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堆裏苟且男女的淫聲豔語終於消停,天色很快就要黑下去。嬋躲在大樹背後緊蹙眉頭,除了幹等別無他法。擔心一個不好,張姨冒失進來,一旦撞見竟有曠男怨女在此偷情,難免生事。她從樹後探出半邊臉去,朦朧中看見那對男女正忙著各自穿戴,醜態百出哩。


    突聽那浪蕩女人催道:“快點罷,別磨蹭,我感覺不對勁呢!”那老墨正垂頭扣著襯衫紐扣。見女人慌張,這老頭便四下張望,見女人衣衫不整,一頭亂發遮住了大半張臉。撲地笑起來,說:“你慌什麽?!你裙子著反啦!”這女人一看果然,口裏卻隻說句:“不管這麽多了!走吧走吧!”急急拉起老墨向一邊的狗洞鑽去,溜之大吉了。


    嬋拍拍胸脯,從樹後現身出來,打開廚房拉燈。燈還有用,心中一喜,大步跨出院門。原來車內張姨坐不住了,正要下車瞧瞧,見嬋施施然走出來,迎上去大聲問:“怎麽這麽久才出來?!我怎麽聽見裏麵有人說話?”


    嬋淡淡一句:“是隔壁幾個小孩在這裏鑽洞玩耍,我把他們轟走了。”十一嫣探出頭來,關切地問:“姐,能住嗎?”


    嬋脈脈地注視著十一嫣,用力點頭。然後從車廂抬出輪椅來,十一嫣發現她臉色有變,伸手一摸那張姣好的臉頰,壞笑著氣她:“嘻嘻,我的嬋姐懷春啦?!”嬋想起剛才那對男女苟且之事,麵上一紅,呸一口道:“去你的!你才懷春了哩!”


    嬋推著十一嫣進入菊家大院,張姨找到活幹,刹時變得神采奕奕。不必小姐吩咐,已緊鑼密鼓張羅起來,忙去各屋打掃、清理。嬋打開菊三七的臥室,去衣櫃裏找了件菊三七穿過的舊衣,係在身上,紮了個草把清理蜘蛛網。菊家久無人煙,所到處積塵納垢,陰濕黴爛之氣撲鼻而來。嬋與張姨同時想到十一嫣從小住慣豪宅華屋,平日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如今住到這等業已廢棄的貧民窟來,不知如何適應呢。是以,二女對清理工作分外賣力,各屋猛灑清新劑,恨不得也把菊家舊宅翻新到窗明幾淨、纖塵不染。


    秋十一嫣坐在參天大樹下,淡藍的燈光照見她一襲白衣,素白勝雪,看去幹淨利落。她嬌嫩的臉顯出神情淡定。自從與菊三七媾合,懷上孩子,這個刁鑽古怪的女子性情大變,像是一夜間瓜熟蒂落,她變得寡言寡語、寵辱不驚。


    菊家後院的草倉裏,嬋找出一堆磚頭,趁十一嫣不注意,把那被人當作偷情通道的隱秘洞口一古腦堵死了。


    等三女用過晚飯,已是夜裏九點鍾了。十一嫣見她們兩個一個去院子裏壓水機前打水,一個手腳麻利收拾碗筷,她移動輪椅轉入緊靠廚房的那條昏暗走廊。嬋告訴她菊三七的臥室就在走廊縱深最邊一間。從入口望去,最裏麵兩間房大開,燈光穿過房門,斜著鋪到走廊上,特別地寂靜。精鋼輪椅緩緩滾動在水泥地板上,發出細微的聲音。她轉到最靠邊一間,門口,一眼望見壁上貼著一張大幅的黑白裸女畫。不用說,這間當是菊三七睡過的臥室了。臥室裏陳設簡單,一張紅木大床、一口衣櫃、一張梳妝台(上壘著一摞書報),另有紅木茶幾和木沙發各一,此外別無他物。當輪椅轉入菊三七房內,不知怎麽,十一嫣心裏猛地顫抖了一下。心忖難不成他們說的心靈感應真的存在嗎?此時她真真確確感覺到菊三七就站在麵前,跟前一樣嬉皮笑臉地氣她作弄她,逗她樂。他還是一顆大大的頭顱,闊肩膀,中等個兒,麵龐英俊,永遠是一副嚴肅、頂真樣子。


    房內大床已經張姨之手鋪上了她們自帶的潔淨被褥。因十一嫣早有交代,她要睡菊三七用過的臥室。


    今晚很多星星,嬋透過窗戶同十一嫣說話:“嫣,你安心呆在這裏,我得回家看看去哩。”說罷故作輕鬆地賣個笑容。其實隱匿在她臉上的絲絲憔悴,十一嫣一眼就看出來了。但她不多說,眸子裏都是對她的濃濃情意。她向著嬋微一點頭,柔聲說:“你去吧。”


    嬋摔了摔滿頭的烏發,踏著星光,朝鎮邊緣那幢惹眼的別墅——自己的家走去!


    辛晴渾然不知菊三七冷淡對她,坐在摩托後座上,仍像來時親昵地靠在菊背,雙手緊緊地摟住菊粗腰。路人乍看,一定以為他們是熱戀情侶。菊三七的臉跟馬麵一樣,一言不發,把摩托開得很快。摩托穿梭於人群中,險情百出,惹得辛晴不時地閉眼尖叫。


    隨著摩托一陣急刹車,辛晴的心往下一沉,睜大眼來,滴溜溜轉向四周。急急問:“小肉兒,出什麽事了?”


    菊三七的臉一動不動,冷冷道:“你把手放開!”辛晴望著他剛毅的背部輪廓愣了一下,隨即明白菊三七為何生氣。她臉色變得蒼白,慢慢把手縮了回去。胸部不再親密無間地放在菊背部,她把腰身挺得筆直。那樣子活像摩托車仔帶客上路,彼此提防和疏遠著。


    菊三七又道:“另外,不許你叫我小肉兒!”


    辛晴把眼一橫,狠道:“不叫就不叫!什麽了不起!”兩眼就紅了,像是要流淚的樣子。


    一路上菊三七再沒搭理她。穩穩把她送回傅園後,轉身就不見了他人。辛晴看出菊猜中自己剛才做的是皮肉生意而瞧不起她,嘴裏罵了一句:“你***,都是出來混的,誰瞧不起誰呀?!沒你人家生意照做!哼!”也不去菊房裏睬了。上樓,一轉身進到梅梅的房間,把包、外套之類的一古腦扔在梅梅幫她搭的床鋪上。打了盆熱水,匆匆洗去滿臉鉛華,倒頭便睡。她雙眼還是紅的,用手背去擦,擦了一下,突感心酸,更多的眼淚湧了出來。


    正哭著,就見菊三七笑嘻嘻地晃進來。他手裏端著一盅熱氣騰騰的咖啡,向辛晴一遞:“我的大小姐,消消氣好不好?”辛晴俏眼一翻,沒好氣地道:“不好。我若再要理你,從此不姓這個姓!哼!”翻個身,麵朝裏去,不理他。菊三七渾不在意,放了咖啡,在房子裏踱步,大聲歎氣,不停地搖頭道:“可惜!真可惜!”辛晴忍不住側轉臉來:“喂,可惜什麽?”


    菊三七見她上鉤,竊喜,笑嘻嘻一攤手道:“你最好不要理我,不然你不姓這個姓了。”辛晴眼波流轉,撲地一笑道:“嘻嘻,我當然不姓‘這個姓’了,我姓‘辛’!把耳朵豎直點。”菊三七瞪了一把眼,狠道:“算你狠!”


    辛晴一把坐起來,眉開眼笑,剛才濃密的烏雲一掃而光了。用手扶正滑在臂下的肩帶,揚起頭追問:“快老實交代,你可惜什麽?”


    菊三七道:“你不理我,就大大地可惜了。”


    辛晴道:“我理你了,就不可惜了麽?胡說八道!”


    菊三七豎起大拇指道:“高!你說得太對了!通常,一個很好的創意其實就是胡說八道的!”


    辛晴沒好氣地道:“哎呀!你急死我了!你到底可惜什麽呀?再不說,我要睡了!”


    菊三七不再賣關子,把腰杆一挺,大聲道:“你若肯跟我菊三七合作,我保證你做一次生意賺雙倍的錢!而且隻是舉手之勞!”


    辛晴不信,把額一抬:“有這種好事?”


    菊三七連忙接下去道:“我先問你,以你辛大美人的天生麗質,所招待的客人一定多是有錢有勢的人物,對不對?”


    辛晴見他不像是開玩笑,睜大了眼,一口答道:“那當然了。我的客人不是大款,就是帶‘長’字的。”


    菊三七又問:“那麽,我再問,這些有錢有勢的人物,在外尋花問柳,他們最怕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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