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頗一離開府第,隻見到處都是驚恐不安的國人庶民,四處亂逃亂躥,個個一臉的驚惶,如同世界末日到來似的。


    秦國素有虎狼之名,因為長平大戰而虎狼之名更甚,尤其是白起坑殺二十萬趙卒,更是讓趙人膽寒,如今,邯鄲城破在即,虎狼秦人即將占領邯鄲,趙人豈能不懼?豈能不膽寒?


    此時的趙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廉頗在此!休得驚慌!”廉頗把情形看在眼裏,大是氣憤,這都是信陵君造的孽。然而,此時並非找信陵君算帳之時,而當以穩定情勢為要。


    “廉頗將軍來了!”


    “我們有救了!”


    人的名,樹的影,廉頗赫赫威名不是蓋的,驚惶的趙人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朝著廉頗衝來,個個眼睛射出希望之光,眼巴巴的打量著廉頗。


    隻一口氣功夫,廉頗身邊就聚集了百多人,不再是那麽緊、害怕、不安了,反倒是鎮定下來了,這就是主心骨的作用。


    廉頗能成為趙國的柱石,就在於他具有這種讓人臨危不懼的本領。


    “廉頗將軍在此,快快過來!”


    “廉頗將軍在此,我們有救了!”


    這些聚在廉頗身邊的人大聲呐喊,宣揚廉頗的存在。


    這話具有奇效,趙人一窩蜂般湧將過來,個個一臉的歡喜,不再那麽害怕,鎮定下來,加入了宣揚的隊伍。


    廉頗朝秦軍攻破的城牆趕去,不過走了一條街瞿,就聚集了上千人,這速度太過驚人了。


    “虎狼秦人來了,快逃啊!”


    “邯鄲破了,虎狼秦人殺人不眨眼!”


    一隊潰兵驚恐萬狀,如同喪家之犬似的,惶惶難安,丟盔棄甲,飛奔逃命。


    “站住!”廉頗一聲斷喝,如同雷鳴似的,遠遠傳了開去。


    “廉頗將軍在此,快快過來!”跟著廉頗而來的趙人大聲吼叫。


    “廉頗將軍?”


    “真的是廉頗將軍!”


    “這下好了,我們有救了!”


    這隊潰兵原本惶惶難安,眼下卻是驚喜異常,沒有任何猶豫,一下子圍將上來,眼淚汪汪的,衝廉頗道:“上將軍,你一定要救救大趙!”


    廉頗一雙虎目圓睜,掃視著這群潰兵,隻見他們武器盔甲丟得差不多了,大多數人是赤手空拳,不由得眼神一黯。


    “上將軍,對不住。”這些潰兵一臉的羞愧,低下了頭顱。


    他們都曾是廉頗的部下,追隨廉頗出生入死,對廉頗極是愛戴,眼下再見到廉頗時卻是潰不成軍,如同喪家之犬,他們很是羞愧。


    “不!你們是好樣的!”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廉頗卻是對他們大是讚賞。


    這讓這群潰兵更加羞愧,有人哽咽道:“上將軍,我們無能,我們膽小怕死,沒能守住城牆。”後悔無已,更有人跪了下來,向廉頗請罪。


    “這不是你們的錯,這都是信陵君這蠢材指揮無方,調度不力。”廉頗一邊把跪下的潰兵扶起來,一邊解釋。


    這話就讓人有些想不明白了,有潰兵問道:“上將軍,虎狼秦人狡猾,竟然築了一段坡道,他們如覆平地,我們難以防守,這不怨信陵君。”


    這話也正是那些國人庶民心裏所想,點頭讚同。


    “不!”廉頗斷然否決,道:“秦軍築坡道雖是一妙法,並非不可破,隻需要把我們的強弩聚集在一起,組成弩陣,對著坡道猛射便是,就能讓秦軍死傷慘重。”


    “妙!妙!妙!”一片讚歎聲響起,出自潰兵和趙人之口。


    廉頗這法子太妙了,是個人就能聽明白。


    緊接著,他們又是怨恨不已:“這都是信陵君這魏狗害了大趙!他害苦了大趙!”


    “絕不能饒過這魏狗!”


    潰兵和趙人立時達成一致,決心要找信陵君的麻煩。


    “眼下並非找信陵君算賬的時候,當以穩定局勢為重。你們請放心,有我廉頗在,邯鄲就在!”廉頗揮手,阻止他們再罵下去,道:“你帶人趕去東邊,你去西邊,你去北邊,告訴兄弟們:我廉頗回來了,要與邯鄲共存亡!如果他們還想為大趙出力,就趕來與我匯合!”


    “諾!”潰兵轟然領命,快步而去,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似的,很是精神,與適才垂頭喪氣的樣兒截然不同。


    這就是廉頗的魅力所在!


    廉頗能成為千古名將,能成為趙國的柱石,果然不是蓋的!


    “你們,立時分散,四處宣揚,告訴國人庶民,就說我廉頗將率領他們與秦軍決一死戰!要報長平之仇的,要報殺父之仇的,要報殺夫之仇的,要報殺子之仇的就快來!”廉頗衝那些趙人大聲吩咐。


    長平大戰,雖然秦國全殲了趙國五十萬精銳,取得了巨大的勝利,卻是成為趙人的死敵,趙人無時無刻不想著報仇雪恨。


    五十萬趙國精銳被秦國殲滅,算下來,就是家家戶戶都有人被殺,也就是說,每家每戶都與秦國有仇,有殺子殺夫殺父之仇。


    廉頗這話太具有煽動性了,說到趙人的心坎上了,個個一臉的仇恨,無不是揮著拳頭,大聲怒吼:“報仇!報仇!”更有人激動得嗚嗚的哭了起來。


    長平戰後,趙人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報仇,卻是沒有機會,眼下機會來了,他們能不激動嗎?他們一邊哭泣,一邊四處奔走,把廉頗要率領趙人報仇的消息傳播開去。


    這消息太有震憾力了,風一般傳開,那些原本惶恐難安的趙人蜂湧而來,沒多大功夫,廉頗身邊就有上萬趙人了。


    這些趙人,老的老,小的小,老的已經在掉渣渣了,小的還在呀呀學語,是被長輩抱來。


    廉頗放眼一瞧,鼻頭泛酸,差點哭了:“趙括啊,你害苦了大趙!”


    廉頗征戰一生,他率領的趙軍極為精銳,個個都是精壯,而眼下見到的除了老就是小,沒有幾個精壯,他能不痛苦嗎?


    說到底,這是趙括的罪責,要不是他輕軍冒進,中了白起的計,也不會有今日這般危局。


    “父老鄉親們:長平大戰,大趙男兒死傷無數,他們是你們的好兒子、是你們的好丈夫、是你們的好父親,他們的仇,我們不能忘,我們一定要報!”廉頗揮著胳膊,大聲怒吼,如同雷霆轟鳴,震人耳膜。


    “報仇!”


    “報仇!”


    趙人揮著胳膊,晃著拳頭,竭力嘶吼,聲震長空,直貫九霄,個個眼裏閃著仇恨的光芒。


    那些老得掉渣的老人一邊吼一邊喘粗氣,卻是仇恨充塞心間。


    那些剛剛呀呀學語的稚子,也是揮著胳膊,稚聲稚氣的吼道:“報仇!報仇!”至於報什麽仇,為何要報仇,他們不知道,可是,隻要長輩要報仇,他們自然是要跟著報仇。


    說到底,這就是長平大戰的可怕後果。


    “報仇!報仇!”吼聲響徹天地,正在奔逃的趙人不再驚惶,反而對著廉頗所在之處湧來。要是從天空望去的話,隻見邯鄲城裏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激動的人群,他們匯成一片汪洋,洶湧澎湃,而這片汪洋的核心就是廉頗。


    很快的,這些人就匯聚在一起,有十幾二十萬之眾。


    “報仇的時候到了!與虎狼秦人拚了!”廉頗沒有進行長篇大論的訓話,隻見他一揮胳膊,大聲怒吼,率先衝了出去。


    “報仇的時候到了!與虎狼秦人拚了!”趙人怒吼著,跟著廉頗朝秦軍衝去。


    “信陵君?”廉頗正行間,竟然與信陵君遇個正著。


    “廉頗?”信陵君臉上掠過一抹懼色,一揮手,道:“走!”他萬分不想見到廉頗,立時繞道走。


    然而,廉頗卻不給他機會,隻聽廉頗沉喝一聲道:“魏無忌,站住!”


    直呼其名,還要他站住,這太無禮了,要是在平時,信陵君一定會指責廉頗無禮,眼下卻是巴不得躲得遠遠的,徑走不停。


    “魏狗,哪裏走?”廉頗還沒有下令,那些追隨廉頗而來的趙人、趙軍就圍了上來,把信陵君團團圍住。


    “魏狗,你害苦了大趙!你罪該萬死!”這些趙人趙軍眼中如欲噴出火來,死命的盯著信陵君,要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信陵君早就灰飛煙滅了。


    “你們要做什麽?”信陵君大懼,差點尿了。


    “你們好大的狗膽,信陵君是上將軍,你們想違抗上將軍之命嗎?”侯贏見勢不對,立時扯起上將軍的虎皮。


    趙人趙軍雖然痛恨信陵君,卻是顧忌上將軍這一身份,叫嚷聲不由得停歇下來。


    “你們,聽我號令。”信陵君一見有用,立時掏出上將軍兵符,緊握在手裏,大聲吼叫。


    “這……”趙人趙軍遲疑難決了。


    從內心來說,他們萬分不想聽從信陵君的號令,可是,那畢竟是上將軍兵符,違抗不得,左右為難了。


    “好大的威風!”廉頗譏嘲一聲,大步而來,來到信陵君身邊,一雙虎目瞪得滾圓,如同兩隻銅鈴,死盯著信陵君。


    “你要做什麽?”信陵君被廉頗盯得背皮發麻,不住朝後退。


    “廉頗聽令,你立時率人突圍。”信陵君一轉念間,就想到了一個惡毒的法子,要廉頗為他殺出一條血路,他好逃走。


    “憑你,也配做上將軍?”廉頗臉上的譏嘲之色更濃了,衝趙人趙軍大聲道:“願聽從魏狗的左袒,願聽從我廉頗之命的右袒!”


    刷!


    趙人趙軍沒有任何猶豫,全部右袒了。那些呀呀學語的稚子,在長輩的幫助下,也是右袒了。


    廉頗沒有上將軍的兵符,卻能號令趙人趙軍,這對於信陵君來說,是滅頂之災,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


    “你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有誰會聽你的?”廉頗嘴角一裂,一臉的譏嘲,蒲扇般的大手一伸,一把奪過上將軍兵符,率人離去。


    信陵君嘴巴張得老大,一臉的茫然,如同石雕般,一動不動的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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