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蕭皇後聲音雖不大,但是一字一句,都是錚錚有聲。


    李重九聽這話,不由微微有所不快,隋朝對己雖有恩義,但楊廣當初也曾將他罷官,下獄過。自己尊蕭皇後乃是因為楊娥皇的緣故,何況對於長輩,應有的恭敬,也是中國人的禮數,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嶽母之尊。


    不過蕭皇後若以為自己還是如隋朝舊臣那般使喚,那也太可笑了。大隋早已是過往雲煙,這一點連楊暕都領悟了。


    楊娥皇在一旁頗有幾分焦急,他不知蕭皇後是何打算,是否要為難李重九,但是一麵是母親,一麵是丈夫,她夾在中間,實在難做。


    楊娥皇輕咬下唇,似下了很大決心開口言道:“母後,突厥大軍兵臨城下,有些話不如等以後再說。”


    蕭皇後看向楊娥皇,換上一副慈母的神色,言道:“娥皇,不差這一時半會的功夫。我就和趙王說幾句話。”


    李重九看了楊娥皇一眼,笑著與她點點頭,言道:“娥皇,你身懷六甲,坐著氣虛,還是躺下休息會,我與娘說話即可。”


    楊娥皇依言躺在床榻上。


    李重九看向蕭皇後,平靜言道:“還請娘示下。”


    蕭皇後點點頭,言道:“既然如此,老身也不拐彎抹角了,大隋失鹿,此乃是天數,當年先帝在時與老身說,天下反王雖蜂擁四起,但朕不怪他們。隻是其他的人。我楊家都可以原諒,唯有李淵。乃是皇室姻親,數代老臣,我楊家對他有厚恩,朕委以太原守之,他居然勾結李密,背棄朕的信任,此實在傷了朕心。”


    “所以以趙王今時今日之勢,老身向你要宇文化及。宇文智及,還有李淵的性命,老身要將他們三人的人頭祭奠先帝,以告慰先帝在天之靈。”


    李重九聽了微微一笑。


    楊娥皇頓頓時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欣然之色,她還以為蕭皇後要提什麽刁難的條件呢。


    李重九言道:“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現已我階下囚。馬上可交給娘,任憑發落,至於李淵這老匹夫,我與他仇深似海,他日必破長安,取他項上人頭。除此之外。不知娘還有什麽示下。”


    蕭皇後潸然言道:“未亡之人,還有什麽期望,江都之變後,老身此生能與娥皇,暕兒重逢。已是上天的恩典,老身但希望你能善待娥皇。暕兒,此生足矣。”


    李重九聽了暗暗佩服,心道果真是一代皇後,她這樣說,自己其實很領對方情。


    說到這裏蕭皇後走到楊娥皇身邊,手撫著其發,感慨言道:“大隋已亡,不如當年了,否則老身定要將娥皇的婚事辦得風風光光,當年老身與先帝最寵的,就是娥皇了。”


    楊娥皇感受到母親的感傷之色,亦是垂下頭。


    李重九則是上前一步向蕭皇後道:“孤定會好好照顧娥皇的,不會讓她吃一點苦,還請娘放心將她托付給我。”


    蕭皇後欣然言道:“有趙王這句話,老身就放心了,大隋雖亡了,不過我蘭陵蕭家在江南還有一點勢力,我楊家幾十年恩德,總也有些舊臣顧念著,這其中的人脈,我都記在紙上,相信你將來平定天下,必是可以用得著。”


    蕭皇後將紙交給李重九後,推門而去。李重九但見上麵書著大大小小幾十個名字。


    李重九不由心底一動,這時楊娥皇靠在了李重九的肩上。李重九將楊娥皇攬在懷中,感慨言道:“你母後對我實在是很好啊。”


    楊娥皇抿嘴言道:“這時候還說是你的母後嗎?”


    李重九笑著言道:“口誤,口誤,王後恕罪則個。”


    楊娥皇笑了笑,不過她知道蕭皇後對李重九示恩,用意沒那麽簡單,說到底其實是給自己肚裏的孩兒留下恩情。


    當夜李重九合衣在屋外陪了楊娥皇一夜,但見其睡得香甜,心底之喜悅更勝於攻下一座城,大勝一戰。


    次日天明微亮,門外有人稟告言道:“啟稟王上,有緊急軍情!”


    李重九立即睜眼,但見一旁枕在自己手上的楊娥皇,亦是抬起頭了。她睡眠一貫不好,一聽門外有人言語,即醒了過來。李重九向楊娥皇點點頭後,對門外言道:“馬上就來。”


    楊娥皇看著李重九言道:“小九,你以國家為重,務以我們母子為念,我會安心養胎,平平安安將小小九生下來。”


    “小小九!”李重九不由莞爾。


    當下李重九大步出門,但見薛萬述,張玄素候立在門外。


    二人見李重九一並上前拱手施禮,張玄素言道:“啟稟王上,突厥增兵了!”


    李重九雙目一凜。


    薛萬述言道:“是可靠的消息,昨日處羅可汗的金狼大纛,以及突厥最精銳的附離軍,翻越了燕山,從長城邊塞破牆而入,同時懷戎城的狼煙在昨日中午,已是熄滅,估計已被突厥攻破。”


    李重九聽到這裏,心道懷戎城一失,那麽懷荒,禦夷二鎮與幽京的聯係,就被切斷了。


    李重九看向張玄素,薛萬徹二人,但見二人額上都是微微滲汗,連一貫鎮定自如的張玄素亦是神色凝重。


    李重九問道:“突厥昨夜還有向城東草市襲擊嗎?”


    薛萬述言道:“回稟王上,昨夜城東草市一片寧靜,據探馬回稟,突厥兵馬反而後退了十裏。”


    李重九言道:“進又不進,退又不退,突厥在處羅大軍增援下,反而後退,顯然是已是得到我大軍回援的消息。難道處羅敢要與我在幽京城下決一死戰嗎?”


    燕山群山山巔,長城猶如一條探首長龍,盤桓在重山之間。


    在一處河穀內,長城被拔開了一個口子,磚石散落在地上。突厥騎兵順著河穀前行,蜂擁而至,從這長城缺口之處,湧入塞內。


    一半山坡上一杆金狼大纛下,率著突厥強軍的處羅可汗躊躇滿誌,用馬鞭指點著這燕山言道:“這漢人的千裏江山,和大漠草原來真是別有一番景色。隻可惜還是不如於都斤山。”


    趙言德在一旁言道:“可汗這漢人的千裏江山,從今日起就要入你的掌中,成為我突厥人的牧場了。”


    處羅笑了笑,言道:“你這話說得太滿了,趙國之中也人物,我看沒攻下幽京前,還是不要說大話的好。”


    趙言德言道:“我們十萬突厥鐵騎,橫掃空虛的幽京,不成問題。”


    處羅聞言哈哈一笑,言道:“說的是。”


    正待這時,一名突厥騎兵疾馳而來。對方人疲馬乏,站在處羅麵前,上氣不接下氣。


    處羅言道:“給他酒。”


    說罷處羅一旁的附離騎兵丟了一馬奶酒過去,這名騎兵端起馬奶酒咕嘟咕嘟喝了個大半,這才喘了一口氣,用手臂一抹嘴巴,向言道:“可汗,步利設大人派小人前來稟告,說趙王李重九已率征夏大軍回援幽京。”


    “來得這麽快。”


    一旁突厥大將斛特勤怒著揪過趙言德言道:“你不是說,李重九最少還要半個月才能回幽京嗎?”


    趙言德被揪著衣領,狼狽言道:“回稟斛特勤,這我不知,數日的延誤總是有的。”


    “就這數日的延誤,我突厥大軍就可以攻下幽京。”斛特勤大怒。


    “放下他。”處羅可汗言道。


    斛特勤頓時氣呼呼退下,趙言德麵紅了一陣,隨即又恢複平靜。


    這名突厥騎兵向處羅問道:“步利設,請示可汗,敢問是否退兵,退回塞外?”


    處羅可汗聞言怒聲喝道:“你告訴他,不準退兵,本可汗的大軍馬上就到。如果他敢退兵,以後本可汗就當死了一個弟弟了。”


    “是,可汗。”快馬疾馳而去。


    處羅身旁數名突厥大將聽處羅拒絕退兵後,神色亦是各有不同。


    自處羅可汗執掌汗位後,越來越獨斷專行,突厥眾特勤,設,葉護的議事權越來越小。


    趙言德言道:“可汗,李重九大軍雖比預料中早返回了幽京,但征夏大軍出兵三個多月,與劉黑闥苦戰,又傷亡不小,可汗實不必太過擔心。但是懷荒,禦夷二鎮的王君廓,英賀弗卻不可不防。”


    處羅欣然言道:“趙言德,你的話倒是很中肯。”


    眾將聽處羅這麽說,幾人又動了退兵的念頭。


    斛特勤厲聲喝道:“趙言德,你說要不要退兵。”


    趙言德聽斛特勤的意思,當下被迫垂下頭,他心底是想攻打幽京的,但被斛特勤威脅之下,不得不言道:“可汗,不如聽步利設的話,暫時退兵吧。”


    處羅看了眾將一眼,言道:“你看過射出的箭有折回頭的嗎?橫平中原,乃是我突厥數代可汗向長生天發下的誓言。你們誰要阻攔我的決心,就是我處羅的敵人。”


    眾將聽了哪還有二話,言道:“可汗,我們願追隨你打到大海邊上。”


    處羅哈哈大笑,看向趙言德言道:“現在大家都這麽說,你還有顧慮嗎?”


    “小人知道了,”趙言德當下言道:“可汗既有此決心,小人願為先驅,策反漢人士族,將領,為我突厥效力。”


    處羅冷聲一笑,當下對眾將言道:“傳令下去,讓兒郎們都給我跑起來,如果今天落日前,還有人沒過長城,就給我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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