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巨浪連綿


    北海的夜晚孤寂而清冷,斯卡格拉克海峽依然沒能出現在視野中。s23號驅逐艦冒著危險持續打出“我們還在”燈光信號,僅剩一座炮塔船體進水數千噸的塞德利茨號如同一隻滴著血受傷蹣跚的巨獸航行在黑暗中。.


    向左傾斜的艦體內,秉文包著頭紗和士兵們一起努力挽救抽水機,這已經成為塞德利茨號能否活下去的關鍵,如果不能確保排水別說回德國,恐怕連海峽的影子都看不到。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柴油發動機終於發出有節奏的轟鳴,煙霧熏黑將士們的臉頰卻也讓每個人都興奮的緊握雙拳,有了抽水機意味著船體終於能長時間勉強保持在一個平衡狀態,更意味著塞德利茨號能夠以這種甲板傾斜十度的姿態繼續航行。隻要能航行就還有希望


    秉文告別輪機艙向上甲板走去,目光中一切東西都是傾斜的。照明係統全部損壞後塞德利茨號陷入黑暗,但從舷窗透進來的朦朧月光還是能讓人看清四周。過道內到處都是積水和油汙,一具具屍體被抬出艙室,鮮血和碎肉濺滿鋼鐵身軀,尿桶、衣服和雜物到處都是。幾位軍醫正在為受傷的士兵包紮,隨艦牧師努力撫平戰士們心靈上的創傷,渾濁的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和爆炸後產生的硝煙。


    踏上甲板後,他和大家一樣都情不自禁地狠狠深吸,帶著水霧的新鮮空氣才能讓大家明白活著是多麽幸福。


    四個小時前,世界最大規模海戰終於結束了!對於親曆這一切,並至始至終都看到整個過程的他來說其中的經驗教訓恐怕需要數年甚至數十年才能完全吸收。他清楚地記得,當塞德利茨號失去兩座炮塔時四艘英國女王級從濃密的硝煙中鑽出,德佛林格爾號對瑪麗皇後號完成絕殺!或許連續損失兩艘戰艦激怒了英國人,32門可怕的381毫米巨炮暴怒開火,幸好希佩爾將軍果斷發動魚雷襲擊。才使得艦隊得以逃脫。但這卻給塞德利茨號帶來嚴重傷害,因為一艘英國驅逐艦發射的魚雷同樣擊中了船體舯部,幸運的是英國魚雷裝藥量並不大,厚厚裝甲和嚴謹的水密艙擋住了連續爆炸。


    即使傷重累累。塞德利茨號依然幸運地匯合了舍爾將軍,當貝蒂帶著剩餘四艘女王級戰列艦和四艘戰列巡洋艦撞入大洋艦隊懷抱中時,遭到整整24艘戰列艦、6艘巡洋艦和31艘驅逐艦的炮火洗禮!尤其是剛剛服役不久的兩艘巴伐利亞級戰列艦,無與倫比的381毫米


    l45艦炮配合遠優於英國的穿甲彈,瞬間就將虎號戰列巡洋艦送入海底!


    不倦號、瑪麗皇後號和虎號!驕傲的大英帝國遭到一次迎頭痛擊!而且還因為英國戰列巡洋艦和戰列艦之間通訊出現問題,四艘沒注意到戰列巡洋艦已經撤退的女王級戰列艦也被炮火狠狠洗禮了一遍,並重創其中兩艘!如果戰爭就此結束。**那麽德國甚至能帶著擊沉三艘主力戰列巡洋艦、擊傷兩艘女王的驕傲戰績回基爾港接受全國的歡呼。但勝利卻麻痹了眼睛,當四艘女王轉向逃走時,舍爾將軍下令追擊準備用數量優勢強行吃掉這四艘女王級,卻沒想到同樣陷入24艘英國主力艦的陷阱中。


    一場蕩氣回腸的大戰瞬間爆發!三艘排在隊列旁邊的英國萬噸級巡洋艦隻堅持不到幾分鍾就被徹底擊沉。嚴謹如齒輪般精密的德國海軍一遍遍用炮火挑戰昔日的七海霸主,而英國為了維持驕傲同樣不甘示弱,在這輪可怕的交鋒中,舍爾將軍邊打邊撤並最終在脫離前再次擊沉無敵號戰列巡洋艦和聖文森特級中的前衛號!


    即使打出了八比零的超級戰果,但德國大洋艦隊卻同樣傷橫累累。而塞德利茨號在這輪交鋒中再次損失兩座炮塔最終不得不率先撤離。大霧和彌漫的硝煙挽救了雙方,由於能見度太差最終隻能再次投入到驅逐艦絞殺中,在這輪中呂佐夫號被魚雷擊中誰也不知道是否能堅持到基爾。而率先脫離戰圈的塞德利茨號因為無處不在的英國驅逐艦和潛艇已經和主力失散,身邊隻有搭救水兵趕上來的s23驅逐艦。


    然而現在它也要走了!黑暗讓大海變得極為危險,為了驅逐艦甲板上近百位急需救援的重傷員,哈坎艦長下令它率先離開。


    “我們更加孤單了。”與楊秋一起經曆過湖北大戰的哈坎艦長來到秉文身邊。原本樣貌俊朗的他現在非常狼狽,左臂上裹著夾板,額頭和秉文一樣包著厚厚的棉紗,右眼眼角被拉開一道血口子,說起話來還能見到被撞掉的門牙縫。可他依然樂觀的遞上一支古巴雪茄:“聽說那些美國牛仔都愛贏得勝利後抽一口,還稱此時的雪茄為勝利雪茄。”


    秉文聞言後也點上一支,可辛辣的煙草味卻讓他連連咳嗽。“原來你和楊一樣。都不會抽煙。”哈坎哈哈大笑,似乎已經忘記了一切不快。


    “艦長,我們該怎麽回去呢?”秉文按耐不住心頭的擔憂,由於跑出太遠所以以塞德利茨號目前的狀態想要回到基爾港至少需要五天,五天足以改變很多東西了!損失慘重的英國海軍絕不會讓一艘已經眼看入水的戰艦回去,所以沿途肯定早布滿了驅逐艦和巡洋艦層層堵截。哈坎也知道自己命懸一線。但他卻無比樂觀眨眨眼睛:“我知道我們遇上了麻煩,但任何時候都不該失去信心!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英國炮彈有問題,我們或許早已葬身大海,能多活那麽久還有什麽奢侈呢?”


    哈坎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回到艦橋,軍官們早已點上蠟燭等候命令,當他的目光在海圖上巡視一圈,然後用筆畫出航線圖計算一番後果斷指向挪威海岸:“向東,沿挪威近海向南行駛,至少我們還有機會擱淺。”


    “但是”


    秉文吃驚地望著新航線還沒說話,航海大副就已經搖頭:“艦長。這裏有英國人布置的水雷帶!”


    他說的沒錯,為了徹底封鎖德國海軍的出海航道,英國不僅在德國海岸線布雷,還將水雷帶延伸至挪威附近。整條水雷帶由數十萬枚水雷組成!由於挪威近海多山穀深灣,所以英國水雷防備更加嚴厲,尋常連潛艇都不敢走這條路,受傷無法機動的塞德利茨號豈不是大家還沒想完,哈坎卻堅定說道:“我堅信,這裏一定有可以讓我們回家的路!”


    沒人知道他為何那麽有信心,但這條新航線卻讓秉文眼前一亮。如果真能開辟出這條新航線。是不是意味著“萊茵蘭”計劃中最重要的突圍道路就此打開呢?從這裏北上一路進入北大西洋冰山區,然後橫渡北冰洋航線抵達加拿大近海,並從那裏繞開主力雲集的北海踏上回家路?!當他心髒一陣亂跳,抑製不住激動望著航線圖似乎要牢牢鐫刻進大腦時,腳下的塞德利茨號開始輕微顫動,艦艏一點點向東偏斜。


    “昆明至曼穀鐵路?”


    暹羅西海岸的華欣,因酷愛打獵而修建的拉瑪六世皇宮內,三十幾歲的暹羅國王身著軍裝。腰佩鑲滿寶石的短刀,似乎想通過這樣的精心準備告訴來訪者,暹羅是個強大且**的國家。但可惜他對麵更加年輕的楊秋卻對這種打扮視若無睹。端起特意為他到來而泡的綠茶嘴角閃過一絲戲謔。


    打扮的再威武,小國就能變成大國嗎?


    不過即使痛恨他這種排華先鋒,站在客觀的立場上也必須承認這是一位合格英明的君主。他自知國弱民貧,所以利用身份刻意接近歐洲皇室子弟,還用打獵的辦法每年聚攏不少歐洲王室子弟,為自己和國家贏得一些承諾和援助。在他這些年領導下暹羅蒸蒸日上,但這不是他去追隨歐洲排華的理由!


    拉瑪六世同樣細細打量這個比自己名聲更響亮,擁有亞洲最強之一軍隊的男子,心中有著說不出來的震動和後悔。後悔的是將華人視為猶太人還公然出版在自己的書中,尤其當青島大捷消息傳遍世界。日本被打敗從中國全麵撤退後更寢食不安,所以立刻下令收回全部書籍,但現在看還是太晚了。


    報複在不經意間就已經到來!


    拉瑪六世微笑著替楊秋倒上茶,圓圓地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雙手合十微笑道:“尊貴的副總統閣下,我並不覺得現在適合修建這條鐵路,我國也沒有資金完成這麽大的工程。”


    “沒關係。我們可以提供資金,當然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向我國國會建議提供一定數額的貸款,幫助您更好管理國家。”楊秋步步緊逼,目光中透出淡淡的冷漠。旁邊顧維鈞對這種眼神有些害怕,他發現這個男人狠起來實在是非常可怕,不過因為一本排華的書就試圖用鐵路計劃和貸款將對方壓在腳下無法翻身!


    拉瑪六世當然不甘心,帶著點怒意說道:“閣下,暹羅一直信奉對華友好,也信奉**自主的外交政策,所以鐵路建設我們有自己的打算。”


    “那太可惜了。”楊秋出人意料的暫時收回鐵路計劃,淡淡說道:“我也希望國王殿下能牢記今天的話,與鄰友好是我國政府長期堅持的國策!當然,如果有人刻意掀起排華**,試圖借列強掩護達到不可告人的陰謀,那麽我也想提醒他,中國已經不是五年前的中國,我們不僅有整戈待旦的百萬陸軍,也即將擁有強大的海軍來保護我國的海外利益!”他說完後,起身用暹羅禮節合十彎腰行禮,走出會客廳前還故意丟下句話:“非常可惜,原本我還打算向貴國提供價值三千萬的貸款用於共同開發東南半島。但還是感謝您款待,希望您有機會訪問我國。”


    拉瑪六世自然不敢接受這種帶有嚴重政治傾向的貸款,所以望著楊秋背影眼中陰鷲之色愈加濃重。


    出了王宮後顧維鈞追上來,有些擔憂道:“副總統,這樣做會不會破壞了兩國友好?”


    “破壞?”楊秋停下腳步笑了起來:“少川要記住,想成為大國首先就要有一顆大國心髒!與暹羅相比,我國哪怕家底再爛也是大國,還沒到向篡位者卑躬屈膝的地步!我不想逼他,但我需要為將來兩國關係定下個基調!他要麽好好想清楚將來如何處理兩國關係,要麽我不介意隨便找個鄭信的後人來揭穿當年的事情。”剛察覺他對待敵人很可怕的顧維鈞再次發現,他還有顆狡詐的頭腦!鄭信的後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吧!也虧他想得出來,但要是民國堅持找來的人就是鄭信後代,恐怕拉瑪六世也會很頭疼吧?


    就在兩人邊走邊聊談論未來如何處理民國與暹羅關係是,蔡公時卻抱著電報疾衝而來,差點還將警衛員撞倒,不等到身邊就急吼吼喊道:“副總統,戰報!是德國來的戰報!德國剛剛宣布,五天前他們海軍在斯卡格拉克海峽以北60海裏處重傷英國艦隊,擊沉八艘英國萬噸級軍艦!”


    八艘?!楊秋雖然知道增加了兩艘巴伐利亞級的德國海軍更上層咯,但還是沒想到居然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隻可惜德國受困於資源,所以不管戰果有多大依然脫不開斯卡帕灣的命運,所以他隻想知道一件事:“塞德利茨號和秉文有沒有回到母港?”


    “塞德裏茨?好像”蔡公時看看電報說道:“回來了,但電報上說已經損毀非常嚴重,水兵也死傷格外慘重,秉文他們還沒有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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