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不是張記者嗎?知道今天是什麽事嗎?”


    “我也正納悶呢,昨晚電話說有重要消息,可問了一圈都沒知道的。”


    “洋人那邊呢?”


    “洋人?得了吧......看到沒?戴署長都被包圍了,連他都不知道今個到底是什麽事。”


    “戴季陶也不知道?這可邪了門了!”


    清早,南京總統府小禮堂內就擠滿了記者。他們都是得到總統府電話匆匆趕來的,不少人一邊做準備工作還一邊交頭接耳,因為到現在為止也沒人知道為何總統府會突然宣布開記者招待會。


    1921年的傳媒當然不像幾十年後那樣發達,但自從南京成為首都又緊挨上海這種消息便利之地,全國各地的報社紛紛派遣記者專駐首都,郵電部還為他們開設了電報專線。久而久之凡有重要消息大家都互相通氣,可像今天這樣一點風聲都沒的情況卻還未出現過。


    越是神秘的東西就越能引發關注,刻意封鎖消息的做法吊起了所有胃口。所以當胡惟德走進來時,小禮堂被瞬間引爆,刺耳的閃光燈中盡是哢嚓哢嚓的快門聲。還好胡惟德簽署《梅花合約》時就遭遇過這種場麵,揚起手讓記者們稍安勿躁後,笑道:“拍我可值不回膠卷錢,還是讓我來介紹今天的貴賓......。”


    胡惟德手一揚。指向從側門走進來的加拉罕:“俄國特使.......加拉罕先生。”


    俄國特使?!


    誰都知道,楊秋主政以來中俄雙方可沒少齷齪。先是歐戰緊要關頭俄國國內爆發革命。楊秋不得不親自前往聖彼得堡安撫才說服他們繼續戰爭,但隨後就又再次傳出背叛盟友的消息。使得中國東線遠征軍隊差點全軍覆沒。為報仇國防軍上下齊心協力一口氣搬空了烏拉爾山以東,據說光是大炮就拉回來上千門之多,莫斯科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就算這兩年太平不少,但去年白銀危機前還爆出過俄國遊擊隊屠殺移民的事情,所以大家聽說西北駐軍又開始行動後,還以為中俄之間又要爆發戰爭。報紙上也沒少分析過勝負,卻沒想這個時候兩國居然已經悄然開始接觸。


    記者們的胃口更高了,紛紛將鏡頭對這位神秘的俄國特使。


    麵對那麽多記者,加拉罕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連續幾天的談判耗盡了他所有精力。更沮喪的是,麵對底牌豐厚咄咄逼人的對手,他在談判桌上幾乎是全麵敗北,能堅持到現在完全是咬牙在支持。


    加拉罕深吸口氣,從兜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文稿,當著記者們的麵念道:“......蘇維埃工農政府於1917年取得政權後,代表俄國人民向全世界人民倡議建立鞏固持久的和平。這種和平的基礎應當是決不侵犯他國領土,決不強行吞並其他民族,決不勒索賠款,每一個民族不論大小不論居住何地。不論它至今是否**自主或被迫附屬他國,在自己的內部生活中均應享有自由,任何政權都不得把他們強留在自己的領域之內。


    所以我今日來中國,是特意代表蘇維埃俄國、蘇維埃工農紅軍、全蘇維埃聯邦再次重申.......為解放屢遭壓迫的東方各族人們,蘇維埃承認《上海公報》所附一切條件,廢除一切沙皇時期簽署的中俄所有不平等條約,放棄沙皇靠棄侵略手段取得的所有土地,廢除沙皇在中國的領事裁判權和租界,放棄庚子賠款的俄國部分。放棄中東鐵路特權......廢棄俄國商人在中國的一切商站,任何一個俄國官員、牧師、傳教士都不得幹預中國事務,如有不法行為應依法受當地法院審判.......。


    除這些要點之外,蘇聯政府已經準備與中國政府就一切問題展開會談,並希望中國盡早考慮並恢複雙邊外交關係,締結友好和平條約,互相從邊境裁撤軍隊,讓兩國人民能享受和平的美好......。


    蘇維埃副外交人民委員,加拉罕。”


    嗡.......!


    短短一偏對華宣言念完後,讓小禮堂如炸開了鍋般沸騰起來!幾乎所有人都驚詫瞪大眼睛,似乎還不敢相信聽到的宣言。直到幾分鍾後中國記者們才率先擊掌相慶,每個人都非常激動。因為這份宣言代表了世界上最後一個直接與《上海公報》有關的國家承認了公報內所劃定的中國國土和領海範圍,承認了放棄全部在華特權!雖然俄國早已沒落,但能大圓滿結束公報最後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無疑是讓全國上下都開心的事情。


    但在另一邊的各國記者團卻不那麽高興了。無論是英美還是法國,都對中俄之間突然接觸感覺不可思議。要知道之前全世界都認為,中俄會因為哈薩克,西伯利亞等問題爆發衝突,這從中國突然協助高爾察克撤退就可以看出,但誰也沒想到就在伏龍芝大軍步步逼近中國邊境時,卻陡然峰回路轉,俄國特使更是當全世界的麵宣讀承認《上海公報》的宣言。


    雖然還有鄂霍次克等沿海地區,但上帝都知道那裏一年要封凍多久,失去海參崴後俄國就等於徹底失去太平洋入海口!是什麽能讓莫斯科做出這麽大犧牲,雖然加拉罕的宣言中通篇都沒說中俄已經達成協議,也沒說雙方會恢複外交關係,但猜測和流言還是第一時間就迅速擴散。


    “楊秋閣下,您為什麽要向俄國妥協?這已經違背了巴黎和會上的承諾。”


    伯納德第一時間就來到楊秋府上,想弄明白中俄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麽樣的協議。這幅怒氣衝衝來尋仇的模樣,讓楊秋皺皺眉:“大使閣下,加拉罕是來代表俄國宣讀承認上海公報的宣言的,難道您讓我阻止嗎?這要是被國民知道,我們這個政府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這麽說,您沒準備和俄國恢複外交關係?”伯納德不信,追問道。


    “沒有!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您,我的部隊正在幫助高爾察克閣下撤退,我已經準備了300輛火車等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而且我還出動了軍隊打擊雅庫茨克的遊擊隊,幫助他清理該地區的殘餘敵人。”楊秋很嚴肅的說道:“這些您都可以去查!我說過,我會承認巴黎和會上達成的協定,但關於外交和邊境安全等問題,我國麵臨著巨大壓力,所以不能排除和俄國政府達成和平協定的可能。”


    雖然楊秋信誓旦旦,但伯納德總覺得不對勁。其實英國對中俄回複關係早有準備,畢竟《裏加條約》後各國都已經知道不可能在阻擋莫斯科統一,所以楊秋才開始讓高爾察克撤退,作為未來幹涉俄國的拳頭。他之所以來是因為事先沒得到任何消息,有些不滿罷了。


    沒得到答案的伯納德很快離開了,但緊接著法國和美國大使又紛紛來訪,目的都是一樣,希望搞清楚加拉罕突然發表對華宣言背後的故事。


    等好不容易打發走這家討厭的家夥後,蔡鍔才走進來,將提前簽署好的《中蘇和平條約》遞給楊秋:“副總統,您這裏可真熱鬧。”


    楊秋沒好氣的瞪他眼,問道:“布柳赫爾回去了?”


    蔡鍔點點頭:“兩天前就回去了。情報說他已經回合部隊,並率部加緊向巴爾瑙爾運動,昨天早上還會合了伏龍芝的騎兵前鋒,總兵力約7萬左右。”


    “7萬對30萬......鬆坡,你說我是不是做了傻事,不該放他回去呢?”


    蔡鍔知道他在擔心什麽,說道:“布柳赫爾再能打也隻是將才,沒有鐵路確保後勤換誰來都沒辦法。再說了,他不回去,就不會有這份和平條約。”


    “是啊。”


    楊秋拿起中蘇和平條約隨意翻了幾眼後,就丟在旁邊不理會。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讓蔡鍔很奇怪,問道:“有什麽不妥嗎?我們已經和加拉罕談好,隻要高爾察克的事情結束,我們兩軍就擺出大舉對峙的架勢,然後雙方退一步展開和平談判,大概9月初就會公布和平條約,這樣做的話英法就算猜,隻要沒證據也隻能嘴巴喊喊那我們沒辦法。”


    “總歸是要做唱戲給英美看看的,省的人家說我們背棄巴黎和會條約。可是......俄國人我不怎麽相信。”楊秋看看提前簽好的和平條約,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雖然這是他想了8年的一份重要北方和平條約,等9月公布後隻要俄國一天沒修複西伯利亞鐵路,自己就能安穩一天。但真正達成後他卻總覺得有些虛幻,以斯大林的脾氣、還有斯拉夫民族深入骨髓的大沙文主義和實用主義,這份條約估計幾年後就會被作廢。


    蔡鍔也嗬嗬一笑:“我也不信,不過我們需要這份和平條約。”


    “是啊。”楊秋深吸口氣,起身拿起帽子:“走,去作戰部,問問王庚怎麽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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