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喝令間,鎮守周天二十八宿星位的一眾道士,同時將指訣一變,劍訣點畫間,洞陽劍祝顯化,蟠曲篆字靈光煥然,疊合成一道道如劍符令。


    算起來,洞陽劍祝也算是道海宗源中大多數門人弟子的必修之術。以洞陽劍祝為入手法訣,養就洞陽離火,便是這一脈斬邪符法奠定道基之根本。


    而後內煉九鳳破穢真官符,外接五方烈火陣,在深入掌握了洞陽離火“焚邪、淨魔、誅惡”之性後,轉入更進一步的洞陽炎光符,上接大日之精,擬化扶桑金烏之形。


    待到洞陽炎光符大成,便能一試朱明玄暉真符這一路劍斬群邪的玄妙道術。


    但在朱明玄暉真符之上,還有幾番變化,就非這些道海宗源的弟子輩可知了。


    事實上,就算是魏野這一眾起家的老底子,如燕伏龍這般福緣深厚之輩,也不過是修至洞陽炎光符小成而已。不但他如此,魏野身為大漢涼州牧,這些時日以來也沒少回涼州遴選道兵,可就算是天縱之才,也隻是堪堪能感覺到這一脈符法些許真意,摸到洞陽炎光符的邊兒罷了。


    這還是因為從洞陽劍祝到朱明玄暉真符之間,脈絡明晰,聯係緊密。要換成混元如意法、六甲箭、玄霜青女真符,不要說修行弟子了,就是魏野自己,也沒能構建起一個行之有效的係統。


    眼瞅著,這一路自洞陽劍祝發展而來的斬邪部符法,就要成了道海宗源的主流,更是把魏野“縱火狂”的名聲又坐實了一步。


    就在眾門人顯化洞陽劍祝根本符令之時,坎離玄陽鼎上,一處處星圖鐵符緩緩轉動,應對著守爐道人所占的星官位置,鐵符生光,頓時將一道道洞陽劍祝符令接引了過去!


    轉眼間,眾人運使的法力,便在鐵符轉化之間,化為最精純簡潔的符文,度入坎離玄陽鼎內。而用於承載符文顯化的道門真氣,等若是在坎離玄陽鼎上走了一個來回,駁雜不純之氣被打磨幹淨,又通過星圖接引,反饋回來。


    這一來一往之間,是人煉丹,亦是丹煉人,其中進益對這些道海宗源門人而言,亦是自家苦修所不能得的機緣。


    隨著符令度入,坎離玄陽鼎中硫磺、木炭、沸騰的硝酸鉀溶液,同時被染上了一片灼紅火色。然而密封的坎離玄陽鼎中,早已是真空狀態,就算在溫度已經接近燃點,也依然沒有走火之虞。


    隨著鼎中藥液與符令顯化的火色漸漸同一,就見得坎離玄陽鼎上的晶瓶中,那一顆載沉載浮的寶珠四周突然被雲霧托起,脫出晶瓶,升在半空。纏護晶瓶的火蛟恍如活物,昂首低嘯一聲,隨著寶珠飛起,在坎離玄陽鼎上你追我逃起來。


    蛟龍騰霧,寶珠穿雲間,就見著鼎中水分漸漸漸少,一眾道人知道,這是這一爐裏數千斤的特製發射火藥“洞陽誅邪散”已經煉製完成。


    接下來,就要進入下一個環節,將這些洞陽誅邪散與普通火藥按比例混合,配製成針對各類超自然生物的發射火藥。在發射火藥燃燒的時候,洞陽誅邪散所內蘊的洞陽劍祝,便會隨著火藥燃燒而激發出來,使得子彈成為一次性的附法武器。


    自然,資政院開會的時候,也有腦子缺弦的人詢問過魏野:“為什麽貴方不直接開發使用超自然金屬製造的附法槍械和附法子彈,而是非要製作發射火藥?”


    這種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的家夥,換來的是魏野和慕容鵡有誌一同的鄙視眼神。


    “錢在哪?礦在哪?一次性消耗的子彈還想用煉金素材和天材地寶?!你怎麽不幹脆點,弄幾個高能級世界的元素位麵給我們開發?”這是一把扯碎了《關於加大投入生產魔法子彈生產的建議書》的慕容鵡。


    “道海宗源門下掌握了洞陽劍祝的弟子不過千餘,排除掉派遣到各地參與建設的人員,離火裁金院中隻有一百多名常駐弟子。進行發射火藥煉造,離火裁金院現階段可以確保每個工作日有兩噸左右的產出,等於是二十萬發子彈的裝藥量。如果換成給子彈和槍械加持,不好意思,離火裁金院所有人不眠不休地進行祭煉,每個工作日可以附法子彈九千發,而換成給槍械恒定洞陽劍祝,隻能進行單人祭煉的方式,三十天裏能產出一百架就該偷笑了,這中間還要扣除掉額外損耗的祭煉素材——如果你的智商還保持在黑猩猩的水準,算術還沒有還給體育老師的話,就回去給魏某重新背一遍乘除口訣啊白癡!”


    隨著道海宗源之主這毫不客氣的回答,還有直接丟過來的鐵算盤一架——自然,是用混元如意法加過料的特大號貨色。


    說老實話,資政院裏的人,並非是真的連算數都不通。但是道海宗源下屬的離火裁金院與紅銅冠掌控的江南軍械所之間,談不上上級下屬,就是合作關係。某些人試圖讓離火裁金院改走軍械附法路線,更多的是一種試探,試探道海宗源的底線何在。


    當然,魏野的回擊也足夠堅決,慕容鵡的表態也十分及時,鬥而不破,就是大家現在最基本的共識了。


    這些貓膩事兒,倒也被魏野和慕容鵡控製在一個小範圍內,對外,大家照舊還是其樂融融、好得就跟一家人一樣。


    ……


    ………


    眼見得這一爐洞陽誅邪散的關鍵步驟已經達成,一眾守爐道人方才緩了口氣,回過頭來,卻見一人頭戴東坡巾,身披葛紗鶴氅,笑吟吟地立在那裏。


    守在亢宿星位的少年道士,頓時向著魏野躬身一禮:“老師。”


    道海宗源中,能被這少年稱為老師的自然隻有那一位,四周道人立刻反應過來,行禮如儀:“弟子等拜見掌教真人。”


    受了這一禮,道者頭上東坡巾、身上葛紗鶴氅,頓時散成了一片水霧,顯出了頭上黃竹冠,身上青錦袍,一把就把少年拽起:“阿衍,為師這一身行頭,凝水幻形,天衣無縫,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陸衍隻是一笑:“老師模樣變了,可是身上氣味卻是沒變,自然瞞不過我去。”


    魏野哈哈一笑,隨即一揮手道:“今日大家表現不錯,運化符法已經頗有氣象,且去調息一番吧。”


    有魏野這句話,一眾門人頓時躬身告退。等到這些二傳、三傳的門人都走了出去,魏野笑著摘掉了陸衍頭上鐵冠,順手就把這徒兒的頭發揉成了一團亂:“景華鐵冠、火繡朱袍,都是離火裁金院煉造的防護服,隻是強化避火之力而已,你這些時日修行玄霜青女真符有成,已到了入火不傷的地步,還穿它做什麽?何況這樣寬袍大袖的道裝,可和你的畫風差得太多。”


    陸衍被自家老師“魔掌”荼毒著,倒是麵色不變,微微笑著答道:“既然老師為離火裁金院定下了操作規程,防護服必須穿戴齊全,就該是大家一體遵守,沒有我一個人搞特殊的道理。何況……”


    說到這裏,他望見魏野的笑容,還是一低頭,輕聲說道:“離開了離火裁金院,我就把軟甲換上。”


    “這就對嘛!”魏野猛地把陸衍用胳膊一夾,就朝外拖:“孟起人不在,你又是個悶油瓶,為師和你鈴鐺姐麵對著這越鋪越大的攤子,簡直就有心田幹枯之虞,你這孩子還不多盡點孝心!”


    “孟起師弟他何時回來?”


    “北漢那邊,大賢良師終究還是天命已盡。少了他坐鎮,南邊那幾位都有點不穩,總不能讓你何叔一個人當救火員,駐紮在荊州一線。說是叔,那家夥年歲也不比你大多少,說不定哪天就和關二爺似得,被人玩一出‘走麥城’就不好看了。好在你馬師弟這些年得了我驃騎心印的傳授,起碼在兩軍對陣的時候,當得起無雙割草機的稱號,隻好把這傻小子調過去幫忙。可是主帥是阿茗,副將是孟起,怎麽看都是對詭計陰謀防禦為零,要不是甘祭酒從常山地界發掘了個新人小哥,帶著幽燕白馬騎過去支援,我都要擔心……”


    說到這裏,魏野眼睛一轉:“離火裁金院裏,不該還有你鈴鐺姐管理五金部門麽?雖然把她放到這個位置上,差不多就像是放隻老鼠進米缸,可論對五金之物的物性掌控,她可是獨一份沒說的,人呢?不會又帶著女弟子們出去踏青了吧?”


    被魏野一胳膊夾在肘下的陸衍,稍微掙紮了一下,喘了口氣,方才說道:“廣州同知那邊捉到一群闖關的賊軍。隻是對方行動有些古怪,口稱上國天使,服色打扮也有點不同。廣州同知查驗了一下人犯後,還發現其中有一個太監——廣州同知想起閹宦製度已經被廢了好些年,這太監是哪裏來的?他們不敢擅自處置,就把事情上報到了朱明山房,正巧鈴鐺姐人在那裏,就跑去看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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