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


    “還站著幹什麽?準備好繃帶、止血鉗,嗎啡!快快!”.


    11月3日夜晚的旅順港內幾乎成了菜市場,卡車、擔架向紛紛向碼頭湧去,身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早早等在這裏,一艘接著一艘的拖輪衝出水道,無論是工作還是休息,無論是忙碌還是等待,每個人都會時不時看兩眼漆黑的海麵。


    臨近海港的海軍第一艦隊司令部內,宋子清站在窗口,薩鎮冰等將領香煙一支接著一支,衛兵都捏緊槍不敢大意。等待,等待還是等待對此時此刻這些海軍人來說,等待簡直就是煎熬!


    時間一點點過去,當流言蜚語即將演變成叫罵時,老虎尾方向的探照燈首先亮起。緊接著黃金山炮台也射來雪白的光柱,當一盞盞平時難得開啟的探照燈全部點亮後,這座中日戰爭後耗資千萬挖深了航道,擴充修建一新的軍港內頓時如白晝般明亮,當領航船率先駛入水道,所有人都倒吸口冷氣,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麵。


    隻見到,中午時還漂亮嶄新的兩艘安海級大型巡洋艦幾乎失去自航能力,粗大的炮管全部歪斜到一邊,水線以上滿是被大火灼傷後的黑灰色痕跡。最慘的是鎮海號,甲板幾乎已經和海麵齊平,三座炮塔中有兩座損傷嚴重,煙囪倒了一根,後艦橋更是完全看不到蹤跡!很多等待在旅順的海軍人當時就落下了眼淚,尤其是當兩艦歪歪斜斜靠上碼頭,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屍體被抬下,連程壁光都虛脫的被人攙扶下來後,等在這裏親自坐鎮的宋子清臉色一下凝重了起來。


    安海,鎮海。青島幾乎都帶著傷的戰艦列著隊魚貫而入,當最後載著數百築波號水兵和軍官的北風號駛入水道後,薩鎮冰和葉祖圭等人直接跳了起來,如果不是天黑估計已經親率剩餘艦隻追殺日本艦隊了。“老天爺啊!天殺的小日本,爺爺饒不了你!”一位滿臉絡腮胡子的水兵抱著屍體,淚水長流仰天嚎啕,四周的戰友都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因為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抱著的那位正是他身為築波號副炮手的親弟弟。


    一大堆老爺們,圍著兩艘心愛的主力艦哭的稀裏嘩啦。這場景真是沒法形容了,就連甲板上的秉文都眼眶紅潤。即使有過這種經曆的他還是難以控製情緒,幾乎淹沒的甲板、歪斜的炮塔、焦黑的艦殼。倒塌的煙囪等等這一切都讓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多前歲月,想到那艘已經躺在斯卡帕灣深處的戰艦塞德利茨號。


    從塞德利茨號的經驗看以推斷出,安海和鎮海算是廢了,即使修好內部結構也很難承擔高強度作戰。還好也不是沒有收獲,鞍馬號沉沒能讓日本肉疼半天。而從金剛號逃離時的速度看,野崎小十郎明顯是強行讓鍋爐滿負荷運轉,動力管道破裂後這樣做的代價就是傷害增大。何況金剛號也大量進水,速度越快進水越多,所以兩艦已經無法安全回佐世保,肯定要先去仁川抽水簡單修補後再回去。


    果不其然。借著探照燈的光芒,8艘潛艇列成一線緩緩離開水道。看來上麵也已經想到日本艦隊會躲入仁川港,所以出動潛艇部隊封鎖海港。準備把兩艘金剛堵在裏麵。朝鮮沒有重工業,仁川港最大的幹船塢隻有5000噸,隻要能封鎖一段時間,無法上船台徹底排除積水的金剛號修複成本將成倍提高,結果不會比安海兩艦好到哪裏去。


    用2艘安海換1艘金剛來設局。這代價真不小了。


    鋼鐵和鮮血交織的夜晚逐漸過去,碼頭上水兵們還在忙碌著。但外麵的世界卻已經被這場突忽其來的交鋒震驚,整個遠東甚至世界都被點燃!


    清晨的上海英國總領事館內,伯納德眼睛通紅徹夜未眠。昨天傍晚,收到阿爾梅達美人魚號發出的明碼電報後他就坐立不安。中日再次交戰,這可能嗎?歐戰後楊秋的注意力一直在西北和窮黨身上,完全沒道理和日本去開戰?何況事先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征兆,難道為找借口收回台灣和庫頁島?這倒是有可能,畢竟這兩個島嶼曆史上都屬於中國,巴黎和會上楊秋就提出要廢除全部不平等條約。


    但為了台灣和庫頁島,就選擇開戰?而且在最差的海軍上挑釁連英國都有些忌憚的日本海軍?伯納德替自己倒了杯咖啡,苦澀的味道刺激著味蕾,但一夜沒休息的大腦卻依然冷靜不下來。昨天傍晚收到電報後他就聯絡了民國外交部和日本外交部,前者的回答是情況不明,後者則幹脆說是謊言,兩者都沒明確說發生交戰,薩爾森那個混蛋在故弄玄虛?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伯納德放下咖啡杯,準備用雪茄來提提神,剛拿起火柴身後也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書房的大門幾乎是被撞開的,駐華武官遠東艦隊上校莫裏安衝了進來,揮動電報神情嚴肅地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男爵閣下,這是剛剛從仁川和旅順發來的消息。薩爾森那個瘋子這回沒說謊,昨天傍晚中國海軍第一艦隊與日本兩艘金剛級戰列巡洋艦在黃海上爆發衝突,2艘安海級戰巡身負重傷,1艘巡洋艦被擊沉!日本海軍金剛號嚴重損傷,比睿號中度損傷,一艘鞍馬級戰列巡洋艦被擊沉!”


    上帝!


    驚人的消息,讓伯納德手中的雪茄都不由自主掉在桌上,搶過電報追問道:“為什麽會交火?沒有一點預警嗎?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串怒吼傳到老遠,嚇得幾個送早餐的印度侍者都逼退三尺。莫裏安上校同樣不清楚內幕,隻得把小道消息說出來:“據說是因為一艘闖關船。”


    “闖關船?”


    “是煙台水警說的。”莫裏安上校說道:“他們當時正在攔截一艘闖關船,首先發生了輕武器交火,後來闖關船懸掛日本國旗試圖強行衝出渤海海峽,但遭到數艘海警巡邏艇的追擊,恰好日本鞍馬號正在該處巡航於是傍晚時。日本的朝鮮巡邏艦隊得到消息抵達,中國第一艦隊也全體出動,最終導致了交火。”


    “這些該死的黃皮雜種!該死的猴子!”聽完這一切後,伯納德遏製不住怒吼謾罵起來。闖關船準備逃離渤海,而日本巡洋艦恰好在附近!更奇怪的是朝鮮巡航艦隊兩艘金剛級居然也在黃海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絕不是什麽巧合,這艘闖關船上肯定有什麽重要東西!是什麽?裝滿了黃金嗎?


    莫裏安上校說道:“對日本說,或許比黃金更重要。那艘船現在已經在金州,聽說裏麵發現了價值數十萬鎊的鉬、錳、鎢成品”


    貴重金屬成品?


    難怪了!


    中日戰爭後,由於楊秋的故意限製。日本國內貴金屬來源極為匱乏,那時他們還沒進入北庫頁島和俄國,所以為建造長門級戰列艦不得不動用國庫黃金從英美換取錳鉬等貴金屬。為一船價值數十萬鎊的貴金屬成品,確實值得冒險。


    但奇怪就奇怪在這裏!


    楊秋對國內貴金屬的管製不是一般嚴厲,尤其是中日戰爭後大量貴金屬礦藏都被收歸國有,私有企業很難得到開發權,就連他自己名下的漢陽和重慶都不粘手。也正因此利用歐戰機會。大量出口貴金屬幫助民國政府賺了不少錢。如此嚴密的監管,連英國都很難私下買到的情況下,日本是如何買到的呢?


    莫裏安上校攤開手聳聳肩膀:“據說,這批貴金屬是從西伯利亞運到鄭州,從黃河轉運來源,很可能是窮黨!”最後這句話。讓伯納德陡然愣了下。英國是圍剿窮黨的帶頭大哥,要求中日出兵也是他們的倡議,現在窮黨還沒被圍剿。內部就出現與窮黨勾結的事情,這讓大英帝國顏麵何在?!而且從西伯利亞窮黨手中弄到貨,卻千裏迢迢運到中國內陸的黃河轉運?日本人的腦子壞了嗎?直接走西伯利亞鐵路進入多國托管的海參崴不是更好?


    伯納德越想越不對勁,如果真因為中國攔截窮黨物資引發這場衝突,就非常棘手了!支持日本就會落下勾結窮黨的名聲。雖不敢說讓圍剿俄國政策垮台卻肯定會影響。支持中國更別扯了,楊秋躥升速度太快了。已經威脅大英帝國的遠東利益!難道非要看著中日之間進入新一輪戰爭?日本海軍占優勢,但中國陸軍的強勢卻太明顯,英國不可能也無力向十幾年前日俄戰爭時那樣支持。要是日本因此丟掉朝鮮和北方全部殖民地,將來誰還能遏製中國的勢頭?!


    伯納德撿起雪茄重新放到嘴角,他需要冷靜一下,這件事太蹊蹺了,裏麵到底隱藏著什麽心思?但事情的發展卻容不得大英帝國多考慮,繼莫裏安上校後,另一位工作人員帶來了更不好的消息。“大使閣下,我想您應該去黃浦江看看,中國海軍似乎爆炸了!”


    爆炸了。


    這個詞用得太傳神了。整個中國沿海的軍事力量全部動員起來,連在三都澳上岸等待改編的不少遠征軍將士都被勒令做好準備。國防軍後勤部的軍官們按計劃叩響每個航運公司的大門,國防部電台發出明碼通電,要求沿海所有裝備無線電並收到電報的船隻前往大連、天津、青島、上海、三都澳和廣州集合。


    第二艦隊2艘安海級大型巡洋艦衝出軍港向北狂奔,江南廠被勒令必須在一個月內完成2艘聯合力量級剩下的改造工作。安慶等火車廠被要求立刻將德國火車組裝起來用於軍需,東北戰區譽為國防軍王牌之一的第1師兩個團連夜越過民八條限定越過鴨綠江進入新義州,長春第12師38旅沿中東線越過興凱湖向海參崴挺近,第10師、14師向伯力海蘭泡進發。駐紮於三都澳、海南和雷州半島的海軍陸戰隊、第16**旅第一批部隊開始登船,偵察機開始對台灣、朝鮮和庫頁島縱深進行偵查


    伯納德所在的上海更是如沸騰了一般,數以萬計的學生和工人走上街頭聲援海軍,2艘烏梁海級訓練航母和驅逐艦、潛艇組成混成編隊一窩蜂衝出吳淞口要塞。


    酒杯扔掉,雪茄掐滅,遠東的外交官們開始集體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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