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艇擦著渡船穿梭而過,掀起的側浪讓蕭安國暗暗啐了口。


    碼頭上、大街上,一隊隊來回巡邏的士兵讓武昌三鎮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因為四川保路運動演變為了暴亂,扼守入川水道的武昌三鎮成為了關鍵之處。


    渡船抵達漢陽碼頭後,還不等看清楚四周他就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嚇得連忙抓住槍柄向後看去,發現竟然是一位拎著包,戴著寬簷帽,還配了副褐色眼鏡的男子。


    “您是?”


    “嗬嗬,怎麽大哥不認得小弟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蕭安國哭笑不得:“我說楊兄弟,你這是唱的哪出啊?這行頭倒是不錯,改日給哥哥整兩套,最近不打扮打扮都不敢出門了。”


    楊秋嗬嗬一笑,先不說話直接把他拽上了渡輪,走到僻靜地方才摘下眼鏡笑道:“這麽說還是我拖累了大哥。”


    “那是當然。”蕭安國也漸漸知道了楊秋的脾性,打趣道:“哥哥還指望著找你要損失費呢。”兩人開了幾句玩笑一掃這幾日的煩悶後,楊秋才問道:“大哥接手平庫怎麽樣了?”


    “裏麵的弟兄都不錯,雖不像你有貴人相助,但也還過得去,而且......。”蕭安國知道楊秋的心思,看看沒有人注意後才湊到耳旁悄聲說道:“我進軍械庫看了,看守應該沒什麽大麻煩,可裏麵東西實在太多了,光步槍就五六萬!彈藥萬餘箱、還有百餘門大炮,沒十天半月根本帶不走。”


    “這麽多!”


    楊秋也直瞪眼,他知道楚望台是目前國內最大的軍火庫,可沒想到居然有那麽多,別說自己這麽點人了,就算把整個混成協都拉上去,沒幾天時間也帶不走那麽多軍火。


    要不炸掉算了?楊秋搖搖頭,拋開了這個想法,真要把軍械庫炸掉,等北洋一來恐怕隻能眼睜睜看著三鎮淪陷。


    見楊秋沒說話,蕭安國又湊到耳旁說道:“對了,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昨日我和軍中幾個同僚去喝酒,有人告訴我,我們遇刺那晚上,金癩痢一晚上都沒回來。”


    “金癩痢?誰是金癩痢。”


    “金癩痢又叫金明生,以前是漢口長江幫的一個混混,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加入了新軍,現在是八鎮的頭號滾刀肉。對了,還聽說他和一個叫張振武的人關係密切。”


    張振武!


    楊秋差點叫出來,孫武、張振武、蔣翊武,首義三武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沒想到刺殺自己的事情居然出自他們之手!


    “瑪德,這幫家夥真是下死手啊!”蕭安國恨恨一拍欄杆。


    “大哥......是我害了你。”楊秋得知竟然是三武要殺自己,知道事情嚴重了,要知道三武在湖北民黨眼中地位非凡,他們要殺自己,那麽下麵肯定會全力以赴。


    “別說屁話了,要不是你哥哥我早把命丟在廣安了。”蕭安國似乎不想再提此事,看到船已經回到了武昌碼頭,問道:“對了,你這是去哪裏?”


    “見位故人。”


    蕭安國納悶間,楊秋已經拉著他下了船,三轉兩轉來到一幢精致的兩層小院前。


    “咦,是你?”


    進了門蕭安國才知道為何楊秋說是故人,原來是來找那天晚上遇上的申樹楷,他也滿肚子話想問問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呢,可進了屋卻發現下人居然在收拾行囊。


    “申先生,您這是要去哪裏?”


    “還好總算是遇上了。”申樹楷也一直急著要見兩人,見到後連忙拉著手說道:“不瞞兩位,我們的四川分號昨日被一群暴民給搶了,所以我必須立刻趕去查看情況。”


    “申大哥,若我是你就不去成都。”楊秋手一伸,向董老掌櫃使了個眼色,明白三人肯定有事情要談,機靈的董掌櫃立刻驅散了下人,自己則走到了申樹楷身旁聽候。


    心急四川的申樹楷沒注意楊秋連稱呼都換了,急道:“楊大人,您這是何意?”


    楊秋微微一笑,將皮包放在桌上,看了眼收拾好的包袱說道:“我想申大哥去成都無非就是檢查損失情況,想辦法重開分號,對不對?”


    “難道這樣做錯了嗎?”


    “沒錯,隻是申大哥你想過沒有,現在隻是區區一個成都,如果武昌,上海、廣州都出了亂子,你還怎麽分身呢?”楊秋的幾句話,讓之前成都分號的董掌櫃臉色一下子變了,就連申樹楷都猛然立了起來,問道:“楊兄弟,你的意思是.......。”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楊秋起身走到窗口,望著外麵繁忙的河道深深吸了口氣:“申大哥,你我相交偶然,說信任恐怕還談不上,但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分嗎?”


    “當日我在成都遇到了董掌櫃,卻也在那裏遇險,也因為這次遇險惹來了您道歉,可您又救了我和苗姑娘,一飲一啄,當是天意!”楊秋看了眼董掌櫃,笑道:“今日你既然叫我一聲兄弟,那麽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想勸您一句。立刻!馬上!整理所有分號,流動錢款即刻歸庫,如果條件可以的話,全部兌換成美元!”


    即使再傻的人,聽到這幾句話也能明白了。


    能成為這個時代頂尖的商人,誰不懂得察言觀色,何況是申樹楷這樣一位佼佼之輩。之前他在上海就已經覺得滿耳都是推翻滿清的起義之聲,連最穩固的北方都傳出了不諧之聲,到了武昌後更是滿耳朵八月十五殺韃子的叫喊,再加上四川保路運動已經演變為武裝衝突,據說四川境內打得已經不可開交,滿清江山其實已經風雨飄搖。


    隻是此刻就讓他收攤子,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先不說他隻是經理上麵還有東家和各大股東,光是立刻整頓分號,就是比不小的損失。


    楊秋看出了申樹楷的心思,微微一笑:“申大哥,我知道你也有顧慮,畢竟此事聽來駭人,不過若是你相信我,不妨先收2個月,2個月後若是我錯了,想必損失也不會很大吧。”


    “隻收2個月?”


    成都血案至武昌起義,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所以楊秋很肯定的說道:“不錯,就2個月!在2個月內你們營業也照常,隻要注意好錢款安全就足夠了。”


    聽楊秋咬住兩個月,申樹楷也有些心動了,旁邊的蕭安國更是眉心緊皺,因為之前楊秋就說過這兩個月是關鍵。


    董掌櫃在旁邊聽得也點頭說道:“申經理,我覺得不管楊大人說得對不對,我們都應該收緊錢款了,就像這次成都分號,被暴民洗劫不下二十餘萬,所以提前做些預防也無妨。”


    有了董掌櫃這句話,申樹楷心底也有了計較,起身一拱手:“楊兄弟,謝謝你的提醒,明日我便讓各地分號小心辦事,如果兩個月內真如你所說有大事發生,那麽申某定當重謝!”


    聽到申樹楷終於被自己說服了,楊秋鬆了口氣拿起皮包拍了拍笑道:“申大哥客氣了,你忘了,我還要找你做生意呢。”說完,他從包裏掏出厚厚一疊畫著條條框框的白紙,遞給了對方說道:“這就是我和你說的大生意。”


    申樹楷雖然不懂上麵畫的是什麽,但也能隱隱看出是一些機器,有一些甚至還是大炮的樣子,頓時有些不明白道:“楊兄弟,你這些都是什麽?”


    楊秋先不答反問道:“我想問問,申大哥和德國人熟悉嗎?”


    “倒是認識幾個德國銀行的朋友,而且我和山東那邊的德**官也有些聯係。”


    “那就夠了。”楊秋一拍大腿說道。


    聽到楊秋一個勁打啞謎,蕭安國耐不住連忙扯住他問道:“兄弟,你就直說吧,別在和我還有申兄弟打啞謎了。”


    楊秋立刻翻到大炮圖說道:“這份是給申大哥的敲門磚,這是法國人最新戰列艦上的大炮,雖不一定比得上德國,但法國和德國是死仇,我想德國人看到這個應該會信了你七八分。”


    說完,他又翻出另外幾張圖紙,繼續說道:“這才是真正的買賣,雖然我不知道德國人會出多少錢,但如果這些東西少於50萬美元,大哥就把它燒了吧。”


    “50美元?100萬兩白銀!”一聽說自己在看的幾張破紙值那麽多錢,蕭安國眼睛都綠了,連忙追問道:“兄弟,你到底是快說啊,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現在說出來,隻能是害了你們。”楊秋臉色嚴肅起來,看著申樹楷說道:“申大哥,這圖是大生意,但也是催命鬼,所以你要想做成這筆買賣,必須找個貼心的人去辦。我這裏有份德文說明,先要讓德國人看說明,然後再看圖紙,而且你一定要記住,圖紙必須分開存放,交易全部結束前隻能看一半!”


    不怪楊秋謹慎,雖然他肯定德國會對這個東西會心動,而且肯定願意出大價格,但現在的中國與其說是華人天下,還不如說是洋人的世界,想從習慣了搶東西的強盜手裏火中取栗,就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這幾句話一出,即使申樹楷在不明白也知道這些圖紙事關重大,所以連忙問道:“既然楊兄弟相信我,那我就做這一次買賣,隻是......這東西德國人真的會要?”


    “會要!而且也隻有他們最急需這個,你若是能見到駐在青島的德國海軍司令,他會更加感興趣,隻是申大哥你談判時不妨留個心眼,萬一出了岔子可以直接告訴他們,如果你有事,那麽些圖紙會立刻出現在英法的手上!當然......這是最後的保命手段,切不可開始就那麽說。”


    楊秋關照完後,麵對三人詫異和驚訝的目光,最後笑道:“告訴德國佬,除了錢以外,我還要30挺馬克沁機槍、100挺麥德森m50機槍和100萬發歐洲使用的尖頭子彈,20天內必須拿到,至於其它的申大哥你自己看著辦,反正我隻要軍火,其它的都不要!”


    聽到最後這句話,申樹楷和董掌櫃豁然而起,頭皮發麻道:“楊兄弟......你......你是革命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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