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奴兒道:“本來這些軍國大事,是不應讓我這些人管的,隻是如今國之將亡,許多人都避之不及,更不會惹事上身,前些時裏在柔服縣時,便有人傳消息給我,就是與此事有關了,我匆匆離開,便是如此了。”


    方進石道:“如今遼朝皇帝的那封信已經送到大宋官家手中了麽?”雲奴兒道:“沒有,遼帝派了使節秘密攜帶書信玉璽入境,卻不想一路金兵勢大,出於保密,這些使節誰也不知行蹤,前些日子,上峰傳消息給我,讓我到汴梁城接應,說使節不日就到汴梁,我又不認識使節,他們也不知我在那裏,這便難辦了。”


    方進石道:“所以你就一定要讓汴梁城的人認識你,好讓那使節知道你的住處讓他來找你,所以你才要參加花魁鬥豔。”


    雲奴兒歎息道:“我知道你一定會猜到我的目的。”


    方進石站起身來道:“有一個問題,遼國使節為何不直接將書信玉璽交給朝中大臣,偏要由你來轉?”雲奴兒道:“宋廷朝中也是複雜多變,怕隻怕這書信和玉璽沒等交到大宋皇城裏,便轉到金國去,遼使不知宋臣底細,怎敢隨意交於人,更別說汴梁城中金國暗探也是不少,萬一有失,沒等宋臣看到書信,已被劫走也是可能的。”


    方進石想想也是,且這是極秘密之事,宋金還是合盟攻遼的,若是有親金的大臣將書信內容傳消息於金國,對宋確是大大的不利,這等消息隻怕金國也已知道,一路劫殺也是可能的。


    方進石道:“景王知道的是吧?”雲奴兒道:“景王知道,我想這事與宋室有利,景王也必定會阻撓,隻是你也知景王和大宋官家的關係,我也不敢說無事,總是還在擔心。”


    方進石道:“是啊,景王這裏也是讓人完全放心。”


    雲奴兒看著方進石道:“我是契丹人,總是想著為大遼盡自己最後一點力……你一定肯幫我的是麽?”方進石道:“你要我如何幫你?”


    雲奴兒卻是搖頭道:“我也不知,遼使節還沒有到來,也不知到時會有什麽樣子的,不過若有你相助,我就什麽都不怕的。”


    雲奴兒忽然讓方進石想到了那位耶律紅鳥,大遼到了最後,死命守護著的,竟然是這些女子。方進石抬起頭來,看雲奴兒目光中那種期待的眼神,方進石心中一軟,低聲道:“你告訴我知曉,就肯定我一定會幫你的。”


    雲奴兒聽了他這個話,似乎輕鬆了許多,她輕輕的依在方進石懷中,低了聲音道:“這件事過了以後,無論成敗,我以後都好好的跟著你服侍你,就算是銀蛇不如意要殺了我折磨我,我也絕不離開你了。”


    方進石反臂抱了她的肩頭安慰道:“她怎麽會呢,再說一切有我呢。”


    他抱了一會兒,雲奴兒抬起頭來,臉上又露出笑意道:“你還要親我麽?我給你親多久都行。”


    她一向說話大膽,方進石有時也喜歡她這麽說話,他卻隻是摟了雲奴兒親了一口道:“好了,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此時夜色漸濃,湖麵上北風漸大,確實有些冷了,四周的燈火比之原來少了許多,方進石劃槳將小船搖到大船旁邊,他係好繩索,抱了雲奴兒來到大船上,一起到了後院門前。


    方進石看著她道:“我回去了,再晚些就宵禁。”雲奴兒大了膽子道:“我跟你一起回你家去吧。”


    方進石心中一喜,若是雲奴兒跟著他回去,那漫漫長夜就不會寂寞了,可是方進石想了一下卻道:“你還是留在這裏了,萬一那人忽然前來,找不到你,便不好了。”


    他說的那人當然是說的遼國使節了,誰也不知他什麽時候來找雲奴兒的,盡管他很希望雲奴兒回那大宅中陪伴他,可是終還是大事為重了。(..tw無彈窗廣告)


    雲奴兒依依不舍的送了他走,站在院中呆了一會兒,輕輕歎息了一聲,然後轉身走回到湖邊的那花舫上,她拿了琵琶輕輕彈了幾聲,過不多時,花舫船艙中走出一人,赫然是她的那個琴師。


    雲奴兒從船頭跳下小船中,動作輕盈,身手利落,竟不再是方才那軟弱無力的弱女子,那琴師跟著也跳下小船,搖了雙槳劃向湖心。


    這琴師劃了小船一直到了對岸,那裏停了一隻大船,此時船隻上漆黑一片,這琴師把小船搖到大船旁邊,輕喊了一聲:“雲姑娘來了。”


    過不多時,大船的船艙亮起燈火,裏麵有人說了一聲:“進來吧。”琴師和雲奴兒跳上大船,雲奴兒掀起竹簾,走進了船艙中,艙中擺了一張小床,一個漢子坐在床上,他的雙腿用被子蓋住,身邊的一個火爐上白霧正濃,好似正在煎藥。


    雲奴兒走了過去,放下手中的琵琶,用布包了爐火上的瓦罐捧起來,將瓦罐中的湯水倒入碗中,然後到外麵將瓦罐下麵的藥渣倒入湖中,她的動作嫻熟,哪想得那一雙彈琴如珠墜的玉手,也做得這種活來。


    床上半躺的那漢子冷眼的看著她做的一切,等她忙完,問道:“如何?”


    雲奴兒歎了口氣道:“如你所願,隻是要騙的他沒一點戒心,隻怕辦不到。”這漢子眼中馬上露出怨毒的神色,氣急了道:“那是你沒用。”他說話竟然是毫不客氣,可雲奴兒竟然也是不氣,走過去將他身上的被子蓋好,柔聲道:“讓你在半郭集休養,你偏偏要到這裏來,萬一被人看到,就不太好了。”


    她說話溫柔至極,便若一個慈祥的母親,哄睡自己的孩子去睡,更若一個受氣的妻子,陪盡小心的和自己的丈夫說話。


    那漢子冷冷的看著她沒有說話,目光中卻是沒半分的溫情,雲奴兒蹲到他麵前低聲道:“你吃過飯了麽?我幫你做飯好麽?”


    漢子輕蔑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能做出什麽好吃的來!我提醒你一句,你可莫要假戲真做,虛情假意到最後變成真情真意。”


    雲奴兒道:“怎麽會呢?我認得你這麽多年,你還不知道我怎麽想的麽?”


    漢子卻依舊冷眼道:“女人是最信不得的,昨日還是好好的,今日就會翻臉不認人,認得多少年頭又如何了?”


    這漢子冷嘲熱諷的,可是雲奴兒並不為意,那漢的右手放在枕邊,雲奴兒伏了身去,將臉枕在這漢子的手上,柔聲說道:“我好像有了。”


    “什麽?”這漢子猛然把手從她臉下抽出,坐了起來怒道:“你懷了那姓方的野種?”


    他這話觸及到了雲奴兒的底線,她臉色突變,站直了身咬了牙齒恨聲道:“你好好想想,這些時日以來,我可曾離開你的眼睛?”


    漢子不用細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他難得換了一副笑臉上來,向雲奴兒招招手,雲奴兒又彎腰蹲了下來,這漢子扶了她的肩頭,溫語道:“其實這是個極好的機會。”


    雲奴兒抬起頭來問道:“什麽機會?”


    這漢子道:“你這幾日要尋個機會,讓這姓方的把你睡了,過些時日告訴他這孩子是他的,下麵的事你知道怎麽做了,不用我教你的。”


    他剛剛說完,雲奴兒猛然抬起頭來看著他,目光中滿是悲憤,她這麽狠狠的看著這漢子,這漢子讓她的目光一盯,也是心虛,低頭避過她的目光,雲奴兒咬牙恨聲說道:“你還算個男人麽?”這句話說完,她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的順著臉龐流了下來,將她的妝容哭的花了。


    這漢子毫不心痛,等她哭了一會兒,平靜的道:“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未曾逼你半分,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你若此時不願,那便罷了。”


    雲奴兒依舊在哭,隻是哭聲已經小了,這漢子又道:“此事完成之後,我一定信守承諾,答應你的事一定會辦到,我們到你家鄉的草原上去,今生今世再也不踏入中原半步。”


    雲奴兒終於止住了哭聲,她走到臉盆那裏,用水洗了臉上淚痕,這漢子看著她道:“若是你想通了,一定要快些,消息說銀蛇已經離開了陝西動身要來汴梁,若她……”他尚未說完,雲奴兒打斷他的話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這漢子恨恨的在自己腿上擂了一拳,痛的他汗都流了下來,他憤憤罵道:“等著吧,我必然十倍的討回來。”雲奴兒看著他,麵上已沒什麽表情了。


    方進石自然不知道後麵雲奴兒的事,他甚至在回來的路上還在回味雲奴兒那柔軟的身體和身上的香味,他腦子裏已經在想著如何說服梁翠容來接納雲奴兒了,如果把梁翠容和雲奴兒都娶進家裏來,那人生將是多麽美妙的一件事了,這兩個絕代佳人放在家裏,也是一件多麽有麵子的事。


    他得意忘形之間,差點讓家門口的門檻拌上一跤,他進得門來,鄧安在門內等他,看到他道:“施掌櫃的來了。”


    方進石一聽施全來了,趕忙的走進客堂中去見他,施全正在看那窗格子,他看方進石進來,拉了他道:“這裏好像少了點東西?”


    方進石看了半天也沒發現有什麽問題,隻好道:“沒少什麽啊。”施全笑道:“少了書架和一些字畫。”


    方進石道:“我又不是什麽有學問的,不要也罷。”施全道:“不成不成,現在沒有學問,慢慢可以學的,有一些書和字畫在這裏,看上去也舒服。”


    宋人最是重文輕武,縱是你沒有多少學問,也喜歡裝飾一些字畫書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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