,笑道:“慕容前輩請勿動怒。在下這話雖然不好聽,慕容前輩卻不能否認這是實情。慕容家家大業大,有資格娶慕容小姐的自然不多。清塵公子這些日子的表態慕容前輩想必也明白了,淩閣主隻怕也是站在清塵公子那一邊了。還是……慕容家主打算將慕容小姐嫁給大楚麽?”


    以慕容明妍的身份,入宮之後最多也隻是個妃。上麵有貴妃和皇後壓著不說。大楚可不缺錢,慕容家在楚皇眼中的重要性也就有待商榷了。到時候隻怕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慕容家賠了一個唯一的女兒還要搭上偌大的家業。


    “難道你就有資格娶明妍不成?”慕容雄盯著他冷然道。


    任琦寧勾唇一笑道:“在下雖然比不上慕容家富可敵國,但是自問還是有些本事和家底的。”慕容雄嗤之以鼻,無論是江湖朝野從來沒聽說過任琦寧這個名字,更沒有什麽有權勢的家族是姓任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也敢如此狂妄。將慕容雄輕蔑的神色看在眼裏,任琦寧卻並不動怒。含笑道:“慕容前輩不如指點晚輩幾招如何?”


    慕容雄還沒來得及嘲諷任琦寧的自不量力,隻見任琦寧袖擺浮動一股勁風襲向旁邊的慕容家主。慕容家主並未習武,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驚之下竟來不及躲閃。站在旁邊的慕容明妍咬牙袖中一把匕首落入掌中,朝著任琦寧刺了過去。任琦寧微微一笑,手指翻飛間,輕而易舉的將慕容明妍手中的匕首奪了下來。


    這一招固然精妙,但是若是淩鐵寒墨修堯這些年輕的高手在場未必能看不出什麽來。但是慕容雄卻不同,五十年前他就已經是天下第一高手了,見識過的東西自然比墨修堯和淩鐵寒這一代人腰多得多。慕容雄臉色一變,盯著任琦寧道:“驚鴻指!你是林家的什麽人?”


    任琦寧微微欠身,微笑道:“晚輩姓林,名願。祖父姓林名複秦,前輩想必聽說過。”


    “你是林願?!這不可能……林願不是……”慕容家生意遍布天下,消息來路自然也是遍布天下。林願這個人慕容雄早就注意到了。甚至可以說比墨修堯注意到的時間還要早。隻不過他注意到林願的原因與墨修堯等人不一樣。


    墨修堯甚至所有的世人注意到的是林願前朝遺孤的身份,而慕容雄注意到的是因為他有一個叫林複秦的祖父。林複秦此人現在江湖上朝堂都早已鮮有人知,但是慕容雄記得那是一個跟自己一樣的絕頂高手。隻不過林複秦從未在江湖上真正揚名過。甚至有時候慕容雄都會懷疑如果當初林複秦也要爭奪高手之名的話,自己到底能不能奪得天下第一高手之稱。


    任琦寧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屑,“譚繼之麽?一個上不得台麵的玩意兒罷了,他算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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