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慕容水月一下來了精神,王三娘心中有些驚奇,正欲作答,這時,門外卻響起了一個爽朗的嬌笑聲。


    “水月妹子,我聽三姨說起,你這五六日借著身體不適,躲在房中偷懶,原本我還不信,此番看來,你的身體果然有恙啊,竟然連每月的這個日子,也都忘記了?”


    嬌笑聲中,一名身穿紅衣胡服的女子,緩緩走進了房中。


    這年輕女子,相貌嬌美,膚色白膩,秀美之中透著一股颯爽英氣,光彩照人,當真可以說是麗若春梅綻雪,神如秋惠披霜,兩頰融融,霞映澄塘,雙目精光閃爍,年紀大約二十四五歲左右,看起來自有一種成熟綽約之韻。


    偏偏她身穿一套紅色的胡服,極為顯眼的顏色,襯托她那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英氣,一眼看去,便知是女中豪傑一位。


    隋唐之際,風氣開放,女著男裝的,也大有人在,尤其是這種傳自於異域的胡服,雖然稍顯中性,卻為隋唐男女所喜好,算得上是比較常見的服飾,隻不過,將這胡服製成紅色的,那就極為少見,故而,無論何人,若是見了這女子,隻怕一眼便是能記住。


    看見這紅衣女子之後,慕容水月驚喜地叫了起來:“燕姊,你今日怎麽來了?”


    這話一說出口後,慕容水月方才醒悟,便是又臉帶歉意地笑著說道:“燕姊,你看我這記性,居然把每個月你要來的日子,都給忘記了,不過這次你可是早了兩日過來,須怪不得我想不起。”


    “我看,不是你忘記了,而是心中有心事吧?”若有深意地看著慕容水月,紅衣女子笑著說道。


    心中的心事被說破,慕容水月雖然慌亂,卻也故作鎮靜:“燕姊,你看你說的什麽呢,連妹子都來取笑。”


    說完之後,慕容水月不著痕跡地反問道:“燕姊,教中最近可好?我似乎聽得客人閑聊之時講起,上月底有幾名教眾被那高麗番子手下的倭狗殺死?我心中焦急,卻無處求證,真是急煞我了。”


    一說到正題之上,王三娘和紅衣娘子都收起笑容,臉色變得有些沉重。


    “水月,這次我提早過來,除了要到三姨這裏領取每月教中的費用開支之外,確實是因為教中發生了重大變故。”


    看著紅衣娘子一副臉色沉重的模樣,慕容水月心頭隱隱升起一絲絲不詳的預感,她連忙問道:“燕姊,莫不是我阿弟出了什麽事?”


    “水月,真是抱歉,是我沒有照顧好長風弟弟……”紅衣娘子一臉愧疚之意。


    臉色變得煞白,慕容水月隻覺得一陣天昏地暗,身子便是搖搖欲墜。


    邊上,王三娘連忙扶住她:“水月,你莫心急,長風隻是被收監了,我們還是能救出他,此番你盧飛燕姐姐過來,便是為了救出你阿弟之事。”


    聽得自家阿弟隻是被收監而已,慕容水月又是輕輕鬆了一口氣。


    “水月,事情是這樣的……”滿臉愧疚的盧飛燕,開始緩緩道來。


    原來,上個月月底,聖女教的幾名普通教眾,在居住之所被人斬殺,所有證據指明,乃是他們敵對的一個高麗商人指使他的倭狗護衛暗中所為,隻是,這事卻苦於沒有直接的證據。


    不過,即便有了證據,盧飛燕等人,也不可能去告官解決,因為聖女教屢屢弄出針對高麗商人的暴力事件,甚至暗中刺殺了不少高麗番子,所以在官府眼中,這也算是一個非法的暴力組織。


    這個聖女教,便是當初蕭楓第一日來到洛陽之時,在林子風父子和高麗商人的那段風波之中,所聽到的,那個老者口中所說的“聖女教”,乃是一個專門針對高麗商人的神秘教派,其組織和成立的背景,極為錯綜複雜,日後自有一番詳細解釋。


    對於一貫對抗高麗番子的聖女教而言,對高麗番子,唯有一個途徑,那就是以血還血。


    但是就在盧飛燕還沒有準備妥當之時,慕容水月的弟弟慕容長風,便是私自帶著四五名教眾,潛到了洛陽之中,在那高麗商人的家中,將高麗番子和數名倭狗斬殺當場,不過,卻因為驚動了洛陽守軍,他們這幾人,最終沒能逃出洛陽,而被大唐的軍士當場擒獲,現在估計已經被送入了大牢之中。


    按照大唐律法規定,殺人者償命,所以一旦被送入大牢之後,慕容長風等人的下場,已然隱約可見。


    聽聞此事之後,心急火燎的盧飛燕,便是從滎陽,急急忙忙地趕到了洛陽,想要救出慕容長風。


    這事情是三四日前發生的,隻不過雲月樓和聖女教的關係,極為隱秘,常人根本不知道這兩者之間的關係,在聖女教中,也隻有同時身為聖女和教主身份的盧飛燕,還有寥寥可數的幾名骨幹知曉這事,所以當慕容長風被抓入大牢之後,慕容水月居然絲毫未得到消息。


    得知弟弟尚且安全,心中稍微平定下來之後,慕容水月沉聲問道:“燕姊,那可有法子救出我家阿弟?實在不行,能不能讓本家出麵,想方設法營救我家阿弟?”


    緩緩地搖了搖頭,盧飛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水月,你也應當知曉,竇建德對我們本家的打壓,可謂是不遺餘力,便連那控製了涿郡的劉武周,也是如此,最近兩年學著竇建德的樣子,肆無忌憚地打壓我盧家勢力,現在本家正拚命積蓄力量,以求反製竇建德之輩,根本無暇顧及聖女教之事,連那錢財的支持,也早就斷絕。”


    “這四五年來,若不是我們每月能從雲月樓獲得資助,教中早就難以為繼,這次我從滎陽趕來之時,鄭家也是明確表態,他們對此事無計可施。洛陽早被李孝恭打造成李唐的天下,早就是鐵桶一個,我山東諸家,根本無法介入,所以這事還得靠我們自己。”


    聽了這話,慕容水月臉色頓變,然後恨恨說道:“他們這是完全放棄聖女教,任由我等自生自滅,不顧我等死活了!”


    慕容水月這話,說得極為在理,王三娘和盧飛燕兩人,都是聽得默默無語。


    “燕姊,那若是依靠我們自己,又該如何救出我家阿弟?”慕容水月又是沉聲問道。


    “為今之計,隻能去找找門路,據我所知,李孝恭已然在東都的大總管府基礎之上,打造了一個小朝廷,主要官員都是他大總管府的人兼任,這刑部和大理寺之事,都還是由那張公謹臨時兼管,若是能有門路,找到那張公謹,說不得就有機會,救出你家阿弟,水月,你可有這些門路?”


    說起這事,慕容水月便是臉上露出一絲絲為難之色。


    當日,成立這“雲月樓”,其實有多種目的,包括獲取一些信息,得到聖女教活動資金的來源,也還包括暗中滲透大唐高層的想法等等,也正是因為如此,慕容水月平時基本都不出門表演,而那日李晦邀請慕容水月登門表演之時,慕容水月並沒有拒絕,隻不過為了好好鞏固和這幫洛陽太子_黨的關係。


    為了救出自家阿弟,慕容水月自然不惜一切代價,隻是那張公謹,卻不是她所熟悉之人,這讓她好生為難。


    其實,慕容水月雖然身為一代歌舞大家,在洛陽乃至整個大唐久負盛名,但是她在洛陽的門路,最高也就隻限於到了李晦、秦懷玉這個層次,如李孝恭、李靖、秦瓊、張公謹等人的級別,卻還非她一名歌舞伎,所能達到的程度。


    但是就在此時,慕容水月的眼前,突然晃過一個人影。


    那人,自然就是她心中暗自惱怒了五六日的蕭楓。


    當日慕容水月認識了蕭楓之後,便是知道,蕭楓雖然年紀輕輕,卻是秦王李世民和東都大總管李孝恭的兄弟,又是李晦等人的老師,若是自己去找他,倒也真說不得有機會救出自家的阿弟。


    隻是,這蕭大家,卻是好大的排場,自己三番兩次登門求見不得,給他留言,他也不來理睬自己,本來自己都已經下了決心,不再去理這可惡的家夥。


    此番為了救自己的阿弟,那說不得也隻有自己拉下麵孔,再次求上門去。


    可惡的是,倒要讓這家夥的計謀得逞,看來真要如他所願,被他欲擒故縱了。


    不過以他送了自己如此一副佳詞看來,說明他對自己極有好感,說不得他就真會想法子救了自家阿弟。


    慕容水月心中如此想著,臉色便是變幻不定。


    看著慕容水月如此為難的模樣,盧飛燕卻是咬牙說道:“妹子,你且放心,若是你無計可施,燕姊便是拚著冒死潛入洛陽的大牢,也要將長風救出。”


    盧飛燕這可是魚死網破的法子,洛陽的大牢,豈是常人想要潛入,就能潛入的?


    盧飛燕真要這麽去做,隻怕到時候慕容水月就不止要救他弟弟一人了。


    “燕姊,你且莫要心急,我想起了一條路子,今晚我便去試試,若是不成,我們再想其他的法子。”


    慕容水月終於咬牙做出了這個艱難的決定,為了救自家阿弟,這次她可真是下了天大的決心,什麽都肯犧牲了。


    當然了,不可否認的是,她這“天大的決心”,似乎也是建立在她對蕭楓的那種雖然不想承認,卻又事實存在的好感之上。


    隻那一晚,慕容水月早就為蕭楓蕭大家所徹底折服。


    世上,能讓慕容水月這般奇女子所徹底折服的,或許也唯有蕭楓蕭大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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