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南門。


    從前線退回後的侯衛軍屯衛軍士卒,正緩緩走向城門。


    趙字的戰旗低垂,馱馬上背負著重傷的士卒,而其餘士卒許多也是身上帶傷,隻是簡易的包紮了一下,傷口的布上還是淌著鮮血。


    城外的民眾們看著這一幕,都是生出不詳的預感,這分明是吃了敗戰之後的慘狀嘛。趙軍近年來持續的大勝,已是許久沒有遭遇過失利了,這一次竟是打了敗戰的樣子,令城外百姓十分驚訝。


    不僅是百姓,連一旁守護洛陽的趙軍士卒,也是不敢相信。他們下了城頭詢問自己的袍澤,待聞之他們確實敗在了李孝恭,李靖的手中後,頓時才確認了消息。


    連赫赫有名的大將徐世績也失利了,是否唐軍李孝恭,李靖部真的有傳說那麽強大嗎?還是趙軍自己犯錯了。這一戰屯衛軍侯衛軍傷亡近萬,洛陽南大門伊闕失陷,而在北麵河陽三城丟失了兩城,而幽京的趙軍主力尚未趕到,洛陽城這一刻麵臨著危機。


    不僅僅是士卒,百姓也是人心浮動起來。士卒們垂頭喪氣地走向城門。


    一旁一名屯衛軍的士卒,看著這一幕突然高聲道:“弟兄們,我擊敗過竇建德,破了劉黑闥,滅了王世充,從幽京打倒洛陽城下一路幾千裏,眼下小小的失敗算得什麽。”


    聽著這士卒的話,三軍將士都抬起頭。眾人紛紛道:“是啊,我們屯衛軍擊敗了多少強敵,而今不過一時失利算得什麽!”


    “不要讓別人看輕了我們,弟兄們抬起頭,挺起胸膛,我屯衛軍男兒鮮血流盡。死不旋踵!”


    鮮血流盡,死不旋踵!這句話一貫是屯衛軍的戰號,眼下屯衛軍士卒高聲喊起來。屯衛軍士卒們仿佛一個個都重新有了力量,整理了衣裳。昂首前進。


    一旁騾馬旁的鼓手。亦是敲起了小鼓,士卒們重新提起精神昂然進入洛陽城門。(..tw)


    看著屯衛軍重新振作。一旁的侯衛軍士卒無不羨慕。


    一名屯衛軍士卒道:“他們屯衛軍是我大趙最早的四支府軍之一,戰功赫赫,一時失敗了算得什麽,但我們侯衛軍成軍以來第一戰就是告負。恐怕以後很難翻身了。”


    “呸,說什麽喪氣話,這樣還是我們大趙男兒了嗎?”一名士卒反駁道。


    “說的對!”一聲音傳來。


    兩名士卒看去原來是單雄信,二人見單雄信一並失聲道:“大將軍。”


    單雄信策馬入城,對眾士卒喝道:“打起精神來,小小的失利,就讓你們如此了。這成什麽樣子!屯衛軍是比我們打得戰多,但打得戰多又怎麽了,眼下我打得少,就要一場一場的贏回來。弟兄們。有句話說是知恥而後勇,今日失利了不要,這口氣咱們早晚會出的!”


    聽了單雄信的話,城門前侯衛軍士卒,皆是用手拭淚。


    “將軍,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弟兄們的鮮血不會白流!”


    單雄信看向眾將士環一抱拳道:“弟兄們,拜托了!”


    侯衛軍士卒們腳步重重踏下,城門前的塵土揚起,這一支敗軍在這一刻仿佛重新煥發了生機,士卒們昂然前進。


    一旁徐世績遠遠地聽到單雄信這番話,對左右道:“敗而不餒,此為將之道,單雄信果真了不起。”


    一旁將領聽了道:“將軍這是哪裏話,此戰之失,皆歸咎於屯衛軍才是。若不是他們,我屯衛軍怎會遭此損失。”


    徐世績搖了搖頭道:“打了敗戰又如何,劉邦遇項羽,未嚐一勝,卻能在垓下逆轉乾坤。而項羽呢,生平七十二戰,隻輸了一陣,就要了他命。這幾年我軍幾乎沒有打過敗戰,太順了,這一次吸取此敗教訓,讓大家明白不可小看了天下英雄。”


    聽了徐世績的話,眾將一並皆是受教。


    一名將領道:“大將軍,眼下唐軍南路大軍不用兩三日就可以直抵洛陽城下,若是北路大軍再渡過黃河,直抵洛陽城下,兩下合圍洛陽可以守得住嗎?”


    徐世績環顧左右,見眾將都是沒有信心的樣子,當下道:“守不住也要守!”


    不過徐世績也明白若是北路唐軍真的渡過黃河,那麽對於洛陽而言,壓力將會十分巨大。


    此刻在黃河岸邊,唐軍連夜打造著浮橋,盡數北岸的小船早被調往南岸,唐軍仍是能想出各種辦法,搞來船隻在黃河上搭出浮橋而來。現在這座連接黃河兩岸的浮橋已是快要搭好。


    河陽南城上,蘇定方憂心忡忡,眺望著黃河對岸,對岸那頭唐軍大營伸展到遠方,仿佛無窮無盡一般。北岸被唐軍軍營裏的燈火,照的一片通明,恍如白晝一般,連渾濁的黃河河水也是照得亮堂起來。營壘裏刁鬥聲,似都可以傳到南岸蘇定方的耳朵裏。近十二萬唐軍主力,壓在北岸,幾乎令南岸的趙軍喘不過氣來。


    而在王屋山附近,一場可以影響這場唐趙國戰戰局的戰鬥正在展開。


    山頭上,英賀弗率領五千草原番騎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山下唐軍發動衝鋒。


    看見山頭上的番軍騎兵,民役們都是顫顫發抖。


    “人馬……人馬好多!”民役們打著結巴。


    “陳家他爹,我們隻是來運糧的,犯不著為他李家賣命。”


    民役們陣腳鬆動,當下有幾人打了腳底抹油的主意。


    這時幾顆人頭落地,原來唐軍的士卒已是拔刀砍到那些要逃跑者。


    “擅自逃者,殺無赦!”


    唐軍將領士卒各個凶神惡煞,眾民役不敢再有異議,一並低頭。


    “把車橫過來,對著山路堵上。”聽著一旁唐軍士卒大叫。民役們這時候頭腦已是一片空白。


    山坡上番軍騎兵高舉起馬刀,在場的人無不頭皮發麻,這關靠車就能堵住?


    民役們手忙腳亂,將車橫起,靠近拿出木棒之類,顫栗著躲在撤下。


    而趙軍騎兵卻是毫不手軟,山坡上騎兵猶如雪崩一般殺向山下。唐軍士卒對著迎麵而來的番軍騎兵放箭,不過狹隘道路上唐軍根本不能布置成有利的防守陣勢。


    箭矢對於趙軍的騎兵而言,簡直造不成太大的傷害。


    “來了!”


    民役們閉著眼睛,舉起木棍對著衝來的戰馬,手腳都是在不斷地發抖。


    英賀弗騎乘在馬上看著飛速而來的敵軍士卒,臉上露出了冷笑。他將刀一揮動,左右騎兵都是舉起了弓箭,朝山下射去。


    室得奚部騎兵騎射是一流,他們在馬背上高低起伏,張弓搭箭,密集的箭雨飛落唐軍陣營之內。


    唐軍士卒舉起皮盾抵擋著箭矢,而民役們隻能躲在雞公車後,但仍有不少箭矢射中了民役的腳跟,大腿或者胳膊。痛叫聲此起彼伏。


    番軍騎兵射出箭矢還插在雞公車的糧袋上,猶如黃沙一般的粟米從袋子裏瀉出,灑在地麵上。


    眼見地上的軍糧,英賀弗不由大喜,沒錯,這就是唐軍的糧隊!那泄露出的軍糧,對於英賀弗而言,就如同餓狼看到鮮血一般,無比的興奮。


    殺!


    仿佛惡狼露出了他的獠牙,草原番騎收起長弓,換上了刀劍,那馬蹄聲驚天動地。


    衝鋒時番軍騎兵丟去了身上累贅皮襖子,露出那滿身如虎如狼的紋身來,而半邊耳朵上那巨大的耳環,亦是促目驚心。


    戰馬昂然衝進了唐軍盾陣!


    砰地一聲激響,人和馬都被撞飛。順著這缺口,番軍騎兵揮動彎刀,發了瘋一般死命的砍殺。


    鋒利的刀鋒,劃出如新月般的弧形軌跡。薄薄的刀刃,切割開唐軍士卒身上的皮甲,根本沒有費什麽氣力。


    番軍騎兵借助戰馬衝力,隨意的一刀側刮而過,眼前的唐軍士卒原地的打著旋,捧著胸口的傷口,倒在地上。


    唐軍士卒拿起長槍朝番軍騎兵捅去,數柄槍杠從馬腹底下插入,戰馬發出一聲慘烈的嘶鳴撲到在地上。而馬上的番騎卻是輕鬆地脫掉馬鐙,從馬背上跳下,撲入了唐軍之中。


    這名番軍騎兵貓腰入地,一個側滾避開槍刃,一刀劃過,隨後一隻穿著牛皮靴子的腿離開了主人的身體。


    “殺!”


    一擊得手番軍騎兵興奮得大叫。


    “野蠻的番人!”


    錢九隴殺掉一名要刺殺自己的番軍騎兵,大怒喝道,雖是自己親手擊殺了一人,但他看去自己左右的唐軍,在番軍騎兵的追殺下,已是潰不成軍。


    在道路上,沒有結陣的唐軍步兵根本不是草原遊騎的對手。這樣散亂迎敵,幾乎成了單兵作戰的局麵,如此正合了番騎的優勢所在。更何況自己士卒跋涉山路已是十分辛苦,而對方以逸待勞,此消彼長更是遜了一籌。至於那兩萬民役,這些根本不是軍人,而是累贅。


    “將軍抵擋不住了,我們撤吧!”一名將領被嚇破了膽,滿臉鼻涕眼淚的向錢九隴哭訴道。


    “撤?我們撤了,這軍糧怎麽辦?這可是十二萬大軍的糧草啊,沒有這軍糧,河陽大營的弟兄們就要餓肚子啊!”


    錢九隴怒著咆哮道。


    看著番軍騎兵砍殺自己的士卒一幕,錢九隴幾乎是哭著在說:“我們撤不得啊!撤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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