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行是懂得享受的人。


    酒自然是喝最好的杜康酒,菜亦是開封最出名的櫥子精心烹製。


    十壇最好的陳年杜康,一桌子尋常人家一輩子都嚐不到一口的精致菜肴,卻僅有兩人享受。


    任我行和子欽相對而坐,除此外便是向問天亦是站在任我行身後,嶽靈珊卻早早已經休息。


    任我行的笑容依舊豪邁而大度,子欽的笑容也依舊帶著一絲淡然,一絲灑脫,一絲似乎和塵世間若分若離的飄渺。


    酒至半酣,任我行和子欽之間交談已經甚歡。


    突然,子欽笑眯眯的對著任我行舉起酒杯。


    “任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卻不知大哥肯不肯幫忙。”


    子欽的話說的極為客氣,此時,任我行卻更是有求於他,東方不敗號稱天下無敵已經多年,任我行雖然亦是天下有數的高手,但是卻也絲毫不敢保證自己是否打得過東方不敗。


    而打不過便等於死亡,可以說任我行是否能夠抓住機會奪回日月神教教主的位置卻都在子欽一人身上。


    任我行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煩躁,麵上卻是爽朗一笑。


    “林兄弟有話不妨直說,不管任某能否做到,隻要林兄弟要求的任某便一定會盡全力相助。”


    這話任我行說的極為慷慨豪邁,換做任何一人聽到這話隻怕都會感動不已,感激不盡。然而,子欽卻依舊隻是淡淡的笑笑。


    “任大哥想來是知道我和青城派的仇怨的。”


    子欽的笑容依舊平淡,任我行和向問天卻不由的凝神起來,他們自然是知道子欽和餘滄海之間的仇怨,實際上之前他們亦在奇怪,不明白為何子欽明明在少林和在平一指宅子的時候都有機會卻為何不殺餘滄海。


    “本來,小弟曾去過青城,打定主意一見到餘矮子立刻就拔劍殺掉他,但是,後來小弟卻突然間想到。殺一個人未必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懲罰,那餘矮子和我何等仇深似海,若是隻一劍殺掉,卻又哪裏消得掉我心中之恨。”


    子欽的聲音依舊平靜,任我行和向問天卻是越發的凝神。


    最壞不過一死,對一個人最大的判決便是死亡。


    而現在子欽卻說殺掉餘矮子卻是太便宜餘矮子,那子欽卻是打算如何處置餘矮子。


    任我行和向問天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和長老,被人稱之為魔教的日月神教自然不會是什麽善男信女,實際上任我行和向問天的手段亦是狠辣。


    他們凝神看著子欽。後者嘴角的那絲微笑便連弧度都未曾改變,而一絲讓任我行和向問天都感覺悚然的話語卻緩緩吐出。


    “我要廢掉餘矮子和所有青城弟子的武功。震傷他們手腳經脈,讓他們有手有腳,卻手無力縛雞,腳無力行遠路,然後,我希望任教主安排神教弟子一路監視他們,不允許任何店家賣於他們東西,不允許任何江湖人士救助他們,不允許任何車行租借馬車給他們。我要他們要不乞討回到青城,要不便餓死在路上。”


    子欽的聲音依舊淡然,任我行和向問天卻已經滿頭滿臉的冷汗滑落下來。


    殺人呢不過點頭地,子欽這一招卻是狠毒到極點,如此一來,就算餘滄海和那些弟子勉強撐到青城,恐怕從此以後青城這個門派亦將從武林除名。


    隻不過。具體負責這事情對於日月神教來說亦是一大壓力。


    向問天的目光為難的看向任我行,後者的臉上此刻依舊掛著爽朗的笑容,卻似乎已經微微有點僵硬。


    子欽似笑非笑的看著任我行,亦不催促。隻是靜靜的看著,空間好似被擠壓一般的沉悶起來,向問天的衣衫很快已經濕掉一大片。


    子欽和任我行卻依舊相對而坐,兩人目光在空中交織著。


    好半天之後,任我行突然間大聲一笑。


    “當然沒問題,林兄弟的仇人便是我任我行的仇人,報仇自然是越狠越好,要說也是餘滄海倒黴,竟和林兄弟接下深仇,落得這等下場亦是報應。”


    任我行大聲的開口,一邊說,一邊看向身後的向問天。


    “向兄弟,這件事情便交給你去安排。”


    一絲古怪的眼色從任我行眼中投出,向問天躬身施禮就待離去,卻不想,子欽突然站起身。


    “毀家滅族這樣的大仇,怎能完全假手他人,廢掉餘矮子的事情我親自來,後麵的事情卻再交給任大哥。”


    子欽笑著開口,任我行臉上的笑容終於完全僵硬,向問天亦好像石化一般凝固在那兒。


    然而,且不管任我行什麽表情,向問天又是什麽表情,子欽卻已經離開座位。


    “想來任大哥就算被關押十多年也肯定不會連餘矮子下落都查不到,那樣的話,恐怕黑木崖我們還是莫要再去的好。”


    子欽笑眯眯的看著任我行。


    後者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當然,當然查的到,餘矮子此時便在開封府內悅來客棧,連同青城派一十七名弟子都在。”


    任我行這話說的卻是毫不猶豫,說完這話他也已經起身,看起來竟似乎準備和子欽一同前去。


    此時,悅來客棧內,幾大門派的掌門卻是苦著臉坐在那兒。


    “此人的魔焰恐怕已經高到無人可及,莫說五嶽劍派,就算整個中原武林黑白兩道聯合起來恐怕亦是製不住。”


    說話的卻是左冷禪,此刻,這個嵩山派的男人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嵩山十三太保,曾幾何時華山沒落之後嵩山派幾乎成為五嶽至尊,但是。少林寺和平一指宅子兩戰,嵩山派起碼減員三成。


    子欽的劍法委實殺傷力太大,每一劍之下都是非死即殘。


    “五嶽劍派,哼哼,今日我們五嶽劍派加上少林,武當,甚至違背祖訓連同任我行都奈何不得那人,大家都不要再自欺欺人,此人的強悍已經超過史上所有的魔頭。”


    說話的卻是泰山派的天門道人,這老道脾氣雖然不如恒山三定中定逸。卻也是一等一的暴躁脾氣,這些天為了門派延續這老道屈服子欽的淫威之下,卻是早憋了一肚子的氣。


    此時,大家說來沮喪,發現便是集合整個武林亦無法抗衡子欽,卻是第一個氣的暴跳起來。


    “此人雖強,但是要說超越史上所有魔頭卻也未必,而卻,便是當今之世也未必無人能夠製得住此人。若是華山派的風清揚前輩,武當派隱居後山的諸位長老。少林派閉死關的諸位長老肯出山卻未必不能製服此人,可惜,這些前輩要不是心灰意懶,便是早已經修到脫身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大無上境界,卻是不會再理會這凡俗之事。”


    方證無奈的歎息一聲,這話出口卻隻讓在座眾人紛紛翻翻白眼,這卻都是廢話,若是那些老家夥肯出山。現在的武林恐怕也不是這個樣子。


    這些老家夥每一個都是和魔教當年那些長老什麽分屬同一輩分,有些甚至還高點,然而,便是當年那些魔教長老殺上少林,武當的時候他們亦沒有一個人出現,現在為一個後生想要他們出山,卻斷然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當然。那些師祖們肯定是不會再出山,但是我們卻依舊還有一線戰勝那個家夥的機會。”


    方證繼續開口,這話出口在座眾人眼神終於一亮,少林。武當,丐幫,執掌武林牛耳數百年,雖然近年來五嶽勢大,但是卻亦沒有能夠完全遮蓋這三派的風頭。


    方證此刻說出這話,五嶽劍派眾位掌門,長老心中雖然對於遇到這等事情凸顯少林,武當的曆史底蘊,而顯出五嶽劍派的稚嫩微有不悅,但是卻亦是極為關注方證的話,要知道,子欽不死,他們卻是連睡覺都不敢閉上眼。


    誰讓他們已經和子欽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結仇呐。


    “武當的真武七截陣應該還有弟子能夠施展吧。”


    方證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衝虛,後者微微一愣,隨即點點頭。


    真武七截陣,乃是張三豐獨創的陣法,兩人結陣可將結陣的兩人戰鬥力大幅度提升,而三人結陣則再升一倍,四人結陣卻相當八位高手同時出手,若是得七人結陣卻相當六十四位當世一流高手同時出手,其威力之大堪稱驚世駭俗。


    又是底蘊,武當真武七截陣在座的眾位自然聽說過,隻是大多認為已經失傳,卻不想如今證實武當這套陣法從未失傳。


    “少林的羅漢陣,和大羅漢陣亦從未失傳,少林可以布成一百單八大羅漢陣,這樣一來攻有武當七截陣,圍有少林大羅漢陣,若是能夠再得丐幫打狗陣相應和,此人便是再強恐怕亦隻能束手就擒。”


    方證的聲音極為淡然,眼神中卻是滿滿的苦澀。


    武當真武七截陣,少林羅漢陣,這些陣法固然早已經威名遠揚,但是整個江湖又有誰不知道這些陣法已經失傳。


    這近百年來,少林,武當韜光隱晦,還不是想要低調,再低調,卻不想現在居然被逼的不得不展露這些強悍的東西。


    方證心中一陣唏噓,那邊,衝虛亦是滿臉的苦澀。


    他們倒不是怕五嶽劍派,實際上五嶽劍派並不強,便是最強大的嵩山派,隻要少林,武當願意,都可以在一個時辰內將其滅掉。


    但是他們卻決不能這麽做,因為,一旦他們這般做,那麽,少林,武當恐怕也就要成為曆史啦。


    當年元末之時,張大教主交好整個武林,卻是害慘了整個武林,自張大教主去後,整個武林紛紛沒落。


    管你少林,武當,峨眉,崆峒,還是華山,昆侖,哪一派不曾沒落,朱重八那家夥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白眼狼,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儈子手。


    若非朱重八刻意打壓。就憑五嶽劍派能夠後來居上超過六大門派,當真是可笑的事情。


    而華山派當年絕學神功何其之多,正反兩儀,鷹蛇生死搏等等,絕學數之不盡,若非受到打壓絕學失散大半卻又如何可能屈居五嶽劍派之列,且還不是盟主。


    再說峨眉,當年周芷若隨著張教主走後豈會不留絕學給峨眉,就算周芷若沒留,但是峨眉當時卻有一大批弟子學過九陰真經。奇怪的是數年之後峨眉的武功卻沒落到一文不值。


    也便在那個時候,江湖中出了一件大事,日月神教搶奪武林各大門派的武功,少林的,武當的,昆侖的,五嶽劍派的,凡是武功秘籍就搶,幾乎就和蝗蟲過境一般。


    而更奇怪的卻是。當時的武林竟無一個門派擋得住日月神教的搶奪,而少林。武當這等底蘊深厚的門派竟也沒有一個祖字輩的祖師爺站出來展現下神功絕技。


    要知道日月神教搶奪武當的時候張老道的二代弟子可還沒死絕(魔教搶奪少林,武當發生在劇情開始的八十多年前,應該在142幾年,按照曆史記載的話此時張老道都還沒死,根據倚天的時間此時便是年紀最大的宋遠橋亦不過九十多歲),彼時那些二代弟子的武功卻已經達到超凡入聖的境界。


    說白了這種種卻都隻為一個原因,老朱家的不喜歡明教,連帶著也不喜歡曾經參與過抗元的武林各派。


    本來老朱家若在,就算再過上百八十年武當。少林亦會低調,再低調,但是此時麵對強悍至此的子欽,卻已經實在容不得少林,武當繼續低調下去。


    再低調恐怕便也隻有死路一條。


    “丐幫,會出手嗎。”


    方證話語落下,衝虛的笑容卻是越發的苦澀。


    有明一朝。武林的日子不好過,哪個門派不低調,而其中丐幫最為倒黴,誰讓當年朱重八最大的對手陳友諒便是丐幫弟子呐。誰又讓朱重八自己也做過乞丐,受過乞丐的欺負。


    隻不過丐幫這一代的幫主卻也不凡,打狗棒和降龍掌都修煉的甚為高深(笑傲原著,解風為正派十大高手之一,打狗棒和降龍掌未說會不會,但是想來是會的,倚天中黃衫女子帶走史紅石絕不可能不傳打狗棒,而降龍掌被封印在倚天劍中,按照張無忌的性格,知道降龍掌為丐幫鎮派絕技不可能不還給丐幫,且我們的張大婦女之友又答應了黃衫女子要求幫忙照顧史紅石的請求)。


    “會。”


    方證的語氣卻是極為肯定,衝虛不由的一愣。


    “解風何等人物,你想必也是知道的,你認為解風得知武林中出了這麽一個不世魔頭,還會袖手旁觀嗎,何況本來這次解風亦是接受老衲的邀請趕來少林,不想此子來的突然,竟提前一步將我們都劫持到了開封,老衲若是所料不錯,解風應該亦已經快到達開封。”


    方證笑起來,衝虛微微一愣也跟著笑起來。


    的確,解風本是那等仗義的漢子,丐幫又素來俠義為名,解風在這事情上卻是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老衲隻是希望,在擒下此人後,各位莫要傷他性命,此人小小年紀修到如此境界的武功,卻亦是不世出的奇才,恐怕便是百多年前號稱天下第一的明教教主張無忌亦是遠遠不如。”


    方證雙掌合十卻是微微喧聲佛號,這一次方證的話語中倒是沒有半絲虛假,純屬至誠。


    方證,衝虛這等人,你可以說他們有念想,可以說他們亦有著延續少林,武當的執念,但是他們畢竟亦是高僧,是得道之人,心中那一份善念卻是真真切切的。


    “大師,此等人若是不殺恐怕後悔無窮啊。”


    左冷禪點點桌子,方證一席話影響了五嶽劍派不少人的情緒,唯獨左冷禪卻是未受絲毫影響。


    “便是將其關押在少林,隻怕多少年後此人亦會脫困而出,如此人物,便是廢掉其武功亦是不讓人放心,若是此人破而後立,武功立刻就得突飛猛進,恐怕普天之下卻當真無人製得住,或者,大師肯任由我們廢掉此人四肢。”


    左冷禪神色極為嚴肅,方證啞口無言,廢掉四肢,那比殺人還要殘忍。


    “左掌門果然對我很看重,或者,有時間我應該拜訪一下嵩山派。”


    便在左冷禪話語落下的時候,子欽的聲音卻已經悠悠的從外麵響起,下一秒,門被推開,子欽牽著嶽靈珊,伴著任我行出現在大門外。


    一時間,屋子內眾人紛紛愣住,所有人看向屋外的目光都帶上一絲淡淡的驚慌。


    江湖仇殺,這些人自然不懼,但是子欽動不動便滅人門派,這卻是這些掌門,長老最為恐懼的。


    而更讓這些人恐懼的卻是子欽身後的任我行。


    老魔臉上那一絲凝重讓眾人知道子欽所來恐怕絕不是什麽好事。


    屋子外,子欽一步步走入屋子內,他的目光卻是再沒有看他人,而是單單看著餘滄海。


    “餘掌門,好久不見,我至今可猶記得你當初扇過我一巴掌。”


    子欽臉上帶著極為溫和的笑容,他看向餘滄海的目光亦不帶半點火氣,那樣子似乎是在和一個老朋友打招呼,餘滄海的臉色卻蒼白起來。


    剛才所有人討論的時候他一言不發便是恐懼子欽上門尋仇,卻不想怕什麽來什麽。


    然而,餘滄海到底亦是一派掌門,他努力支撐著自己的驕傲抬起頭回視子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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