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航班回北京,抵達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從香港的淡然溫暖到北京的寒冷刺骨,仿佛經曆了從夏季到冬季的變幻。


    抖開厚厚的羽絨服穿在身上,把自己穿得有點臃腫,卓小冰這才拖著行李順著航站樓的通道往外走,一邊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不經意的抿了抿唇,再有十分鍾,從首爾直飛北京的航班也該到了。


    她的小亮,就要回來了。


    心裏不由的升騰起一股淡淡的暖意,正想著艾納的電話就打進來,急匆匆的問她什麽時候才能到,因為紀思南此刻就在通道出口等候。


    親自到機場接未婚妻下飛機這種噱頭,卓小冰想一定是出自艾納這個善於炒作的經紀人,隻是她對於自己成為炒作對象之一這件事情,顯然還有點不太習慣,而且艾納的炒作功力實在是有欠火候。


    撇了撇嘴角,幹脆放下行李,站在原地發起了短信。


    說到炒作,她當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估計艾納一定是提前通知了不少記者過來,卓小冰發完短信又看了看時間,心想拖一拖等著佟景亮一起出去就更好了。


    反正都是炒作,不如大家一起炒來的熱鬧。


    不然她也不必費盡心思選這班夜航機回北京了。


    磨磨蹭蹭的又過了十幾分鍾,首爾的班機終於到了。


    或許是坐飛機坐的有些累了,走在人群當中的兩個少年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佟景亮穿了件藍色的羽絨服,戴了副大大的墨鏡擋住大半個臉,原本圓圓的babyface如今瘦的看到了尖下巴。


    卓小冰不免看的有些心痛。


    何風磊走在佟景亮身邊,紫色的羽絨服掩不住日漸清瘦的身材,隻是相貌愈發的俊朗起來,一雙眼睛裏亮晶晶的,閃著堅定從容的光芒。


    他們都長高了,也長大了。


    卓小冰想起幾個月前在這裏送他們離開的時候,兩個人的臉上還帶著青澀的笑容


    如今,他們身上的光芒更加絢爛了,就算是被淹沒在熙熙攘攘的人海當中,也能被人一眼認出來。


    他們都是閃亮的鑽石,如今褪去包裹在外的沙礫,便毫不掩飾的展露出最美麗的那一麵。


    卓小冰飛快的抬手拭去眼角的淚,然後微笑著朝他們招招手。


    “小冰姐!”


    佟景亮最先看到卓小冰,於是飛快的丟下何風磊啪嗒啪嗒跑過來,一臉興奮的笑容。


    “好久不見,你長高啦!”


    卓小冰見了佟景亮便不由自主的開心起來,半揚著頭看他,那個抱著趴趴玩偶坐在窗台上發呆的大小孩兒,如今也開始長成俊朗帥氣的男人了。


    長大的小孩兒眨著細長的杏眼,神情卻一如幾個月前那般的幹淨美好。


    “嗯嗯嗯,我已經長到一米八三點五啦!”


    佟景亮興衝衝的點著頭,鼓起腮幫子得意的笑,忽然好像發現了什麽,眨眨眼睛補上一句話,“姐姐好像變漂亮lia~”


    一句“姐姐”,喊得卓小冰心中突突的跳,幾乎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接話。


    好在何風磊及時的走過來打招呼才給她解了圍,留長了頭發的西北少年顯得愈發俊秀了,高高瘦瘦的樣子不知道又要迷倒多少小粉絲。


    佟景亮興衝衝的圍著卓小冰問長問短,何風磊便接過他的包自己背在身上。


    “對啦,一會兒別亂跑,外麵有記者……”


    看見熟人的佟景亮開始變得興奮起來,一路忙著和何風磊鬥嘴打架,又搶助理大哥的帽子戴,卓小冰被他逗合不攏嘴。幾乎忘了紀思南和記者都在外麵的事情,一直走到通道門口才恍然想起來,於是趕著囑咐佟景亮跟何風磊。


    這是外麵的閃光燈已經閃成一片,白光亮的有些刺眼。


    見了記者何風磊跟佟景亮立刻收斂了笑容嚴肅起來,卓小冰的目光卻躍過所有人,試圖在人群當中尋找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你在找我麽?”


    耳畔忽然響起溫柔如水的聲音,如春風般和煦的暖意讓卓小冰毫不掩飾的笑出聲來,“怎麽,你要跟我玩兒捉迷藏嗎?”


    抬頭就迎上紀思南的笑容,那樣的笑容溫柔到足以融化冰雪,他帶了黑框眼鏡,鏡片後藏著的眸子又黑又亮,嘴角彎起來就有完美的弧度。


    “隻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啦!”


    紀思南笑著接過卓小冰手中的行李箱,然後俯身湊在她耳畔輕輕低語,這樣曖昧的小動作立刻就引的記者們手中的閃光燈哢嚓哢嚓閃成一片。


    卓小冰臉上帶著從容的微笑,點點頭,輕輕回答了一句“謝謝”。


    “我們之間,不用謝……”,紀思南低聲說完這句話,主動張開雙臂,送給卓小冰一個大大的擁抱。


    男人身上帶著淡淡的橘子香水味,清爽舒服,讓卓小冰想起了童年時媽媽買給她的橙子。


    一樣珍貴,但是這樣的美好幸福,卻往往轉瞬即逝。


    匆匆自香港趕回來,隻是為了參加某個網站新春特別節目的錄製。


    對方提出希望紀思南帶著未婚妻一同參加錄製,艾納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卓小冰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反正她的往返飛機票錢都有人負責。


    返回北京之前,杜曉終於同意了卓小冰的計劃,通過律師向法庭遞交了DNA親屬鑒定的申請,唐正恒沒有反對,於是鑒定立刻排上日程。


    阿奇和他的研究所接下了為杜曉和唐正恒檢驗DNA的生意,杜曉暗地到馬場陪他看了兩場賽馬,阿奇那幾天一直很高興,逢了旁人就說他運氣好,看中的那匹馬幫他贏了個頭彩。


    隻是到底他贏了多少錢,就隻有杜曉知道了。


    何風磊和佟景亮回到北京後隻回了公司一趟,便放了新年假各自回家。卓小冰抱著佟景亮從韓國買回來的趴趴,怎麽看怎麽覺得有趣,佟景亮怎麽會想到從韓國買個趴趴回來做禮物?


    隻是卻忍不住將軟軟的玩偶摟在懷裏抱緊,淺淺翹起嘴角微笑。


    因為呼吸的氣息裏,從此有了弟弟的味道。


    和紀思南一起錄節目無非就是先訪談,然後要一起表演才藝之類的小互動。卓小冰和艾納商量之後決定選紀思南最喜歡的一首歌,然後用鋼琴替代吉他的伴奏,紀思南在一旁低垂著頭不出聲,問他意見也隻是低低的應了一聲“好”。


    明明與都綸的簽約已經近在眼前,可他的情緒卻始終低落,錄製節目時有大段大段的時間都在對著空氣發呆,整個人眼神完全放空,幾乎要從現實生活中脫離出來。


    好在卓小冰幾次將主持人的問題繞開,否則此刻導演已經在後台恨恨的罵人泄憤了。


    被問及婚期的時候,卓小冰隻能尷尬的笑著當作回答,紀思南愣愣的回過神來,幹脆利落的說了句還沒定啊,艾納在台下焦急的跺著腳抱怨,這兩個人今天是怎麽了,要麽不說話,一說話就說實話。


    這麽下去,這場戲鐵定要穿幫了。


    “那為什麽會答應他的求婚呢?”


    主持人笑著又問,資深的主持人懂得如何問出最有價值的新聞,卓小冰抿了抿唇沒回答,全場一下子安靜下來,冷場讓後台全體工作人員捏了把汗,生怕又要重來被導演大罵。


    “因為……他答應會給我幸福。”


    卓小冰彎起眼眸,目光中閃動著幸福的光芒,當紀思南單膝跪地向她求婚的那一刻,連她心中都信以為真。


    不是演戲,不是謊言,而是有一個男人真真切切的向她許下承諾要給她幸福,期限是……一輩子。


    “我等這個承諾,已經等了好久……”


    不再掩飾,那些童年慘痛的記憶被毫無保留的公諸於眾,卓小冰娓娓的講述著曾經被母親放棄的時光,坐在海邊等母親回來看她,守著潮水的起落,每天重複同樣的期盼、失望、然後是在心底悄悄蔓延的寂寞。


    紀思南呆呆的望著她,此刻在麵前的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卓小冰,那些悲傷都深深的埋在她心裏,生根發芽。


    她卻用笑容掩飾著一切,不讓旁人發覺她的脆弱和悲傷。


    原來,他始終沒能走進她的心裏。


    他的眼神黯淡下來。


    主持人接下來又問了什麽他已經不記得了,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這樣的出神一直到他聽到卓小冰輕靈的伴奏時,遊離的眼神才瞬間回複過來。


    漆黑發亮的眸子閃爍著,拿麥的手指尖不經意的翹起,隨著音樂一晃一晃打著節奏。


    他最愛的一首歌,陳曉東的《比我幸福》。


    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費我狼狽退出,再痛也不說苦,愛不用抱歉來彌補,至少我能成全你的追逐。


    記憶中,那個原唱的男歌手曾經擁有一段被世人羨慕的愛情,但是此時此刻,心愛的人早已經嫁做他人的妻子,相夫教子的幸福,令人嫉妒。


    他算是在成全她的幸福嗎?


    紀思南看著在鋼琴前醉心彈奏的卓小冰,指尖飛揚的瞬間,他分明聽到了其中的憂傷和無奈。


    她的心裏,也有一個希望他比自己幸福的人嗎?


    那個他,值得她放下仇恨去用心守護,不惜一切也要幫他實現所有的願望。


    請記得你要比我幸福,才值得我對自己殘酷,我默默的倒數,最後再把你看清楚,看你眼裏的我好模糊……


    他一句句認真的唱著,手按上胸口,唱到無可救藥的心痛。


    也許真的會有那麽一天,因為欺騙和傷害,你會毫不猶豫的將我放逐。


    那時候,請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一錄完節目,卓小冰立刻衝到台下去找艾納拿她的包,手機上新短信有好幾條,她躲開所有人在角落裏耐心的翻看著。


    向晴要她轉告紀思南下周的簽約儀式時間地點,杜曉通知她下一次開庭的時間,還有些以前的記者朋友跟她套交情約紀思南的采訪。


    她等的那個人,卻始終毫無消息傳來。


    卓小冰擔憂的皺起眉頭來,隨手撥了熟悉的電話號碼。但是電話響了幾聲,卻沒有人接,徑直轉接到留言信箱。


    “慧慧……明天下午就要開庭了!你聽到留言趕緊回複我!”


    她壓低聲音說著,邊左右張望,生怕有人聽到。


    紀思南無意間朝著她瞥了一眼,然後俯身和艾納低語著,似乎也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空起了大霧,太陽漸漸被霧氣掩蓋,整個城市頓時籠罩在一片霧色朦朧當中。


    迷離的,讓人再也看不清楚任何真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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