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零暗戰滇桂黔(四)


    前線告急,損兵折將,在無法從雲南獲得補充的情況下唐繼堯不得不打起了貴州當地土匪的主意,就這樣陳浩輝堂而皇之走入了都勻。


    唐繼堯治軍還算比較嚴整的,不大的都勻縣內雖然雲集了上萬士兵,很多之前還是土匪流氓,但次序還算可以,而且士兵的大量湧入還使得這座小縣城畸形繁榮起來,大量煙館和妓院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賭場內更是擠滿了背著槍的士兵。


    隻有在縣城門口,才能感覺到這個光頭年輕人的心狠手辣,數十具屍體被用繩子勒住脖子高高掉在了城樓上,大部分已經幹硬,也有少部分一看就是才死了沒幾天,其中甚至還有不少女人和士兵。


    抵達縣衙後陳浩輝見到了另外三位實權人物,劉存厚、劉顯世和梅又臣。劉存厚不用說了,比唐繼堯大兩歲,為人做事猶豫不決,雖然被任命為總司令,但實際兵權依然握在唐繼堯手裏,而代他管理的就是頭號大將梅又臣。


    梅又臣二十幾歲,脾氣火爆動輒拔槍殺人,幾個月來死在他手裏的會黨和不服者何止上百,是典型地武夫。而劉顯世卻戴著眼鏡樣貌儒雅,外表看像個教書先生,要不是貴州二一事變中的血腥屠殺,或許沒人會把他和劊子手聯係起來。由於唐繼堯的支持,他也已經徹底壓過一起逃出來的戴戡等人,掌握了殘餘的幾千黔軍。


    一一見過眾人後,他眼角還多看了劉存厚、梅又臣和劉顯世幾眼,這三人可都是名單上掛了號的。唐繼堯介紹完後,為示籠絡立刻撥付了一千人馬,陳浩輝為表忠心問清楚情況後立刻讓方瑞帶部隊支援雲霧山。


    他這番表現唐繼堯還是很滿意的,所以當即設宴接風,還招來了幾個舞女作陪。陳浩輝滿嘴葷話,胡吃海塞,還拉來舞女動手動腳不規矩,可眼角始終留意場內,見到滇軍和黔軍軍官分坐兩席,敬酒時除了幾位頭麵外其餘幾乎沒什麽交流,可見雙方也並不合拍。


    熱熱鬧鬧酒過三巡後唐繼堯才揮手喝退旁人,問道:“積之(劉存厚字),這幾日情況如何?”


    劉存厚和唐繼堯不同,他是四川人。所以革命開始後就一心想著以帶兵援川為由回四川發展,可他沒想到成都居然那麽快被楊秋占據,緊接著又學湖南發了全國通電,不準其餘省份部隊進入,最後隻能和唐繼堯一起打貴州的注意,本來還以為十拿九穩,結果......還是被國防軍揍得至今仍喘不過氣來,有些喪氣道:“雲霧山牙子嶺失守後,形勢恐怕......不容樂觀。”


    兩人相識多年,聽他語氣唐繼堯就能感覺到不妙,追問道:“怎麽?難不成他們把一個師都調過來了?”


    劉存厚搖搖頭:“這倒沒有,大概隻有一個旅的樣子。但這個旅卻極不尋常,大部分都是四川的兵,不僅爬山涉水很厲害,探子回來說還見到了很多專門的器具。而且他們還裝備了一種小炮,一米多長,兩個人就能抗著走,威力不小!射程千米左右,射角很高,炮彈也不是直來直去,而是往上繞彎落在頭頂,就算我們居高臨下也避不開,炸開後聲勢比我們用的五生七炮大不少。”


    劉顯世早就不願意繼續死守在這裏了,也說道:“除了大炮外,他們的機槍也比以前多了很多,光一個旅就不少於二十挺了。都督,要不我們......先撤回雲南吧?雲霧山已經失守,再撐下去恐怕兄弟們心都散了,撤回雲南匯合蔡督,也好......。”


    “不行!”他話還沒說完,滇軍軍官中的梅又臣霍然站了起來,從開始他就看不起這些黔軍敗將,三四千人居然連國防軍一個團都對付不了,害得他們無法拿到貴陽立足,此刻聽他居然想撤回雲南,怒道:“撤回雲南就能解決問題了?我們散在貴西南,才能讓他們沒辦法集中兵力,要是退回去楊秋就能毫無顧忌直指昆明!所以我建議繼續堅守貴西南!配合蔡督夾擊固守!”


    唐繼堯當然不願意死守貴西南,這裏要錢沒錢,要糧沒糧,除了鴉片外真沒一點東西,所以之前就一直在盤算下步該怎麽走。現在雲霧山失守,眼看形勢越來越不妙,也很頭疼。但回去繼續受蔡鍔管,他更不願意了。想了想忽然看向坐在旁邊喝酒,仿佛沒聽到討論的陳浩輝,問道:“陳兄弟,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陳浩輝早就在等這句話,表麵上依然推脫道:“都督,兄弟剛來,這些大事不便發言,還是您看著辦吧。”


    回來的路上兩人多次深聊,唐繼堯漸漸發現這個年輕人很不簡單,不僅在大局上分析透徹,在軍事上也有一手,光看他將手下六百多條槍練得整整齊齊就可見一斑。見到他推諉還以為他剛來不想摻合,笑道:“陳兄弟有什麽建議就直說吧,這裏都是自家兄弟。”


    “既然都督有令,那兄弟就說幾句,說的不好還請諸位勿怪。”陳浩輝掃一眼眾人,將手裏的雞骨頭一丟,學足了土匪惡霸的架勢,清清嗓子繼續說道:“兄弟以前也當過兵,說句不好聽的話,各位......可以收拾細軟回家了。”


    他這句話頓時引起了四周一片喧囂,叫罵、讚同和旁觀都有,梅又臣本來也想罵他蠱亂軍心,但還沒開口就被唐繼堯攔住了,問道:“陳兄弟為何有這種想法?唐某再不濟,還有一萬多兄弟呢。”


    陳浩輝不懼四周的目光,說道:“要是拿下貴陽,兄弟我這番話自然就是擾亂軍心,可貴西南......什麽條件?都督比我心裏有數。這地方窮的要死,養活幾百綠林都夠嗆,要養一萬多大軍......還要長期作戰?吃喝都困難!且拖得越久越是麻煩。”


    劉顯世聽到他有撤退的心思,急忙問道:“陳兄弟別藏著噎著了,快說吧。”


    陳浩輝看了眼唐繼堯,說道:“其實都督心裏應該有打算了,兄弟今天剛到,也不怕得罪人,起個頭吧!第一條回雲南,不過楊秋在貴州已經有兩萬餘兵馬,上次我的人回湖南看到他還在向湘黔邊界調兵,所以這條路倒頭仍舊是落草為寇的下場。至於第二條......。”他雙目猛地一寒:“無毒不丈夫!幹脆掉頭往南去桂林,然後聯係北麵等待時機!而且那裏靠海近,槍支彈藥補給方便。再說了!我就不信袁大總統不想有個人在南麵牽製住楊秋!大家可別忘記了,廣東是會黨老窩,他們難道甘心楊秋當家?”


    眾人到吸一口冷氣。


    尤其是唐繼堯,雙目深處興奮之色一閃而過。不過打廣西可沒那麽簡單,陸榮廷手下三個混成協都是戍邊久戰的精銳,他自己也是善戰之人,一手好槍法更是連日本人都稱讚過。所以劉顯世立刻擺手:“不可,千萬不可!陸榮廷在廣西頗得民心,又有三個混成協在手,實力不在我等之下,桂林又是西南重城,防禦堅固談何容易。”


    劉存厚也說道:“廣西的確是好地方,稻米豐沛,兵員充足,煤鐵都不缺少。但如周(劉顯世字)說的很對,桂林有重兵布防,以我們的力量要拿下來太難了!而且陸榮廷與我們素來無瓜葛,貿然得罪他萬一拿不下來,豈不是腹背受敵!”


    陳浩輝冷哼道:“無瓜葛好嗎?西南眼看就要被楊秋吞掉了,他卻不思聯手隻顧自保,這和幫湖北有什麽區別?至於劉部長說他兵多將廣......我看到也未必!大家可別忘了鐵老(王芝祥外號)還在南丹呢,他可是前清的副提督!戍邊有功不說,手裏還有兩千餘條槍!”他說完後,忽然一招手叫來大黃牙,道:“大黃牙,前幾天你不是去了一次桂林嗎?把看到的和都督說說。”


    大黃牙如今肩膀上是正兒八經的連長官銜了,正尋思早點立功繼續往上爬,所以連忙跑過來說道:“回稟都督,前幾日小的去桂林采辦,恰好見到一個混成協往柳州去了,小的多方打聽得知,南丹鐵老和北麵勾搭上了,陸白衣怕他奪權所以派心腹去監視。”


    聽到這裏,唐繼堯猛然站了起來,雙目緊緊鎖住大黃牙:“此話當真?!”


    大黃牙被嚇了一跳,連忙說道:“親眼所見,若是有半句虛言,我......。”大黃牙剛想賭咒發誓,陳浩輝攔住說道:“我這個兄弟沒別的本事,可自打跟了我後,就從未說過假話!寨子裏的采辦買賣也沒出過岔子。都督若是不信,派人去一趟就知道了。”


    唐繼堯慢慢坐了下來,這個情報要是屬實,那可真是好機會了!廣西三個協原本就有一個駐紮在鎮南關,現在一個又被抽走去了柳州,桂林隻剩下一協人馬!一協三千餘人,就算桂林城牆是鐵打的,也扛不住自己小兩萬人馬進攻!


    地利和經濟上看,廣西雖不如廣東、湖北,但比貴州卻好了不知多少倍,和雲南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何況那邊靠近越南,廣東。一個可以從法國人手裏買到軍火,另一個卻是出海的必經之地。隻要能拿下廣西,他這個都督可真就是名正言順了!就算聯係不上北麵,隻要和雲南聯起手來,就夠楊秋頭疼了。要是能把廣東也拉進來,民黨還敢坐視楊秋肆無忌憚的擴張嗎?


    王芝祥在廣西多年,人脈充足頗有威望,以副都督之位待之必然能收編人心,到時候把廣西新軍一整合,自己手裏就有三四萬大軍,還怕什麽呢?!


    想到這些,他的眼神愈加灼熱,野心一旦釋放而開就再也收不住!立刻看向了旁邊的劉存厚等人,大家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意思了,梅又臣第一個抱拳道:“都督決斷吧,又臣願意打頭陣!”


    劉顯世顯然也是野心之輩,剛才不過是被國防軍嚇破了膽,此刻聽說桂林隻有一個協,心思也變了。再說了,去廣西撈個實權總比在這裏看別人臉色好,說道:“我和鐵老有些交情,不如我帶人去他那邊,牽扯住陸榮廷一個協。”


    既然兩人都這麽說了,唐繼堯也沒再問劉存厚的意見,狠狠一拍桌子:“是生是死,就看這一回了!今日之事要是半個字走出這個房間,老子活剮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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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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