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三七傻在屋裏。突地見張姨走來,招他過去。卻不說話,引著三七出了嫣園,回頭笑笑,說:“小夥兒,山下有人找你,去吧。”那三七也不問是誰,麵上陡地亮了。頓時腳下生風,一定是香香提早回鄉,開車接應來了。於是喜得抓耳撓腮,大步下山來。


    清幽的毛竹林裏,陽光碎在地上。映著兩輛豪光摩托,停在平地中央。隻是白不見人。三七正不解,竹林裏閃出兩個人來。迎麵看,都油光滿麵,剃著板寸頭。一色的花短袖,長褲子。一個肚子孕婦樣挺起來。一個骨突僵硬,身塊長大。一眼不眨地盯住三七,上下打量。一個問道:“你可是菊三七?”


    見點頭,懷裏掏出一張相片,對照一遍,驗明正身。立刻向同夥丟個眼色,另一個手裏一抖,抖出一張紙來,亮到三七鼻前。三七睜眼一看,是一張欠條。上麵蓋著醫院的大印。蠻口地說:“菊三七,我是醫院派遣的催款經理。醫院限你三天內還清一萬元!”


    三七分辨說:“都說好了的,把我家大宅做抵押。以後每年還一萬元。分五年還清。怎麽,變卦了?”隻顧冷笑,白眼橫著兩個人。


    那兩個人對視一眼,不屑地說:“哼哼!就那破瓦房,白送給我都不要!抵押個屁!”呸一下,笑聲從鼻子裏出來。


    三七大叫:“別是兩位瞎了眼!我家那麽大的宅子,怎能叫破瓦房?你們是什麽東西,別是冒牌貨來搞敲詐的?”氣得那兩個人跳腳,嘴裏哇哇亂叫。一齊撲上來,大罵:“狗雜種!欠揍了!”


    把三七按倒地上,一頓拳打腳踢。三七壓根不是粗漢對手,一會兒,便吃人打得鼻子出血,眼裏流水,麵頰腫起。青一塊紫一塊,一張嘴歪在一邊。隻曲著身子,滿地痛得打滾。那催款經理打上癮了,還不住手。


    瘦的見事情不妙,打得重了。把另一個擠兌開,把臉俯瞰著地下的菊三七,簡慢地說:“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菊三七,你手裏現藏著比你家破房子更值錢的!”手指撫弄著戴的金燦燦戒指,突地厲聲:“我沒說錯吧。你老實交出來!饒你小命!”


    菊三七一聽慌了,這夥鬼精,怎的連我藏畫的事他都知道了?不對。看他說話口氣,顯是心裏沒譜,道聽途說。故意設個圈套叫我鑽呢。於是心念一轉,嘴裏硬道:“除了我家房子,我什麽都沒有!不過小命一條,你要盡管拿去!”


    兩個人聽了,會意地望一眼,嘿嘿出聲,戲虐地說:“喲嗬,蠻像一個英雄哩!”一抬腿,把一隻烏溜溜的皮鞋踏到三七肚上。揚起大掌,正要摑耳刮子,隻聽得脆脆地一聲叫:“住手!什麽人?!”原來,秋十一嫣來了。


    隻見那十一嫣沉得臉長長的,背後一招手,背後立的兩個私人保鏢應聲撲去。就見四個男人對打起來。輪椅急匆匆地來到三七身旁,看三七打得重,十一嫣臉色刷地蒼白。舉手就要去軟言撫慰。猛地頓住,麵上一變,變得鐵青,命令張姨:“把他弄上車,先上去包紮好!”


    張姨便夥同那司機小夥,拖著三七上車去了。這邊,打鬥場上,聽得慘叫連連。保鏢就是保鏢,不是旱鴨子。立刻占到上峰,把兩個催款經理打得落花流水。一個躺倒地下,嘴裏啃泥。一個節節後退,嘴角流血,一迭聲地告饒。


    不一會兒,那司機送完人,開著小車倒了回來,一邊等著。秋十一嫣見火候到,揚聲喊停。說:“你們倆個,怎麽混的?太歲頭上,也敢動土!活膩了!”那兩個人連連點頭,說:“是,是!我們活膩了。”


    “說!你們是狗娘養的。”


    那兩個人一齊說:“我們是狗娘養的!”


    十一嫣回頭,向著車裏的司機說話:“小劉,麻煩你給第一人民醫院財務科打電話,證實一下菊三七欠款真相。問清這兩個人是不是醫院派來的。”


    一支煙功夫,小夥掛了手機,從車上下來。問那兩個人:“請問二位貴姓?”那兩個人一個說姓裘,一個稱姓張。要了二人身份證驗收。小夥點點頭,俯首向十一嫣耳語。十一嫣也不多話,接過小夥手裏手機,按了串號碼,貼到耳邊交待:“張姨,你馬上送一萬塊現金下來!”說完,一道目光冷冷射去催款經理身上。毛竹林中,驀地沉寂。偶爾,涼風掠過,吹得竹葉颯颯地響。一群麻雀嘰喳地叫著。


    張姨碎步下山來,把一個牛皮信封遞給十一嫣。十一嫣說:“小劉,你寫一張還款憑據。”三下五除二寫成,把紙和筆遞給那兩個人簽字。完畢,把牛皮信封傳過去。兩個鼻青臉腫的人點了一遍,不敢戀棧。兩輛摩托,轟隆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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