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璘清越好聽的聲音好像是從夢境深處傳來的,月箏蜷在溫暖的被窩裏,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她也覺得安心舒坦,緩緩睜開眼,滿室溫暖的陽光,讓心情更好了些。這一覺睡得真是舒服,骨頭都酥了。


    鳳璘正在前廳議事,月箏把自己更深地縮進被褥,默默傾聽他沉穩篤定的語聲,經過這一戰,他比起原來更具王者之氣了。


    前廳響起將領們散去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容子期跟著鳳璘,兩人的聲音就在門外。容子期有些擔憂,語氣比平時低沉,“王爺,雖然理由充分,皇上心裏必定明白您遲遲不班師回京的原因……”


    鳳璘打斷了他的話,帶了些譏誚的笑意,“知道不更好?我倒想看看父皇怎麽論功行賞。”


    容子期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月箏也豁然開朗,鳳璘推說仍要防備猛邑反撲,決定留守內東關。副元帥彭陽斌和監軍孔瑜卻早早就帶兵開拔,一副凱旋的派頭直奔京城討功去了。鳳璘這一仗打得左右掣肘,憋氣不滿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他要試探皇上的意思。如果順乾帝繼續裝糊塗,大賞彭陽斌和孔瑜……皇後娘娘有恃無恐,鳳璘怕是不得不加緊在豐疆暗豐羽翼,聊以自保。如果皇上明辨是非,賞罰得當,那麽此役鳳璘天地人和勝得十分漂亮,自然也是一個改立太子的絕好契機。


    鳳璘推門進來,看見月箏蜷在被窩裏皺著眉,眨著眼,很認真地在想什麽事情,輕淺地牽動嘴角,“醒了?”


    月箏點頭,好心情也沒了。她掀了掀被子,準備下床梳洗,卻冷得噝噝出聲,又立刻裹住,鑽出被窩千難萬難。她對溫暖的地方強烈依戀,也許是受凍留下了恐懼。鳳璘看著好笑,幹脆拖了一張凳子放在床邊,把水盆放在凳子上,伺候她在床上洗漱。


    月箏洗得舒舒服服,又眯著眼趴回枕頭上懶,鳳璘坐到床側,拿了瓶味道難聞的藥膏,月箏被嗆了下,睜眼看見他正輕輕掀開被角要往她腳上塗,頓時驚恐萬分地縮回腳丫,整個人躲進床裏。


    “別鬧。”鳳璘含笑輕責,“杵戟草的味道難聞,治凍瘡效果一流。你看翥鳳兵士不甚受凍瘡所苦,全是它的功勞。”


    “那也不塗。”月箏毫不動心,一臉堅決,“讓我待在暖和的地方,自然會好的!”她才不要臭烘烘的躺在鳳璘身邊。


    鳳璘看著她那雙瞪圓的葡萄黑瞳忍不住笑,“快來,嗆一會兒就聞不著了。”他半躺下來,胳膊探進被裏去捉她的腳丫,他的手涼,握著她又癢癢,月箏又笑又急,還不敢掙紮,怕他的胳膊動的太厲害牽連到胸口的傷處。鳳璘笑著把藥灑在她腳上,月箏沒轍了,就乖乖坐起老實讓他塗。杵戟草膏味道恐怖但塗在皮膚上熱乎乎很是舒服,再加上鳳璘輕輕揉捏,大大緩解了疼痛。她無心抬眼,看見他專注而又心疼的神色……心重重一顫,他每一下溫柔的觸碰都帶給她無比的撫慰。


    塗藥揉捏後,他又用細軟的白棉布條密實地裹住她的腳,幫她蓋上被子,他向前坐了坐,拉過她的手重複剛才的程序。他現她的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眉頭緊皺。“這麽了?捏疼了?”


    “嗯……嗯……”她支支吾吾,終於痛苦地說出來:“你為什麽先塗腳後塗手啊?”


    鳳璘愣了一下,驟然失笑,故作自責地點了點頭,“下回改過。”


    早飯兼午飯是紅棗粥,鳳璘喂她吃了兩碗。月箏心滿意足,笑眯眯地躺回枕上,這段時間身心俱疲,一旦鬆懈下來就累得不行,隻想總這麽懶洋洋地躺著。


    鳳璘看著她笑,“再睡一會兒?”


    沒等月箏說話,醫官在外求見。鳳璘放下羅帳才命他進來,醫官循例檢查了他的傷口,先恭喜他餘毒盡祛,後又麵色尷尬地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請王爺愛惜身體,傷口一再迸裂的話,將來恐有遺患。”月箏被醫官別有用意加重的那句“一再”弄得麵紅耳赤,鳳璘抿嘴,忍住笑意。


    醫官說了那話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也不上前看月箏的傷勢,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


    鳳璘剛才脫去了外袍讓醫官診治,也不再穿起,散漫地整了下裏衣鑽進被窩,貼著月箏躺下。月箏臉上的熱還沒退去,不好意思給他看見,翻身背對他。他的手環上來,不甚安分地壓在她胸前的柔軟上,月箏氣呼呼地用裹著棉布條的手去拍,陰陽怪氣地說:“不是讓你愛惜身體嗎!”想想就覺得丟人,醫官說出那樣的話來,搞得她像急色鬼一樣!


    鳳璘輕笑出聲,鬆開手掌,把她攬在懷裏,“我也睡一會兒。”


    月箏沒掙紮,過不多一會兒就聽見他低勻的呼吸。這樣甜蜜而寧靜的時刻,她沉迷無比。


    聖旨三天後用八百裏加急送到內東關,鳳璘麾下眾將領都受到豐厚獎賞,加官進爵,順乾帝還賜下巨萬賞金,命鳳璘按功行賞。增加鳳璘的儀仗規製,提高豐疆屬員的官銜和人數,免去豐疆十年貢稅,這些是翥鳳立國以來,藩王受過的最高禮遇。相比之下彭陽斌和孔瑜隻是被賞賜了些錢財,彭陽斌授了個光武寺卿的虛職,變相被收了兵權。


    鳳璘接了旨,隻是淡然地命容子期和衛皓草擬封賞細則,自己卻認真翻看豐樂太守送來的樂繡樣品,豐樂的樂繡是翥鳳三大繡之一,以清雅素麗聞名。選了十幾個特別精美的紋樣,親自送到內室去給月箏看。


    月箏正吃蘋果看書,幾天細心將養下來,臉色都紅潤了很多,鳳璘把樣品訂成的簿子遞給她看,讓她挑出喜歡的,他好吩咐工匠製衣。月箏選來選去,覺得他挑出的十幾個花紋顏色都極好,正猶豫著去掉哪些,卻被鳳璘笑著抽走樣簿,“豐樂都是你的了,王妃,隻是讓你看看有沒有不喜歡的而已。”


    在旁邊削蘋果的香蘭不屑地挑了下嘴角,果然有錢了,說話底氣都足了。“還吃蘋果嗎?”她漠然地問月箏。


    月箏皺眉搖頭,戰事雖然結束,內東關裏還隻有少數人能吃上水果,種類也就隻有蘋果和梨。


    “吃膩了?”鳳璘在床沿坐下,忍不住抬手撫了撫她恢複往日細滑的臉頰,“此時廣陵倒還有不少水果,我叫他們加急送來。”


    月箏連連搖頭,“太勞師動眾了,別了,免得皇後娘娘借題揮。”


    鳳璘冷然一揚眉,“無妨,可用軍驛傳送,不會驚擾百姓的。”月箏看著他帶幾分傲兀的神色,心下感歎經過這一仗,鳳璘的實力真是今非昔比了。


    香蘭本想給他添惡心地說他還沒怎麽先學會荒淫奢靡,卻看見他把月箏的手小心翼翼地捂在自己手心裏,到了唇邊的刻薄話終於還是沒說出口。


    在房間裏躺了幾天,月箏終於又覺得自己生龍活虎,手腳的凍瘡也都減退了。好吃好睡了這麽些日子,非但一改麵黃肌瘦的衰樣,還比之前圓潤了幾分。鳳璘的寵溺幾近荒唐,她習慣了以後比之往日又多了些媚態。一直對鳳璘不冷不熱的月闕都有點兒看不下去,說她被鳳璘慣得更像狐狸精了。


    鳳璘的傷勢也恢複的不錯,傷淺處血痂都已脫落。


    月箏再也待不住,在帥府各處散步閑逛,看下人們幹活忙碌。


    “一早上也沒見鳳璘和我哥,不知道又去哪瘋了。”月箏嘟嘴,邊走邊踢路邊的積雪,鳳璘最近總守在她身邊,偶然離開,她便覺得很是寂寞。


    “據說去三家嶺給你獵雪狐了。”香蘭不以為然地說,三家嶺的雪狐皮毛就是因為稀少難獵才異常金貴,哪是腦袋一熱去捕就捕著的?


    “啊?!”月箏意外,隨即也有點兒灰心,當初順乾帝極愛喬妃,北疆供奉的雪狐輕裘就賜給了她,孫皇後怏怏不樂,順乾帝隻得再命人捕獵,至今也沒得償所願。“我哥也跟去的話……應該還有可能。”月箏自我安慰,不希望鳳璘白跑一躺。


    “他?”香蘭撇嘴,月闕見鳳璘對月箏寵上天,又被鳳璘好吃好喝封了嘴,也就一副前事不究的德行,連他也看不順眼了,“他去有什麽用?頂多算是獵狗!不過竇神箭也去了,倒還真有幾分盼頭。”


    月箏一下子想起竇神箭射落雁子的景象,不由點了點頭,也沒追究香蘭刻薄月闕的話。


    鳳璘一行人一去就是十幾天,或許是深入山嶺腹地,也沒派人回來報平安。


    月箏頭幾天還喜滋滋地念叨著要穿稀世皮裘,後來就光剩著急了。


    等鳳璘帶著三條雪狐皮毛滿載而歸,剛進帥府就被迎麵哭著跑出來的月箏推了個趔趄。月箏看都不看容子期捧過來的珍貴皮毛,哭得一臉是淚,連聲埋怨鳳璘走也不和她道下別,到哪也不知道派人回來說一聲。


    鳳璘心疼,用手忙著抹幹她的眼淚,連聲勸她別在風地裏哭,容子期趕緊湊過來獻寶,月箏氣恨難平,一把掀開,哭著說:“我不要看!都是因為它,我以為你們出了什麽事了!十好幾天音信皆無,急都急死人了!”


    月闕竄過來珍惜無比地把皮毛接在手裏,生怕落地沾染灰塵,瞪了妹妹幾眼。雖然鳳璘對她千依百順的確是因為過去虧欠了她,可自家妹妹這脾氣也真讓他有點兒同情鳳璘。“多辛苦才獵到的,沒搭上一條命也有半條了!還你不要呢,不要算了!鳳璘!”看見鳳璘還在皺眉給月箏擦眼淚,“還慣!還慣!千辛萬苦去給她獵雪狐,還落了一身不是!”


    月箏邊吸鼻子邊翻哥哥白眼,這人胳膊肘轉得夠快的,現在又成鳳璘那邊兒的了?


    月闕覺得被挑釁了,剛想再反擊一下。


    鳳璘就好像沒聽見他抱怨一樣,握著月箏的手說:“我這就派人把京城名匠們接來給你做衣服。”


    月闕頓時覺得一口氣提不起來,不屑地剜了鳳璘一眼,這男人就不能欠了女人的,看了他就有體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元旦三天之之要走親訪友,所以,o(T^T)o


    大家都明白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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