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陽消失在西方的地平線上,十六位騎士結伴而行,來到城堡參加杜澤為他們準備的晚宴。這次晚宴隻邀請了領地內的騎士們,沒有其他人參加。


    出於示威的目的,這些騎士們雖然沒有攜帶武器,卻都整齊的穿戴著全套實戰盔甲,每個人都抱著自己的頭盔――他們大都擔心,如果在新領主麵前表現的太過平和,可能會讓對方認為自己軟弱可欺,甚至可能會因此失去現有的地位。在私下裏,他們達成了共識,一定要團結起來,在這場晚宴中保持強勢態度,以便讓新領主引起足夠的重視。


    領頭的騎士是個留著金黃色卷發的年輕人。他的年齡隻有二十幾歲,臉部線條相對柔和,看上去幾乎是十六位騎士中最年輕的。他的另一個身份是由焦恩任命的洛森家族首席騎士,其在戰鬥中的勇武也證明了他的確能夠擔當這項重任。


    “讓我來和他交涉。大家注意保持鎮定,給他施加無言的壓力。”在前往宴會廳的路上,首席騎士這樣叮囑自己的同伴。“我會最大程度的為我們爭取好處。”


    騎士們個個緊繃著臉,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這些騎士都上過戰場,親手結束過敵人的生命,神情中自然的流露出了一種屬於戰士獨有的氣勢。為他們領路的女仆一路上小心的不去回頭看,以免在無意間觸怒了這些威武的騎士們。


    如同一群凶惡而殘忍的野狼,騎士們邁著大步走進了宴會廳――


    然後,他們的氣勢就煙消雲散了。


    換了一身新衣服的杜澤坐在主人的位置上,餐桌上擺著一些爽口開胃的水果和飲料,作為領主的守護騎士出席晚宴的尤利婭坐在主座右手邊的座位上。這看起來沒什麽特殊的――如果忽略了站在杜澤身後的那兩個怪模怪樣的親衛的話。


    看到其中一個親衛表情木然的臉,有些騎士認出來這是個本來已經死了的人。綜合起針對新領主的傳言,他們不由得感覺到心裏不太舒服。而當他們看到另一個親衛的‘臉’時,那種不舒服就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怪異、惡心和些許的恐懼。也許真的有人沒注意到第一個親衛究竟是誰,但沒有人會忽略掉第二個親衛。


    他們怎麽可能注意不到,新領主身邊站著一個脖子有近一米長、還長著一顆怪物腦袋的親衛呢?


    看著那個長著怪物腦袋的親衛,騎士們的表情出賣了他們,使那種刻意表現出來的威武氣勢瞬間消散。他們和新領主打了招呼,默默的在餐桌旁落座,努力控製住自己,不去望向那個脖子還在扭來扭去的家夥。兩個親衛一左一右站在杜澤身後,一個像座紋絲不動的雕像,一個像頭準備擇人而噬的野獸。


    “希望你們能喜歡這場晚宴,子爵領忠誠的守護者們。”假裝沒有注意到騎士們異樣的表情,杜澤舉起了自己的杯子。“為了洛森子爵領!”


    “為了洛森子爵領!”


    宴會開始了。考慮到客人們的口味偏好,端上來的食物多是足量厚實的肉排和醇厚的肉湯,飲料則基本都是適合大口豪飲的優質麥酒。和騎士們想象的不同,新領主遲遲沒有提起他們真正關心的問題,隻是不停在招呼客人享用這頓豐盛的晚餐。


    “請原諒我的魯莽,大人,我們都想知道您還信不信任我們這些人。”灌下了第四杯麥酒,首席騎士終於按耐不住,主動提起了話題。“很多人都擔心您會懷疑我們的忠誠。”


    杜澤咽下一塊鹿肉,神情自然的笑了笑。“我也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安格斯騎士。我可以信任各位效忠於洛森家族的騎士嗎?”


    “當然,大人,我們都支持您成為下一任領主,畢竟您的身份正統而合法。”名字叫安格斯的首席騎士這樣說道:“子爵領需要一位領導者。不過,沒有人願意發自真心的去擁戴一位粗暴推翻一切舊有秩序的領主。您知道,很多人都在擔心,您會在提拔親信的同時,打壓那些忠心耿耿的、同樣將您視為合法領主的舊臣。”


    首席騎士的話中隱隱帶了點威脅的意味。如果杜澤不保證他不會損傷這些騎士們現有的利益,他們就不會再支持杜澤成為新領主。按照當權者的思維模式,在一個新當權者繼任以後,必然要為了讓自己人掌握權力,從而去打壓那些效忠於舊當權者的部下。


    焦恩就在繼任後把尼克騎士從首席騎士的位置上換了下來。這位希望能保住地位的首席騎士安格斯,曾經正是焦恩的親信。


    “以洛森家族的名義,我不會打壓任何人。包括莊園和土地的分配,地區防務,各位的私人財產和現有的地位,以及首席騎士的人選在內,一切照舊,不會有任何改變。哦,當然,除了尼克騎士的財產。按照法律,它們將歸屬於我的守護騎士。”


    杜澤的想法很簡單。他不知道究竟都有誰倒向了無麵者,加入到了針對自己和子爵領的陰謀中。除了已經成為守護騎士的尤利婭之外,他暫時根本沒有可以提拔的親信,所以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讓這些本來已經選擇倒向自己的騎士們感到心寒。在他現在能信任的人裏,無論是烏冬莉絲還是洛菲,都顯然不適合成為一位帶領軍隊進行戰鬥的騎士。


    直到目前為止,杜澤的權力還很脆弱。他是通過殺死自己兄弟的方式才奪回權力的,手中的籌碼隻有合法繼承人身份和一小支亡靈軍隊,名聲不佳。如果他執意要立即進行一場大變動,並因此失去騎士們的支持,即使沒有無麵者從中作梗,他恐怕也很快就會重新變成一個流浪的亡靈法師,而非一位領主了。


    另一方麵,作為一位亡靈法師,這些活生生的騎士們,也不是杜澤能掌握的唯一的武力――事實上,比起這些各有所圖的騎士們,杜澤還是更信任他的亡靈仆從。


    訴求得到了相當積極的回應,在晚宴接下來的時間裏,安格斯騎士的態度柔和了許多。他反複向杜澤保證,隻要騎士們現在的利益不會受到損傷,他們就都會堅決支持杜澤成為新的領主。他還試探性的提出了一些比較敏感的問題,如是否還需要幾位騎士帶著士兵進駐主城堡,然後遭到了杜澤的婉拒。


    作為針對這個問題的回應,杜澤請那幾位原先一直駐紮在城堡裏的騎士取回自己遺落在城堡裏的私人物品,並表示要在內城重新為他們安排住所。當然明白新領主的言外之意,那幾位騎士紛紛表示,他們還是更想回到自己的莊園裏。


    杜澤還不夠信任這些騎士。他不想讓一群尚未證明過其忠誠的人留在城堡中。天知道他們中有沒有無麵者的內應。


    在晚宴的最後,杜澤還明確的通知了騎士們,自己將在半個月後召開宴會,邀請子爵領內所有的重要人物參與。客人的名單中自然也包括了這些支持他的騎士在內。他將利用這次宴會召集子爵領內的實權人士,並借此時機正式繼任領主和洛森子爵的位置。


    晚宴在平和的氣氛中結束了。


    杜澤穩住了這些騎士們對自己的支持,而騎士們也樂於接受這樣一位態度友善的新領主。


    當仆人們送走那些心滿意足、肚子裏裝滿了肉排和麥酒的騎士們時,已經快到午夜了。考慮到尤利婭沒有休息的地方――她原先住過的房間在士兵區,現在那裏到處都是屍體和亡靈――尼克騎士的房間倒是沒在那片區域裏,可她對父親的死一直有種心理障礙,不想搬到那裏去――杜澤最後讓老管家安排她住到三層的客房裏。


    為了說服堅稱自己隻要住在二層或者一層就好的尤利婭,杜澤還搬出了“守護騎士應該住在離領主盡可能近的地方”這種略顯牽強的理由,才終於讓她同意了這樣的安排。


    成功的達到了恐嚇那些騎士的目的,實在不想再繼續看到二號黑暗武士那顆曾經差點咬死自己的腦袋,杜澤讓二號去一層和其他亡靈仆從待在一起,隻留下外形更接近人類的一號在自己身邊進行護衛。


    在樓梯上遇到可能正在覓食的吸血鬼,杜澤和她打了個招呼,表示希望她不要傷害到城堡裏的那些仆人們――以烏冬莉絲的能力,不管是用暴力強行吸取鮮血,還是利用魅惑能力‘說服’對方主動貢獻出一點血液,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烏冬莉絲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他,很爽快的答應了他的請求,並希望杜澤也能在以後答應她一個請求。


    自從那次品嚐到了杜澤的鮮血,烏冬莉絲在麵對杜澤時,就總是會帶著這種奇怪的表情。那有點像是對美食的貪戀,又像是正在盯著某種獵物。


    得到了吸血鬼絕不會因此傷害到自己的保證,杜澤抱著疑惑答應了烏冬莉絲,心裏暗自希望她不會提出什麽難以完成的請求。對此,烏冬莉絲表現出了明顯的愉悅。在離開前,像是剛剛才想起來似的,她告訴杜澤,自己已經想辦法把自己的棺材弄到了洛森家族的地下墓穴中,並占據了一間空著的小墓室。她決定將那裏作為自己的房間。


    地下墓穴完全修建在山體裏,在整座城堡的最下麵,在一天中的任何時刻都不會遭到陽光的照射。那裏倒真的是個適合吸血鬼的好住所。


    告別了烏冬莉絲,杜澤回到了三層。在正式繼任領主前,他還不打算占用領主的房間,畢竟焦恩的妻子和孩子還住在那裏。想到焦恩的孩子,杜澤覺得自己有必要和那個叫做瑪格麗特的貴族夫人談談,以確保在自己正式繼任領主前不會出現某種‘意外情況’。


    今年隻有兩歲的小孩子當然不可能主動去爭奪領主的位置,但如果有人――比如說無麵者――想要用他來質疑杜澤繼任領主的合法性,肯定會給杜澤帶來很多額外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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