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請明示。”


    “我之前就說過,之所以道魔同修之路難走,是因為你生為魔,魔性永遠壓製著道心,兩種心境難以維持平衡,久而久之必成大患。”


    “如何破解?”


    “除非,你能得到道門頂尖心法,令你的道心境無比強大,不受魔心幹擾。”


    “這......師叔,我若將道心境修煉到能抗衡魔心境,那我豈不會走火入魔?到時的我是屬道還是屬魔?”


    “癡兒癡兒。隻要你心懷自由,不拘禮法,遵從本心,隨心所欲,那你便是魔。你修道心境,隻不過是為了駕馭道功,隻要記住這點,你永遠都不會走火入魔。在我眼裏,坤末雍初那些亂世梟雄,他們縱然修煉正道功法,可他們的所作所為,哪個不是我魔道的行事風範?”


    江天鶴似乎有些感慨,話也多了起來:“流雲,你若還不放心。等到哪一天你找你想要的之後,斬斷道心便是。”


    智者說話每每能夠發人深省,江天鶴字字珠璣,句句精辟,令柳雲大呼過癮。


    可江天鶴畢竟隻是從前人書中得出的經驗,並非像柳雲一樣,親身經曆。因此他的話可聽,卻不可偏信。


    “流雲明白。可是這頂尖道門心法又從何處去得,莫非師叔有?”


    “我怎麽可能有。不過眼下卻有一個絕佳的機會放在你麵前,隻要你敢。何愁獲得不了頂尖的道門心法。”


    “機會在哪?”


    “就在這大雨之後。”


    柳雲聞言微愕,他仔細打量起麵前的雨珠,沒過多久,他眼角一抽搐,愣了愣,隨後搖頭苦笑:“師叔真是膽大包天。”


    “若你的膽子不夠大,也不會和我想到一塊去。”江天鶴微微一笑。伸手指向遠方:“隻要你能奪取血神煞,便可按照洞鏡福地和紫宸神庭的約定,選擇一家前去修行。以你的本事。想必定能奪得頂尖心法秘籍。不過,此事甚是危險,九死一生。”


    柳雲思索片刻。看向江天鶴:“也沒師叔說得那麽危險吧。就算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那也頂多將我趕出來而已。無論紫宸神庭還是洞鏡福地,都是傳承上千近萬年的聖地,該不會太欺負人吧?”


    “放在平時是不會。可等遠征軍慘敗的消息傳回來,國朝、正道或許會向魔門宣戰。天下大亂,魔門成為正道之敵,你前往那兩家聖地一旦被識破,很難再被放出。”江天鶴道。


    國朝、正道要向魔門宣戰?這是怎麽回事?在海外究竟發生了什麽?


    柳雲隱隱聽出些什麽。


    可江天鶴似乎沒有深談下去的意思,他的目光轉過齊京四坊:“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等你奪取血神煞之後再說也不遲。”


    “師叔提前回轉。難道不是為了血神煞?”柳雲試探道。


    “未免束縛,早在多年前我便棄罡兵不用,血神煞於我有何用。”江天鶴淡淡說道。


    棄罡兵而不用......江天鶴啊江天鶴,還要說出多少驚世駭俗的話來?柳雲暗道。


    “流雲,你肯定很好奇。我提前回轉是為了什麽。”


    “師叔若能相告,那再好不過。”


    “我曾欠弱水宮宮主一個人情,答應會為弱水宮出手一次。如今正好有機會,不可再拖延,幹擾到我成神之心。”江天鶴說話時,他的氣質悄然發生著改變。


    話音落下。他搖身一變,此前的隱士高人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縱然黑夜烏雲也遮擋不了的絕世寶劍,矗地攖天,鋒芒畢露,殺意盎然。


    柳雲暗暗稱奇。


    沒等他開口,江天鶴忽然發出一陣笑聲。


    “我要去殺人了。你可願同往。”


    柳雲欣喜若狂:“當然願意!”


    他話音剛落,江天鶴便抓住他的手腕,閃身消失於神明台。


    再出現時,兩人已出了齊京,來到齊京北郊二十裏外的明月江畔。


    明月江貫穿東南,有分支數十。


    江天鶴和柳雲所在之地,便是明月江的一道分支。


    二十裏外的龐大城池中雨水傾盆,這裏卻有霽月風光和璀璨星辰。


    柳雲跟在江天鶴身旁,徒步行於月光下的江邊,施施然往上遊走去。


    究竟是什麽人,居然驚動了江天鶴,讓江天鶴親自出手?


    柳雲心中好奇。


    他唯一確定的是,無論對方是誰,定是和江天鶴處於同一層麵的強者。


    江天鶴雖然沒和柳雲說過他如今的境界,可從曆史上來看,四十歲時的江天鶴,應當已突破到通玄境。


    更令柳雲心潮澎湃的是。


    此戰一旦打響,第一個違抗雍帝禁令、無視紫宸神庭的人便將出現......就是身邊這個東南第一奇人。


    “上船。”


    也不知走了多久,江天鶴突然說道。


    柳雲舉目望去,江麵上半個人影都沒有,更別說船了。


    他尚未來得及說什麽,江天鶴已從他身邊走過,徑直走入江中。


    水波在江天鶴腳邊分成兩道,腳底則是滾滾波濤,江天鶴行於江麵,負手踱步,怡然自得,就像是淩波馭浪的神明。


    不會是我眼花吧!


    柳雲揉了揉眼,目瞪口呆。


    隻見翻騰於江天鶴腳底的浪花漸漸凝固,以肉眼能見的速度緩緩向上堆砌,轉眼間,一條由水浪凝聚的十丈龍舟出現在江天鶴身下。


    夜風吹過時,水浪被冰封。


    龍舟也成了冰舟,晶瑩剔透。雪白如玉,透過舟底還能看見靈活遊動的魚蝦。


    師叔啊,你不會已經成神了吧,卻拿話來忽悠我......柳雲心中大呼。


    “還不上來。”


    “來了。”


    柳雲縱身一躍,上了冰雕龍舟。


    腳底寒徹,是真的冰。


    柳雲抬頭看向江天鶴,就見江天鶴正在閉目養神。柳雲隻好忍住心中的疑問。


    沒有人操舟,也沒有風帆,這冰雕龍舟迎風破浪。自行駛向上遊。


    柳雲望著兩岸匆匆滑過的綠樹森林,心中愈發期待。


    能在入魔境便見識到通玄境強者的戰鬥,並且還是江天鶴這一級別的人物。對他往後的武學之路,甚至武學理念,定會大有裨益。


    沒過多久,一條大紅燈籠高高掛的畫舫出現在柳雲視野中。


    雖然隔著很遠,可以柳雲的目力還是能夠清晰的看到繡棋上那個“蘇”字。


    蘇兮兮......不會這麽巧。


    這魔門娘們動作倒也快,三十裏路一個下午不用就跑過來。


    柳雲雖對風塵女子沒甚感覺,可對那雙柔滑飽滿的玉峰,卻很有感覺。


    柳雲熟練的召喚出呆頭鵝,扳嘴取出行頭,毫無同情心的將半夢半醒的呆頭鵝趕回去。飛快的換上黑袍麵譜。


    “他就在畫舫中。”


    這時,江天鶴睜開眼睛。


    他的眼睛深邃得仿佛藏著一片星宇,星辰在其中按照各自軌跡運行著,千萬年不曾紊亂分毫。


    這是一雙充滿勃勃生機,卻又無比深邃暗沉的眸子。似乎任何東西遇上它,都會沉淪,深陷於其中。


    柳雲及時收回目光,穩定住心境,問道:“他是誰?”


    “小雲,你對天闕各大榜單。可有研究。”


    “這......侄兒隻知一個升龍榜,不過上麵的高手至今沒能記得。”


    “那就不用去記了。升龍榜?遊戲而已。天下將亂,梟強輩出,從今往後,你隻需去記兩個榜。”


    “哪兩個榜?”


    “天闕至強榜,以及天下梟雄榜。這兩個榜,有許多人物都是重疊的,隻不過排位不同。”


    “侄兒明白了。不知道師叔今晚將殺之人,是哪個榜上的人物?”


    “天闕至強榜,排行第十四。小雲,你莫要小看這第十三名。要知道,前十的都是破虛境的至強者,神龍見首不見尾,許多年未曾出現過,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


    “師叔這麽說來......你今晚要殺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天闕大陸武道實力排名第四的強者?可他怎麽沒有隨軍遠征海外。”


    “因為他是洞鏡福地的當代入世弟子,誰也管不住的風塵散仙李九仙。”


    說完最後一個字時,江天鶴深邃而暗沉的眸子亮了起來。


    從畫舫裏傳出爽朗的笑聲。


    “兮兮,沒想到你東南魔門中也有如此人物。竟敢橫江攔截,阻我李九仙取血神煞。”


    笑聲中透著傲氣,卻又不顯輕慢驕縱,聞其聲不見其人,卻讓人隱隱覺得此人有這個資格說這樣的話。


    一瞬間,柳雲明白過來。


    江天鶴之前說的還弱水宮人情,便是阻攔李九仙取血神煞!


    雍帝遠征前雖發出禁武令,依仗紫宸神庭威懾武道界,可仍有三類人不在此列:紫宸神庭的人,洞鏡福地的人,以及雲宗的人。


    這三家均為武道聖地,便是天雍王朝也奈何不了。


    柳雲正思索間,就覺腳底一鬆。


    低頭看去,柳雲隻見冰雕龍舟正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飛快消融著,轉眼龍舟便縮小了一半。


    這就已經鬥起來了!


    柳雲心中暗暗思索。


    這李九仙既是洞鏡福地的傳人,有風塵散仙的綽號,又幾乎是天闕至強榜上排名第四的強者,他的實力豈容小覷。


    然而江天鶴的武學造詣同樣神乎其神,雖然名聲不顯,可他是曆史上稱霸東南的人物,不可能這麽快被殺死。


    如此看來,兩人的實力當在伯仲之間。


    就像自己和天空和尚。


    將是一場惡戰!


    誰知下一刻,江天鶴笑道:“我長你三歲,便讓你三招。三招之後,我再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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