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除夕夜。


    北方偏遠的小城,紀思南的家鄉,一到冬季就是千裏冰封的漫天銀白,美的如同童話裏的幻境。


    卓小冰抱著雙膝蜷縮在大大的火炕上,隱約還聽得到劈劈啪啪燃燒的聲音,腳下的溫度灼熱,讓溫暖一直從腳尖延伸到心裏。


    這是東北獨有的火炕,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於是忍不住好奇的爬上去試試,便被這樣的溫暖包裹著,再也舍不得離開。


    窗外漆黑的夜空裏繁星點點,沒有月亮,卻一樣被遍地的積雪映的亮如白晝。還沒到晚上十二點,鞭炮聲已經稀稀拉拉的響了起來,聽起來亂哄哄的,但是卻依然覺得很喜慶。


    這是她三年來第一次和別人一起過春節。


    不知道為什麽,當紀思南提出要帶她回家過年的時候,卓小冰竟然覺得從心底衍生出喜悅,或許是終於不用再一個人度過漫長的除夕之夜,聽著千家萬戶的喜慶笑語,然後一個人暗暗的流淚。


    紀思南的家在北方一個偏僻的小城,父親是鎮子上唯一一所學校的校長,那裏的鄉親隻知道紀校長的兒子一直在外麵的大城市裏“打工”,卻全然不知道他已經成了那麽紅的大明星。


    因為在這個小城鎮裏,紀校長才是不折不扣的名人。


    紀思南的家庭很溫暖,爸爸雖然看起來板著臉很嚴肅,但是偶爾說的話卻會讓人禁不住捧腹大笑,媽媽有溫柔的眼神,嘴角彎彎的總是帶著笑意,煮的一手好菜讓卓小冰佩服不已。


    因為有了做飯這個共同話題,紀媽媽和卓小冰兩個人一見如故,很快就親切的如同母女,一同在廚房裏忙忙碌碌了一下午,弄出不少菜色,惹得紀校長和紀思南父子倆一個勁兒的感慨自己有口福。


    那樣的溫暖,讓卓小冰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從前的那些日子。


    和爸爸親昵的在一起練琴,媽媽端來水果,看著他們四手聯彈的模樣,站在一旁靜靜的微笑。


    可惜時間過去了,便是失去了,再也回不來。


    她隻能努力的學著珍惜現在,不讓自己抱有遺憾。


    側頭,窗外不知道是誰家放起了震天響的鞭炮,卓小冰抬手堵著耳朵湊到窗子上去看熱鬧,一家人喜氣洋洋的模樣看的她笑得眉眼彎彎。


    “幹嘛呢?”


    紀思南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鞭炮聲太大,於是便湊到她耳畔說話。


    卓小冰朝著窗外呶呶嘴巴,紀思南朝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焰火絢麗綻放,映在視線裏,連眸子都成了五彩斑斕的顏色。


    “呀,下雪啦!”


    卓小冰驚喜的脫口驚呼,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空中飄起了大片純白的雪花,在璀璨的煙火當中恣意飛舞,顯得格外美麗。


    “還真是……”,卓小冰興奮的仿佛想起了什麽,無意間臉碰到了窗子被冰了一下,於是不由自主的笑道,“你們家還真是冷,跟你以前說的一樣哎!”


    說完便差點後悔的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由的用手指按上嘴唇,愕然轉了轉眼睛,不知所措。


    “其實,你根本沒有失憶吧?”


    紀思南微微一笑,似乎是早就洞悉一切的樣子,“你隻是想讓唐正恒以為,你已經把他給忘了……”


    你為他付出那麽多,你早已經愛的那麽深了,為什麽他就在眼前,你卻要逃避呢?


    紀思南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卻一句話也問不出口。


    “對不起……”


    卓小冰垂下頭,將臉深深的埋在膝蓋間。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見到唐正恒和紀思南同時站在麵前,誰也看不透她的心裏有多矛盾。


    一邊是愛了她整整五年的男人,一邊是她承諾要一輩子守在他身邊的男人,無論向左還是向右,心中的天平都無法平衡。


    她寧願全都放棄,用失憶的借口來作為逃避。


    “你應該……很愛他吧?”


    紀思南湊過來,到卓小冰身邊和她並肩坐下。


    卓小冰不知所措的看著紀思南,這個從來都溫柔如水的男人,竟然一下子就看穿了她心中的秘密。


    是啊,畢竟她並沒有真的失憶,所以這樣的愛還能繼續掩飾多久呢?明明多少次心軟想要衝上去擁抱唐正恒漸漸遠去的背影,可是心裏卻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他明明冷的像座冰山,但是卻總是能在她冷的時候,帶給她前所未有的溫暖。


    愛情就像變幻無常的風,期盼的時候等不到,但是卻經常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毫無征兆的降臨。


    如果我說直到你幫我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唐正恒在心裏有多重要,紀思南,我會不會傷害到你呢?


    卓小冰看向紀思南的目光裏滿是憂傷,她曾經狠狠的傷害過他一次,她不想在他早已經愈合的傷口上再劃一刀,她沒有那樣的狠辣和絕然。


    “我沒有……愛過他。”


    卓小冰淡淡的說著,側頭無力的靠向紀思南的肩膀,習慣了每天用堅強和從容充當自己的保護色,但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卻依然脆弱的不堪一擊。


    你是在騙我,還是想要騙自己?


    紀思南伸手環上卓小冰的肩膀,眉眼彎彎的帶著些憂傷的意味,輕輕的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


    生活在繁華城市的人們,早已經習慣了用各種各樣的謊言包裹自己,而卓小冰此刻的謊言卻顯得青澀而虛假,根本毫無效力。


    甚至就連她自己,也騙不了。


    他沉下眼眸。


    唇角輕輕的揚起來,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耳畔又回響起林菲那悵然若失的話,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卓小冰還靠在他懷裏,呼吸平緩,仿佛是睡著了。


    南,千萬不要那麽輕易的就愛上一個人。


    因為先愛上的那一個,注定會是一輩子的輸家……


    他忍不住轉頭,湊過去吻上她的額頭。


    我多希望贏的人會是我,但是很可惜,其實我早已經輸了。所以卓小冰,如果你不忍心放棄我,那就讓我幫你做出決定吧……反正,這樣的背叛,是遲早都要發生的。


    卓小冰沒有聽見紀思南心裏的話,隻是靜靜的睜開眼睛望著窗外,遍地的皚皚白雪被焰火映的七彩斑斕,絢麗的仿佛童話裏才有。


    在這個寧靜的北方小城,她第一次看到了那樣美的雪景。看著窗外越積越深的白雪,逐漸將視線塗成純白一片。卓小冰合上眼睛,慢慢的往紀思南的懷裏縮了縮。


    一滴眼淚悄無聲息的在深夜裏墜落,化作皚皚的霧氣。


    夜終究還是深了,紀思南歎了口氣,聽著窗外一陣接一陣鞭炮聲震耳欲聾,聽得心都亂了。


    牆上的鍾終於指到了午夜十二點,新的一年終於到了。


    漆黑的夜空在瞬間綻開無數朵璀璨的花朵,閃爍著流光溢彩,將彼此的美好記憶永遠定格新年的第一秒。


    北方寧靜的小城,這裏沒有陰謀,沒有背叛,沒有傷害,沒有抉擇。


    這,會是一個新的開始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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