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會客廳茶幾上,碧綠的西湖龍井散發出淡淡香味,精美的西式糕點擺放在旁邊,等待客人隨意享用。


    布柳赫爾和加拉罕悄聲交談著,對麵前的糕點毫無興趣。去年白銀危機後中國國防軍大幅收縮軍事行動規模,土耳其斯坦方麵軍終於渡過覆滅危險撤至裏海休整,他也趁機偽裝成商人繞道土耳其從廣州入境,希望親眼看看中國為何能在短短幾年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為何能一夜間從被人欺淩的半殖民地變成超越日本的世界強國。


    抵達時,恰逢白銀危機後中國政府進行貨幣改革,全國上下確立民元,廢除金銀,取締各類金融交易所,回收外資銀行發行的銀行券,將全部金融權力收歸國有。但任何改革都伴隨著國家的劇烈動蕩,亦如程城法案後差點彌漫全國的罷耕事件,金融改革中的民國同樣處於陣痛期。金銀價格一落千丈,民間的大量黃金白銀流入市場,投機商人們虧損嚴重,最終引發破產潮。但僅過了不到半年,卻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金融市場開始逐步穩定,政府投資急劇增多,全國開工的重點工程數量超過百個,儲備充足的央行大量資助新興的民營企業,全國上千家私有企業獲得政府擔保的貸款,擴大生產規模。


    這種發展模式和莫斯科正在討論的國家經濟發展模式不同,誰好誰壞他也不清楚。他隻知道一件事情。短短幾年,俄國已經損失上千萬人口,國家經濟還不到歐戰前的十分之一!所以絕對絕對不能再繼續打仗了!如果不能盡早結束,不能梳理財政建設國家,俄國和中國的距差就會被越拉越大!所以他請示莫斯科後,主動擔任加拉罕的助手,希望能為結束戰爭竭盡全力。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是。結束白銀危機還不到一年,楊秋卻又在西北露出獠牙。先是出動十萬軍警對西北六省進行大掃蕩,將數萬毫無準備的遊擊隊和同誌被捕。緊接著又是高爾察克陡然做出大步向東撤退命令,看架勢極有可能是橫穿伊爾庫茨克和赤塔,前往哈巴羅夫斯克北方和雅庫茨克兩地。


    高爾察克撤回中國從短期看是好事。意味著國內戰爭結束指日可待。但問題是由於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被占,西伯利亞鐵路和葉尼塞河都被截斷,除了東躲**的舒米亞茨基那點人馬外,遠東地區已經找不到任何能消滅白衛軍的部隊。幾十萬白衛軍如果進入雅庫茨克,最終結果就是舒米亞茨基等人被消滅,赤塔州和伊爾庫茨克州以北的薩哈、馬加丹、堪察加等等北方原始森林和凍土區和莫斯科從此分裂。


    沒等他想出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又傳來白衛軍撤退時大肆破壞西伯利亞鐵路路基和所有城市基礎設施的壞消息!莫斯科坐不住了,大家都知道高爾察克背後是誰,所以發電報要求他和加拉罕立刻弄清楚中國的真實意圖。


    “總統閣下。”


    兩人悄悄嘀咕時,黎元洪帶著馮國璋和翻譯。笑眯眯走了進來。加拉罕連忙起身鞠躬行禮,然後極為嚴肅的說道:“為了我們兩國的未來和平,我希望貴國慎重考慮對高爾察克等匪幫的支持,另外請立刻停止協助他們破壞我國鐵路和城市的行為,否則引起的全部後果將由貴國承擔!”


    黎元洪故作驚訝。扭頭去看陪他來的馮國璋:“華甫,剛才你不是還說軍隊正在放假嗎?怎麽去俄國了?”


    馮國璋已經逐步退出一線,平時主要工作就是坐鎮南京,充當國防部和總統府的軍事聯絡員。見到加拉罕上來就指責,也很不爽故意從兜裏掏出小本子,說道:“沒有啊?隻有西北報告當地匪患不覺。國民警衛隊火力不足要求我們國防部出兵協助外,其它地方......都沒有軍事行動任務呢。”


    兩個老家夥在那裏演戲,加拉罕卻坐不住了。每個小時就有約5公裏西伯利亞鐵路路基被摧毀,大橋被炸斷,從葉卡捷琳娜堡至鄂木斯克數座大城市,數十座小城,數以千計的居民區和礦場不是被炸彈摧毀,就是被大炮轟爛!所以他不敢兜圈子磨時間,急的張口說道:“不!我國士兵親眼看到了你們的士兵!”


    “親眼看到了?”黎元洪看他一眼:“確定他們穿的是.......我**裝?恐怕是誌願者吧?哎!國家大,人口多,心思複雜,既然有人加入你們,也肯定有人信別的。不過您放心,對這種破壞兩國和平的事情我國是萬萬不會姑息的,等會我就派人去調查清楚……加拉罕一口血憋到喉嚨裏!


    誌願者?這種話也說得出來!整整12輛裝甲列車,18門210mm遠程鐵路重炮,36門122mm重炮(搶劫俄國時所得),這些東西都是誌願者能弄到的武器?更無語的是,自己還不能反駁,因為窮黨在遠東的確有很多中國黨員,所以如果真有人幫高爾察克也不出奇。


    布柳赫爾也是憤怒無比,沒想到堂堂中國總統居然會用這種借口。但那些進入俄國的中國士兵穿的的確是白衛軍軍裝,至今也沒直接證據證明他們是中國政府派遣的。所以也隻能把怒火壓在喉嚨裏,目光噴火看著還在狡辯的兩人。但他卻不知道,背後有一雙眼睛穿過玻璃窗,已經悄悄停在他背上。


    方瑞站在楊秋身邊,介紹道:“他是加拉罕的助手,名叫加倫,去年10月從廣州入境。從平時來看,此人恐怕不是簡單。您看他的手掌虎口,有明顯的老繭。隻有長期握著槍的人才有這種情況!所以我們已經將資料發往莫斯科,請情報員辨認。”


    “加倫?”楊秋皺皺眉,他怎麽來了?


    見他皺眉,方瑞連忙問道:“副總統,您認識此人?”


    “不用讓莫斯科辨認了,如果沒錯的話,他應該叫康斯坦丁諾維奇-布柳赫爾。莫斯科紅軍土耳其斯坦方麵軍......軍長。”


    “是他?”方瑞心頭一跳。從布柳赫爾帶部隊徒步橫穿烏拉爾。完成從十萬大軍包圍圈中跳出匯合主力部隊的壯舉後,早進入了安全局的視線。但他也沒想到這樣一位高級軍官居然會化名來南京!頓時臉色一沉,扭頭道:“聯絡行動組。給我……等等。”沒等方瑞下令幹掉布柳赫爾,楊秋已經放下窗簾。扭頭在他耳旁說了幾句後向外走去,但走到一半又停下來囑咐道:“對了。還有件事。秘書處幫我挑了位新秘書,你們去查查她的底細。”


    “是。”方瑞敬個禮,扭頭望著窗簾細縫中布柳赫爾消瘦的背影,眸光閃閃。


    對麵總統會客廳內的交涉也很快結束,再次沒有結果的會談讓布柳赫爾坐不住了,走出總統府說道:“加拉罕同誌,您先回去吧,我去買船票。”


    “船票?你要回去嗎?從這裏前往土耳其再回國的話,高爾察卡匪幫恐怕已經進入中國國境了。”


    “不。”布柳赫爾搖搖頭:“我想去鄂霍茨克看看舒米亞茨基同誌,讓他們早點做好準備!”


    見到他心意已決。加拉罕也覺得有必要派人去提醒舒米亞茨基和基洛夫,點頭道:“那你要小心一點,中國人對東北的封鎖比這裏嚴格百倍。我已經打聽到,他們展開西北行動時,也同時對舒米亞茨基和基洛夫領導的第一師發動圍剿。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相信那裏一定很糟糕。”


    “我會小心的。”布柳赫爾謝謝他的關心後,和翻譯一起叫來黃包車向揚子江碼頭趕去。


    坐在車上的布柳赫爾還在想西伯利亞和中亞陡然變化的局勢,渾然沒發現黃包車已經悄然改道。“等等,我們要去碼頭,你為什麽來這裏?”翻譯率先發現不對勁,喝聲也驚動了布柳赫爾。這才發現黃包車居然拐入了一條岔道,還沒反應道路前後就被兩輛黑色轎車堵住了。


    冷汗霎時就從他和翻譯的額頭滴落下來。由於楊秋對國內槍支管理極為嚴格,私藏槍支在這個國家可以被判處死刑,嚴重時連家人都會被流放。所以除西北和東北少數地區外,全國就沒多少私槍存在。這些舉措改善了國內治安環境的同時,卻造成他抵達後找不到一把防身武器,所以現在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但讓他奇怪的是,黑色轎車內的人似乎也沒有下來的興趣,雙方就這麽一言不發對峙著。


    最終,布柳赫爾先忍不住了,將嚇得發抖的翻譯拉到身後,邁前一步說道:“你們是誰?為什麽要將我們帶到這裏?”


    話音出口,黑色轎車終於有了反應。前麵的轎車緩緩打開門,一雙黑色皮靴率先出現,緊接著一位三十多歲,麵白無須長相平凡的男子走了出來,那雙陰鷲的眼神讓翻譯抖得更厲害了。


    “瓦西裏-康斯坦丁諾維奇-布柳赫爾閣下。”方瑞看看護住翻譯的布柳赫爾,嘴角微微一勾:“歡迎您來中國做客。”


    對方一報出自己的名字,布柳赫爾就知道自己身份已經泄露,反而不那麽緊張,做好慷慨就義的準備,冷笑道:“既然被你們發現,那麽隨便你們處理吧。”


    “嗬嗬......。”方瑞不僅沒招呼人動手,反而嗬嗬笑了起來。搖著頭走到布柳赫爾身邊,四目對視片刻後,突然指指四周的行動隊豎起兩根手指:“您有兩個選擇。第一跟他們走,然後等待莫斯科的同誌來搭救。第二.......跟我走,或許有機會在三天內回到哈薩克。”


    “三天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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