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用我們的船支援菲律賓?”


    北京總統府內,廖仲愷將商會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楊秋快速地看完海軍請求撥款改裝六艘護航航母的計劃書後,交給嚴玉秋:“拿給宋部長,告訴他,就按照這個方案改裝,不過讓他叮囑海軍部,不能耽誤其它軍艦和船隻的建造,而且改裝要在明年五月前完成。”


    嚴玉秋拿著文件走後,他才抬起頭看向廖仲愷:“是司徒雷登親口說的?”


    “是他親口說的。他希望從顏蘇同手裏租兩艘船,目的沒說,不過從話裏的意思看,應該是準備支援菲律賓遊擊隊。”


    “嗬嗬,羅斯福還是忍不住了。”廖仲愷剛說完,旁邊的蔣方震放下前線戰報,笑道:“這邊剛通知我們,馬歇爾要來訪問,那邊就去聯係船東,看來還是舍不得菲律賓。”


    廖仲愷說道:“菲律賓位置重要,向西能扼守南海,向東控製小半個太平洋,肯定是舍不得的。我納悶的是,他為何不直接來找總統呢?”


    蔣方震說道:“這還不簡單。羅斯福擺明了想看我們和日本玩命,最好是我們的海軍兩敗俱傷再來摘桃子。但他又不能見死不救,落下不講信用的口實,所以就想走民間渠道不給日本借口,安慰一下菲律賓流亡政府。我估計,美國人大概又想玩美西戰爭那套,搞民間誌願軍去菲律賓,就不知道麥克阿瑟那個老家夥回不回來。”


    一句誌願軍,讓楊秋想起了陳納德。曆史上正是羅斯福簽署了準許預備役軍官和退出美軍的航空部隊士兵可以赴華作戰的文件,才有了後來赫赫有名的飛虎隊。不列顛之戰中,也有相當多的美國飛行員退出現役加入了英國皇家空軍,鼎鼎大名的鷹隊就都是美國人。不過他不認為菲律賓還有機會翻盤,正如蔣方震所說。這樣做恐怕隻是為給菲律賓流亡政府一個交代。畢竟羅斯福很清楚,日本一天不解決和中國這個大敵,就一天不可能轉身去對付遙遠的美國。


    倒是旁邊的顧維鈞眯起了眼睛,想想說道:“總統,恐怕還不止安慰菲律賓流亡政府這麽簡單,我估計羅斯福也想借此事試探一下我們,看看我們在日本問題上的態度,說不定已經開始懷疑我們和日本簽署密約的事情了。”


    “這是肯定的。日本放著我們不打,出動聯合艦隊威懾美國,明擺著是暫時解決了後顧之憂。羅斯福又不是傻子。怎麽會看不透呢?如果我們不幫他運軍火,就坐實了與日本勾結的事情,如果幫恐怕他會拿這個來做文章,把我們給坑進去,引誘日本和我們先火並!”


    廖仲愷知道密約的事情,但他以前極少參與此類國與國角逐暗鬥的討論,聽到蔣方震說美國租船有挑起中日戰爭的嫌疑,連忙說道:“總統,要不然幹脆回絕算了。現在我們最重要的還是中亞。雖說已經包圍,但畢竟還沒結束。何況斯大林和蘇聯也不會甘心,就算天氣阻擋,最遲明年開春又會卷土重來。西北作戰本來就遠。還有波斯灣要兼顧,算上運輸基本上一個士兵要消耗正常的三份物資。目前工商業才動員,建設十萬小廠的計劃也在推行中,起碼還要半年才能增加產量。所以目前的產能僅夠維持中亞和波斯灣。再說,年後亞盟就要正式啟動,又是一大筆開銷。萬一此時和日本衝突陷入兩線作戰,恐怕資源上就會捉襟見肘,所以我認為能避的話不妨先避一下。”


    楊秋沒有立刻做決定,扭頭問道:“少川,百裏,你們的意見呢?”


    蔣方震率先說道:“我倒覺得沒事。日本打菲律賓,一來是為了縮短航線,二來也是想逼美國表態。既然羅斯福不想打,那麽日本的頭號目標就還是我們,一旦讓他們安安穩穩消化南洋,對付起來會更麻煩。現在的關鍵是歐洲,我們不知道德國到底什麽時候動手,所以讓美國先把菲律賓的水攪渾,正好借此掩護亞盟的初期潛入行動,還能讓日本處於擔心兩線作戰的壓力中,不敢輕言和我們決戰。”


    顧維鈞也同意蔣方震的說法,點點頭:“仲愷說的有道理,但隻是從我們的角度看問題。其實美國插手進來,也會拖延日本對我們下手的時間,因為裕仁和日本軍部不到萬不得,也害怕兩線作戰。此外,從政治上看,這也是我們和美國進行一次軍事接觸的好機會,可以為將來打好基礎。至於菲律賓的政治問題,除非美國能在我們之前打通航線登陸菲律賓,否則他一家說了也不算。何況羅斯福還要兼顧歐洲那邊,蘇聯被我們拖住後,就要看法國能擋多久,要是擋不住我們再把那些東西拿出來抖一抖,恐怕他就不得不出手救英國了。那時,他往菲律賓這個窟窿裏砸的東西,反而白白便宜了我們。所以我覺得,應該等馬歇爾來,看看羅斯福到底拿出什麽條件再做決定。”


    楊秋想了想,覺得兩人說的都有道理。畢竟現在也隻有他和正在製定計劃的曼因施坦,知道阿登森林這個大漏勺,除非自己腦抽去提醒法國堵住這個漏洞,否則德軍戰車逞威歐羅巴就是時間問題。隻要盡快吃掉西北包圍圈,把消息公布出去,那麽不管後麵怎麽發展,不管最終的盟友是誰,局勢的主動權就都能握在手中。


    “馬歇爾大概什麽什麽時候到?”


    “看行程,月底應該可以到沙。”


    顧維鈞把行程安排說完後,楊秋又在都腦海裏反複想了幾遍,才放下筆問蔣方震:“徐樹錚的電報怎麽說?”


    “竺可楨教授和當地氣象局都認為,最多三到五天就會放晴。他那邊的傳單和午餐肉罐頭都準備好了,隻要天氣一晴空軍立刻出發。”


    “午餐肉罐頭?”廖仲愷很納悶,撒傳單勸降他懂,但是撒肉罐頭是什麽意思?不是說蘇軍缺糧已經非常嚴重了嗎?難道部隊打得不夠,故意給敵人加餐,上演一出現代版的七擒七縱?但他沒想到。這個問題一出口,別說楊秋三人,就連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辜玉文都忍俊不已,連忙問道:“怎麽,我說錯了?”


    顧維鈞摸了摸眼角的笑淚,樂道:“仲愷,我問你。一群人饑腸轆轆又凍又餓好幾天,眼看再不吃東西就要死了。這時他們突然一起看到了食物,但卻隻夠一個人的分量,會出現什麽景象?可別忘了。這群人個個還都帶著槍!”


    廖仲愷開始還不明白,但細細一想頓時心中惡寒。蘇軍能在風雪中饑寒交迫撐七八天,不是他們紀律嚴明,而是大家都沒有吃的,隻能抱團堅持。但如果這時出現一點食物,士兵們肯定會互相爭奪。隻要鬧出哄搶流血事情,部隊最重要的紀律和精神就會蕩然無存,到那時就算斯大林再調一批政委和黨員來,都壓不住陣腳。


    一支饑寒交迫。連最後的紀律和精神都因為互相爭搶失去的部隊,戰鬥力將下降到何等程度還用說嗎?想到蘇軍士兵為搶食物大打出手甚至互相開槍,廖仲愷就控製不住的拍腿叫好:“太惡毒了?誰想出來的啊!”


    “滾蛋!”楊秋黑著臉,將笑得前仰後翻的幾人趕出了辦公室


    .


    “天晴了!大家快看。天晴了。我們的援兵馬上。”


    通德克河河畔,三十五萬從塞米伊撤到這裏的蘇軍被包圍在這片不足四十平方公裏的山穀內。當陽光時隔十天後終於探出頭,一位麵色青黑的蘇軍上尉營長忘情的邊跑邊喊,呼喊著他的士兵。但是當他跑到最近的戰壕時。卻如同被人掐住脖子般,猛地寂靜無聲,呆呆地望著塹壕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條什麽樣的戰壕啊!


    紛飛的大雪。已經將深深地戰壕覆蓋大半,原本遮擋風雪的油布被壓垮,成堆成堆的士兵就這樣暴露在風雪中擠成堆,麵容枯槁身體僵硬,猶如一個個冰凍雕塑!屍體的旁邊,擺放著一支鋼盔,鋼盔裏被煮爛的皮帶和草根已經凍成冰塊,寥寥的幾支鐵皮豆罐頭更被添得光可鑒人!無論走到哪裏,全都是這樣的屍體堆,隻要是暴露在外的士兵,無一例外全都被昨夜的風雪活生生凍死!


    “不可能,這不可能!醒醒,馬恩斯!保羅!醒醒,都醒醒!”上尉發了瘋般將每一個屍堆掰開,試圖尋找幸存者。但直到他的手指被凍得僵硬,也沒發現一個幸存者。


    就在他最絕望的時候,遠處一個屍堆突然挪動起來,一名裹著厚厚毛毯的士兵從屍堆最下麵爬了出來。“佐夫?!你還活著,太好了,快,開吃下去,動嘴巴,快動。”上尉連長跌跌撞撞衝過去,叫喊著將兜裏最後一塊偷偷藏起來的壓縮餅幹掰下一小塊,試圖塞入這名幸存士兵的嘴巴裏。但是無論他如何努力,士兵的嘴巴就想鋼鐵一樣堅硬。


    等他重新抬頭才發現,這名幸存的士兵瞪大眼睛看著陽光,呼吸卻早已停止。


    聽到這裏的呼喊,搶到好位置躲在掩體內的士兵慢慢圍了過來,呆呆的看著,眼神麻木而空乏。不久後,陣陣發動機的轟鳴從頭頂遠處傳來,軍官和政委叫嚷著躲避,但很多幸存士兵就這麽站著,或許對他們來說,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


    馬克維奇也沒躲,而是提著槍,抬起頭,目送一架運六從頭頂掠過,灑下無數的傳單。突然,他發現傳單中還有幾個黑點,其中一個正徑直向他腳下砸來。


    炸彈?


    馬克維奇想躲,但雙腳根本不聽使喚,隻得看著黑點砸在麵前不遠的雪地中。


    很奇怪,沒爆炸。


    馬克維奇移上一步,向雪洞裏瞄了一眼,隻是這一眼,讓他再也無法平靜。


    一個罐頭,一個印著肉圖案的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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